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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頁 文 / 宋思樵

    剛跨進這家佈局精巧、充滿異國風情的餐廳,他就被輕柔的音樂,慇勤的服務,滿座的賓客衝散了抑鬱的心情,正準備個比較隱密的座位,他的目光被坐在牆角的那位風姿楚楚,明艷動人的女人吸住所有的注意力。

    他唇邊泛起一絲譏誚的笑容,不加思索地對服務生說他遇見熟朋友,打發了服務生之後,他快步走向伍詠蝶身旁,似笑非笑的說:「伍經理,真巧啊!我有這個『榮幸』和你共桌吃飯嗎?」

    伍詠蝶巧笑倩兮的盈盈一笑,「可以,如果你不介意和我未婚夫擠在一塊的話。」

    關文勳的心掠過一陣刺痛,他迅速武裝起自己,大大方方地坐在她對面,「你可真忙碌啊!每天和不同的男人吃飯,你的未婚夫難道不地吃醋嗎?」

    「他的風度好得很,而且——我們彼此都有默契,他不是沙文主義的男人,我們都不反對多交些志同道合的異性朋友。」

    「看不出來你們的思想可真前衛啊!」

    「我一向如此,你難道不瞭解?」詠蝶無限風情的睇著。

    關文勳內心的波動更厲害了,「你的確很擅長撩撥男孩子的感情,我希望你節制一點,雖然你喜歡縱情危險的男女關係,基於過去的份上,我不得不奉勸你收斂一點,不要玩火自焚,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能忍受你的遊戲規則。」

    「喲,好個貌道岸然的君子風範,關經理,你知道你的口吻像孔老夫子嗎?你以為你還是我的英文老師,還是你當老師的癮又犯了?」詠蝶微笑地揶揄他。

    「你——」關文勳眼中怒光進射,「你愛朝三暮四,左右逢源我都隨便你,但是——請你饒過我弟弟,我不希望他像電影『致命的吸引力』,那天被你好妒的情夫亂刀砍死。」

    「你光警告我是沒有用的,何不乾脆把時間去用在令弟身上,畢竟——我又沒有求他來追我?更沒有把他束在我的腰帶上?」詠蝶笑臉吟吟的說。

    「你——簡直——」關文勳雙眼噴火,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怎麼回事?」馮雲川不動聲響的出現了,他不解的望著怒氣騰騰的關文勳,「關經理,要跟我們一起用餐嗎?」

    「我沒這個好胃口,也沒這個雅興。」他咬緊牙齦的衝口而出,然後他怒氣沖沖的站起來,對著滿臉訝然的馮雲川一字一句的厲聲說:「馮先生,站在同是男人的立場上,我勸你最好把你的未婚妻看緊一點,免得她不甘寂寞的本性又犯了,那給你戴頂綠帽子。」說完,他像尊憤怒之神,握著拳頭衝了出去。

    馮雲川搖搖頭,望著面無表情的詠蝶說:「可憐的傢伙,我看他快被你逼瘋了。」

    詠蝶沒好氣的瞪著他,「吃飯吧!如果你的嘴巴閒著沒事做的話。」

    馮雲川乖乖坐了下來,點過餐後,他慢慢把玩手上的餐巾紙,倏地發出一聲感慨的歎息。

    「你好端端的歎什麼氣?日子過得太無聊了嗎?」詠蝶凶巴巴的質問他。

    「我是為你歎息啊!」

    「為我?我有什麼值得你歎息的地方?」詠蝶臉色更難看。

    馮雲川靜靜的盯著她,沉吟了一下,慢聲念道:「多情總被無情惱,憂喜常在一線間。」

    詠蝶的臉倏然發白,她彈跳起來,激動的責備他:「你這個自作聰明的呆瓜,你為什麼不滾回美國去?為什麼要在這裡窮攪和?」

    「我會回去的,等你拾回你的幸福之後。」馮雲川平靜無波的說。

    詠蝶又遭電擊般,她臉蒼白得嚇人,她冷冷的盯著他,「你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勸你凡事適可而止,不要隨意砸了原本可以緊緊抓牢的幸福。」

    「幸福?我從來就沒有擁有過?而且——我也從來不稀罕過。」

    「是嗎?那為什麼當關文勳被你氣走之後,你會那麼悵然若失?那麼恍恍惚惚的?」馮雲川敏銳的盯著她。

    「我——」詠蝶內心紛亂如麻,「我只是——只是在思索下一個整他的步驟。」她乏力的駁著。

    「是嗎?請問你要整到什麼地步,把他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還是遁入空門為你贖罪修行?永生不得娶妻?」馮雲川咄咄逼人的說,目光炯炯有神。

    「我一我只是要報當年的一箭之仇,我並不想毀了他。」

    「是嗎?你再這麼繼續搞下去的話,我看他沒被你毀了,也差不多快瘋了。」

    「我——」詠蝶咬著唇,心湖裡波濤洶湧,有著激烈的拉鋸戰。

    馮雲川看她茫然迷惘的神情,憐意頓生,不由輕吁了一口氣,「我不想逼你,我只是希望你快樂,老實說——沒有一個心存報復的人能在復仇的過程中得到完全的快感,更何況是曾經相戀的情侶,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呢?」

    一陣酸楚湧來,詠蝶頓時鼻酸眼濕了。

    「好啦!沒事,晚上我請你看電影。」馮雲川像個大哥哥般拍拍她的肩膀。

    詠蝶感動的望著他,「雲川,我為什麼不愛上你呢?如果是你,我也不會飽嘗愛情的苦果?」

    「誰知道,也許老天爺可憐我這個耿直可愛的年輕人,如果你是我的情人,你的性子那麼烈,鬼點子又多,我要是一不小心惹惱你了,那我的下場豈不比關文勳還慘?不——」他連連搖頭,「想起來就教人毛骨悚然——」

    「毛骨悚然?那好,閣下晚上一個人去看電影,本姑娘饒你一回,去找別人毛骨悚然去。」她裝腔作勢的準備離去。

    馮雲川連忙拉住她,「你饒了我吧!大小姐,我這個人賤骨頭慣了,就喜歡恐怖、刺激、毛骨悚然的生活品味可不可以?」

    詠蝶笑得好可愛嬌俏,「這可是閣下自個說的,萬一你那天心臟衰弱暴弊了,可別怪我借刀殺人。」

    「借刀殺人?你大小姐要那個人死?還需要借恨嗎?你只要一伸小指頭,我保證那個人絕對活不到第二天。」馮雲川猛翻白眼。

    「聽起來好像催命閻羅王?」她抿抿唇,笑得更燦爛了,「你要不要以身試法,看看是不是真有那麼靈驗?」

    馮雲川立刻彈跳起來,「大小姐,你放過我好嗎?我一頓飯吃得心裡七上八下的,你真要我犯胃潰瘍,你才爽快開心嗎?」

    「哼,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嚼舌根,管本姑娘的閒事。」

    「是,我不僅這輩子骨頭賤,上輩子也欠你伍大小姐的,所以老天爺罰我做你的鄰居,活該被你從小整到大,整得不亦樂乎,趕都趕不走,行吧!」

    詠蝶聞言終於忍不住噗哧一笑,「好了,瞧你講得多委屈似的,要是讓曹冰雁知道豈不心疼死了,說我欺侮她老公。」

    「沒關係,她就快來了,她下星期六要來台灣找我,我想,我的苦難快結束了,你不看僧面,也會看在她的佛面對我禮遇一點。」

    「是嗎?我忘了告訴你,我是個無神論者,所以——你慢慢作你的春秋大夢吧!本姑娘要回公司上班了。」

    馮雲川注視著她窕窈織盈的背影不禁失笑,又繼續埋首進行他的牛排大餐。

    第九章

    詠蝶和馮雲川看完午夜場電影之後,她突然心血來潮的說要游車河,於是她駕著伍定峰送她的白色賓士車,游淡水賞夜景,再經過關渡大橋,順著台北市繽紛繁華的街道,慢慢開回了敦化南路。

    馮雲川搭計程車回淨塵山莊,為了避嫌,他雖然也擁有詠蝶住屋的鑰匙,但他盡可能都住在山上,免得惹人閒話,徒增困擾。

    詠蝶繞了巷道一大圈,好不容易才找到停車位。她優閒自怡地穿過樹林濃蔭的中庭,正準備搭電梯上樓時,一雙結實有力的手抓緊她的胳膊,她一驚,第一個反應是搶劫,她尚不及張嘴尖叫時,對方已眼明手快地摀住她的嘴巴,一個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同時響起:「別叫,是我。」

    她驚魂甫定的盯著關文勳那張漂亮又性格的臉,一股驚愕又揉和了複雜情緒的怒氣席捲而來,她抬起下巴,冷冰冰的質問他:「你在這裡幹什麼?」

    「來等一個夜遊無度的女郎。」關文勳口氣也頗不友善,事實上,他快被焦躁不安的憤怒和醋意逼瘋了。

    「哦?你可真是有空閒啊!現在你看夠了,可以打道回府了吧!」

    「我等在這裡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找你談判。」

    「談判?」詠蝶嘲虐地挑起眉,「你當我們是美蘇限武談判的代表嗎?對不起,我上了一天班,又玩了一個晚上,我很累,投空奉陪。」她扭著腰準備按電梯鍵時,關文勳已怒不可遏的把她拖離開,一路拖出大廈,把她拉到空曠無人的社區公園裡,才重重放開她。

    詠蝶也火大了,她惡狠狠地蹬著他,「你又要重施當年的故技?仗著你是孔武有力的男人欺凌我這個身薄氣虛的弱女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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