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蘇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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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那俊滾進來﹗」養心殿淡寧店裡,傳來康熙的一聲咆哮。
跪在淡寧居階梯下的那俊不待李德全過來傳喚,便挺起身子低頭走了進去。
那俊來到康熙面前,甩一甩馬蹄袖跪了下來。「罪臣那俊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康熙坐在榻上冷冷一哼,「萬歲?哼﹗要朕萬歲的先決條件,是朕沒讓你氣死才能萬歲。」
那俊一語不發的跪在地上,頭緊緊碰著毯子。
一旁的那佟急忙也跪了下來。「皇上請息怒,這一切都是臣教子無方,皇上要怪罪的話,就怪罪臣好了。」
康熙眸光一閃,罵道:「你生的好兒子啊﹗朕有那麼多個兒子,卻一個也比不上你這個寶貝兒子﹗私通逆賊不說,居然讓那個逆賊當街行刺?甚至在眾目睽睽下公然折辱朕的公主,讓大清朝公主坐上回頭轎?你說,朕的公主哪點配不上你兒子了,居然要讓他這樣的羞辱?」
那佟的頭磕得砰砰有聲,「皇上,是臣教子無力,讓逆子做出如此大不徫的事情來,還折辱了公主,請皇上降罪。」
始終低著頭的那俊這時抬起頭來,「皇上,一切的錯都是那俊造成的,那俊不敢推卸責任,請皇上降罪。」
康熙森然道:「降罪?就算殺了你們父子倆,抄了那家滿門,能還朕一個好好的公主嗎?」
那佟一聽這話,霎時嚇出一身冷汗。「皇上,公主、公主怎麼啦?」
「公主?現在才問公主怎麼啦,不覺得太遲了嗎?」康熙目光又移向那俊,「那俊,朕問你,你為什麼丟下公主,和那個逆賊一起走了?」
那俊仰著臉,無所畏懼地說:「公主有親兵、侍衛、宮女、太監護著,斷不致再受驚嚇﹔可紫嫣受了傷,如果臣不帶她走,只怕她會橫屍當場,公主也難保不會受傷。」
聞言,康熙一掌重重擊在案桌上,鐵青著臉說:「該死的兔患子﹗原來在你心底,朕的公主遠比不上一個逆賊?既然如此,當初你為什麼要答應這門親事?你為什麼不拒絕?」
「皇上根本沒有給臣拒絕的機會,就算有,誰敢拒絕公主下嫁?那俊雖然不才,卻也知道此間的利害關係。」
康熙氣得渾身發抖,「你是說朕逼著你硬娶公主?」
「臣不敢﹗但放眼朝中大臣,誰不知道如果拒絕公主下嫁的話,會有什麼下場。」
那佟被兒子的一席話嚇得臉色都青了,一巴掌便擱在他的臉上。「你這不肖子,說這什麼大不敬的話?還不向皇上陪罪?」
康熙卻是怒極而笑,「好好好,真是好啊﹗弄了半天,原來朝中大臣之所以娶公主,全是因為朕的威逼所致,真是好啊﹗哈哈哈﹗」
那佟拉著兒子,拚命在地上磕頭,「皇上請息怒,是臣教子無方,請皇上降罪、請皇上降罪﹗」
康熙笑得眼淚都滾了下來,伸手從一堆奏折中抽出一個卷軸丟給那俊。「你瞧瞧這是什麼?」
那俊雖覺詫異,但還是依著康熙的話打開卷軸。
卷舢所畫的是一個婀娜多姿的宮裝美人。但見那美人蛾眉淡掃,雙瞳弱水,桃腮微暈,端的是千嬌百媚、王潤珠明,活脫脫是難得一見的大美人。
「皇上,這是……」
康熙輕歎口氣說道:「這是香蘿,是朕讓畫工畫的,幾乎和香兒一模一樣,連笑起來的樣子也分毫不差。」
那俊登時楞在當場,完全無法置信這畫中如天仙化人般的絕色女子,就是滿京城皆知的醜公主香蘿﹗
康熙接著說:「朕這幾個公主打小便和其它女孩兒不一樣,詩詞歌賦、騎馬射獵樣樣都來,甚至還讀兵書,跟著十三阿哥、十四阿哥去軍營裡見習帶兵﹔只可惜她們不是阿哥,否則朕還真要交些兵給她們帶。
就因為她們從小的見識和一般女孩兒不同,對自己的終身大事也很有主見,不要朕指婚、不要皇后安排,更不想拿權勢逼人,只要自己的額駙不攀龍附鳳、不以貌取人便可。所以朕才會苦心安排一出醜公主的戲來,想試試你們是不是真的不以貌取人、不攀龍附鳳。」
康熙站了起來,走到那俊面前對他說:「就這點而言,你是可以了,你確實不攀龍附鳳、不以貌取人,但你卻將朕的公主視如敝屜,棄之如草芥,任由一個犯上作亂、妄想推翻我大清王朝的逆賊當街羞辱,讓她成了整個北京城的笑話。那俊,你真是好啊﹗好得連我這個皇帝都高攀不起了﹗」
那佟聽了這話當即面如死灰,連連磕頭,「皇上,您說這話是折煞死老臣了,教者臣如何以對?」
那俊直挺挺地跪著,視線動也不動地落在畫像中那張如出水芙蓉的嬌客,俊美的臉上沉靜得沒有一絲表情。
他朗聲道:「皇上,是臣對不起公主,有辱公主對臣的器重,臣願意辭去驍騎營都統一職,以感聖恩。」說著,他主動取下頂戴花翎放在地上,又對康熙連磕了三個頭,起身就要離開。
康熙頓時怒火中燒,大吼:「那俊,你以為你辭去繞騎營都統,朕就會饒了你嗎?」
那俊一忙,就地仰天跪下,「請皇上責罰,那俊死而無憾。」
「你……你真是有骨氣啊﹗難怪連逆賊都會不顧一切的跟著你。」康熙冷嘲熱諷說著,「朕問你,也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願不願意娶香蘿?」
那俊眼睛驀地瞪大,腦海中迅速出現畫像上那讓人一見就不禁神魂顛倒的容顏,可很快的,他又想到邢紫嫣哭泣的面容。有一個聲音告訴他,他不能棄邢紫嫣於不顧,如果這時候他棄她不顧,那她真的只有死路一條了。
他咬牙回答:「請皇上恕臣無禮,臣……不能答應。」
「你……」康熙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身子微微搖晃幾乎傾倒。
隨時的李德全機伶的忙上前撬扶著康熙。
康熙瞪著那俊,久久才吐出話來:「好﹗既然你想找死,朕也不會讓你失望,來人﹗」
驀地兩名,前帶刀侍衛立即閃了進來。「在﹗」
康熙指著那俊說:「把那俊拖出午門砍了。」
侍衛還來不及應聲,便聽到一個氣若游絲的聲音從後面書房傳來──
「皇阿瑪﹐您饒了他吧﹗」
康熙一愕﹐猛回過頭。只見香蘿那顫巍巍的身子赫然在門後出現,臉色蒼白如紙。
「香兒,他這般負你,你還為他說情?」康熙無法置信。
香蘿扶著門板,將臉貼在門上,水靈靈的眼睛緊瞅住那俊背對著她的英挺身影上。「婚姻之事本來就不可勉強,皇阿瑪又何必為難他?」
「可這畜生在大庭廣眾下那樣羞辱你,讓你成了全北京城的笑柄;如果今天不殺他,朕要何以服人?」
香蘿淡淡一笑,那笑容是淒美無奈的。「可殺了他,就能讓兒臣不成為笑柄嗎?殺了他,他還是不會答應的,只會議皇阿瑪落了個昏君的罵名;更讓後世人以為皇阿瑪的公主真醜到嫁不出去,得讓皇阿瑪這樣子威逼臣下。」
康熙頹然無語。久久,他長歎口氣,「罷了﹗既然你都這麼說,朕還能如何?李德全。」
「奴才在。」
「叫上書房擬一道旨,就說那俊撤了驍騎管的職位,押往西北充軍,不得朕命,終生不得回朝。」
那佟聞言,幾乎暈了過去,卻只能打著哆嗦謝恩,「謝皇上不殺之恩﹗」
康熙勉強扯扯嘴,抬起頭看往香蘿。「香兒,這樣做你總該……香兒,你怎麼啦?」
康熙一個箭步上前,一把抱起緩緩往地上攤倒的香蘿,急忙喊道:「傳太醫,快傳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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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時分,那俊穿著簡單的衣裳,銬上手鐐腳銬,由幾名親兵押著坐上囚車,準備到西北充軍。
說是充軍其實還太過客氣,因為康熙明明白白下令,不得命令,終生不能回朝。所以那俊根本就是已經被放逐了,這輩子除非康熙赦免,否則他別想再回京城。
正因為聖今如此,那家一家大小,早上就到城門口等著,等著給那俊送行;而那老夫人更是幾乎哭紅了眼,畢竟她只有這麼一個獨生愛子,如今要被人送往西北充軍,終生不得回朝,她能不難過嗎?
再說兒子現在雖說是保住了性命,但人在那邊垂險境,誰敢保證不會發生什麼事?
一想到這兒﹐那老夫人便覺得心如刀割﹐扯著那佟直打﹐埋怨都是他沒教好兒子,才會落得如此下場。
可那佟能如何?他又怎知兒子竟會捨公主而就逆賊?他不由得老淚縱橫。
看到年邁的父母親為自己如此傷心,那俊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歉疚,「爹、娘,你們不要為我擔心,這是兒子自己的錯,兒子自會承擔。」
那老夫人握著兒子的手,哭得肝腸寸斷,「可你從小到大,沒離開過娘到那麼遠的地方去,教娘怎能不擔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