第24頁 文 / 蘇浣兒
「請皇上明示!」即使面對皇上的責罰,他依然不卑不亢地說著。
「朕久聞你精通詩詞經學,那先問問你,大學八目是哪八目?」
「正心、誠意、格物、致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這八目你做到哪幾項?」
真是大學問!若能做到這八目者,幾乎可以稱聖了,因此答案不必想就知道了!
「臣愚鈍,如能修身自好,從而家齊,已是萬幸,根本不敢奢想治國平天下。」
乾隆聽了頻頻點頭,又道:「今天朕罰的就是你未能齊家,你服是不服?」
「臣愚鈍,請皇上明示。」顯然赫連那山是不太服了!
「那名月丫頭是親王格格,但你乃朕親封御點的平西將軍,你父親更為三朝元老,為大清貢獻不少心力,家世背景怎麼算來都不比她差。再說,你是夫,她是妻,妻理當以夫為天,你如何會讓她跑到軍營裡擾亂軍心呢?還好你沒有辜負朕的期望,否則你知道會有何種下場嗎?」
皇帝居然管起大臣的家務事來了,這可真是千古未聞,但這也難怪,如果因為名月一人而影響大局,那麼十個赫連那山加上十個名月恐怕都不夠死的!
赫連那山聞言,冷汗直流,直到他踏出養心殿,才驚覺自己竟然在發抖!老天,戰場上面臨多少次的生死關頭,他連眼睛也不眨一下,卻在聽見皇上提起名月闖到軍營裡去時,感到前所未有的緊張;幸好皇上沒有怪罪到名月身上,否則自己該怎麼替她辯解呢?
他絲毫不在意自身的前途仕祿,只要名月平安快樂,那麼就算皇上要降他為平民百姓,他也絕無怨言,畢竟她會不辭千里奔波、遠赴回疆,還不是為了自己?
「將軍,太后有請!」這時,一名太監忽然走到他身邊輕聲說著。
他眉頭一皺,不懂太后為何會在此時此刻召見自己,難道也是為了名月的事?
赫連那山輕歎口氣,舉步隨著太監來到慈寧宮,正待行禮時,卻愕然看見太后身旁那個笑意盈盈、滿臉紅暈的佳人,不正是自己剛剛還想著的妻子嗎?她怎麼會在這裡?
待赫連那山行過禮後,太后微笑道:「回來就好,皇上給你什麼獎賞啊?」
「皇上……」赫連那山略一遲疑,「皇上沒有給微臣獎賞。」
「喔?難不成皇上給你懲罰嗎?!」皇太后對於他的回答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是,皇上削去微臣威勇公的封號,並要微臣戍守回強,即刻就任。」赫連那山一五一十地全盤托出。
「嗯!你知道為什麼嗎?」皇太后繼續問道。
「皇上責備臣治家不嚴。」說話的同時他偷偷瞥了名月一眼,卻發現她低著頭掩面而笑,看來根本對自己被降職、被調往回疆的事一點兒也不在意,反倒很高興呢!
「那山,你有沒有想過,皇上怎麼會知道你的家務事?」
見他搖搖頭,太后指指身旁一直沒有開口的名月說:「問問她吧!這丫頭拚命跟我說回疆有多好,那兒的人有多純樸善良,又有一個她想得不得了的姊姊,所以一定要我想辦法說服皇上調你去回疆,正好皇上想大力整頓回疆,必須借重你的長才,因此才有今天的事,可別怨皇上不明事理!」
「臣不敢,況且皇上教訓得有理,臣的確治家不嚴,差點因此延誤軍機壞了大事!」赫連那山至此才恍然大悟,原來當中有這麼一個女諸葛從中獻計,難怪皇上會知道自己的家務事。
「皇上特准你們兩個到長春園走走,去吧,可別吵嘴啊!」臨行前太后特別叮囑著,臉上帶有一絲笑意。她老了,這種小兒小女的情愛離她已經很遠很遠,名月這丫頭去回疆後,可以與自己相伴的恐怕就只剩下裊裊香煙與莊嚴佛像了!
※※※
長春園裡景色秀麗,花木扶疏,但對這只得天上才有的美景,赫連那山卻是一點欣賞的興致也沒有,一路上他都板著臉,遠遠地走在名月前頭,半句話都不說。
見他悶不吭聲,名月一顆心也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該說什麼,難道他生氣了?也是該生氣,自己這麼自作主張地要皇上降他職,換成是自己,恐怕已經當場翻臉了,哪能按兵不動走到現在?
兩人走到長春仙館,名月這才摒退一干隨行伺候的太監宮女,悄聲問道:「你生氣了,是不是?」
「將心比心,換成你,能不生氣嗎?」
「我以為你比較喜歡留在回疆,所以才求太后讓皇上做這樣的安排。」
「也許那時我應該要太后收回賜婚的成命的!皇上告訴我,他很喜歡你,一直想納你為妃,可惜你性子太孩子氣,又成天想著些鬼主意,不知哪天會把宮裡弄得天翻地覆,所以才把你賜給我,沒想到……」
「沒想到我當不成貴妃,嫁給你後,卻還是可以翻天鬧地,是不是?」名月臉色慘白,身子不住顫抖著。「你說你厭倦成天打打殺殺、不知為何而戰的日子,所以我認為也許你會想遠離京城,到一個天廣地闊、有碧山綠水的地方住住,也或許你會想和長風一起在草原上縱馬奔馳,因此才苦苦哀求太后和皇上准你離開京城,原來是我多事了,對不起,我現在就去向太后說……」
她腳步還沒跨出去,赫連那山便從後面一把抱住她,扳過她的身子,二話不說地堵住她憤怒微啟的櫻唇。
可是名月可不依,她又搥又打地喊道:「你把我送給皇上好了,反正我就是沒人愛的小討厭,活該關在冷宮裡,活該一個人留在京城被人遺忘……」
「別胡說,我才捨不得把你關在冷宮裡,更不可能留你一個人在京城。」赫連那山托起她的臉,低聲地說:「你今生今世是我的妻子,下輩子、下下輩子仍舊是我的妻子,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把你讓給別人的,你這心眼特多的小搗蛋!」
「那你剛才……」名月瞪大著眼,氣得臉頰泛紅,那模樣美得令人想一口把她吞下肚。
「我不那樣說,下次你依然還是會這麼跋扈不講理。」
「我跋扈不講理?那你去找克麗兒好啦!」名月嘟起小嘴,背過身子不理他。
赫連那山走到她面前,溫柔地笑道:「月兒!我謝謝你這麼為我設想,其實就算你沒有向皇上提出要求,明天早朝,我也會稟明的。」
「既然這樣,你還故意氣人家!」這下名月的嘴嘟得更高了。
「我氣的是你為什麼不先告訴我呢?你知道當皇上提起你擅自到回疆的事情時,我有多擔心皇上會怪罪於你嗎?我不在乎自己會如何,卻無法忍受你有半點委屈不如意。」他扳過她的身子,低下頭輕吻她,「名月,你是我最心愛的珍寶,萬一你有什麼意外,教我一個人如何獨活?」
名月幾乎泫然欲泣了,她知道他心中有自己,卻沒想過他是這樣地用情至深,得夫如此,又有何遺憾?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沒告訴你就自作主張……」
「噓!我知道,下次不許你一個人到外面亂跑,也不許你沒和我商量就擅自決定事情,嗯?」
「生孩子的事也得和你商量嗎?」名月俏皮地問。
赫連那山一愕,眼睛瞪得老大,「生孩子?你是說你已經……」
「我可沒有那樣說喔!」
「好啊!你騙我,話才說完,老毛病又犯,你看我怎麼罰你!」
名月又笑又叫地躲避著赫連那山的呵癢,偏偏她什麼都不怕就是怕癢,沒幾下便癱在他懷中。「好哥哥,好那山,你就大人大量,饒了月兒這回吧!月兒年紀小,不懂事,冒犯了您老人家……」
她說來說去仍不忘在口頭上佔他便宜,赫連那山好氣又好笑地搖搖頭,誰教他娶了個調皮的俏格格呢!
※※※
幾天後,赫連那山帶著名月準備從京城出發前往回疆。這回名月可不是偷跑,也不是一個人騎著大笨馬亂竄喔!只見她神氣地窩在丈夫懷中,兩人共騎一匹馬,後面還有幾名侍衛抬著頂空轎子跟著;原因無他,轎子是預備給名月累的時候坐的。因為小妮子堅持不肯上轎,說轎子裡又熱又悶,看不到外面景色,赫連那山說不過她,只好依了!
「那山,月兒從小讓我寵壞了,你就多擔待些,多教教她!」
鄂親王不捨愛女要到那麼遠的地方去,殷殷交代著女兒女婿。
「月兒,那地方不比京城繁華,可別又老裝成叫化子往外跑,出了事可沒人救你了!」名成輕撫著妹妹的頭低笑道,心底臉上卻儘是不捨。
「見到長風替我問候他,我會找個時間去看他的,保重!」名玉緊握住赫連那山的手真誠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