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楓也相思

第35頁 文 / 宋思樵

    歐克舫臉部的肌肉抖動了一下,然後他冷冷的撇撇唇笑了,笑聲譏諷而刺耳。〔原來你今天不僅是來扮演法官的嘴臉,而且還肩負了說故事的重責大任,不錯,不錯,梁若蕾女士果然有一套,她到底花了多少錢買通你來當她的說客兼傳聲筒的!〕

    羅福氣得渾身發抖,臉色呈現一片絳紅:〔你——你這個不識好歹沒心沒肺的渾小子,我——我從此不跟你講話,算——我白挖心肝,白疼了你一場!〕語畢,他怒氣騰騰的拂袖而去。

    歐克肪打了個冷顫,也在懊惱焦灼中把錢扔在桌上,緊急的追了出去。

    當他發現氣昏了頭的羅福,絲毫沒留意到那輛從左側巷子內火速衝出來的小轎車時,他驚懼萬狀地俯向前用力將羅福往內側推,然後一陣駭人聽聞的碰撞聲刺耳地響起,驚魂未定的羅福面無血色地看利歐克舫的身子飛了出去,被巨大的衝力反彈到地面上,腥紅的鮮血和殯紛的碎玻璃散佈在凌亂不堪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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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景塘、沙依嵐和梁若蕾接到羅福的緊急電話,便馬不停蹄趕到宏恩醫院急診室。

    羅福一見到梁若蕾,立刻悲不自勝而老淚縱橫的對她低泣著,「雪麗雅,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他是為了救我,才會被那輛該死的車子撞到的——」

    沙景塘則忙著和肇事者、警察瞭解車禍當時的狀況,初步偵訊的結果是那位駕駛先生有喝醉酒超速的嫌疑。

    然後,他面色凝重的拍撫著滿瞼憂戚而淚光盈盈的沙依嵐,「丫頭,克舫這核子看起來不像會短命夭折的人,你放心,他會逢凶化吉,平安無事的。」

    沙依嵐淒愴的點點頭,望著臉色同樣慘白而焦慮的粱若蕾,愁思滿懷又憂心沖沖的她,不禁暗暗生起一絲困惑的疑竇,尚未及向梁若蕾伸出試探的觸角之前,急診室的大門倏地敞開了,一個神色緊張的護士對他們這幾個焦心如焚的人宣佈:

    「糟糕,病人的血型是RH陰型的,我們醫院的血庫裡正好缺這一類的血液,你們有誰是他的直屬血親,剛好也是這個血型的?」

    「我是RH陰型的。」梁若蕾飛快而焦灼的說,「你趕快抽我的血去救他!要多少都可以。]她淚意梗塞的說。

    那位護士本來還有些狹疑和顧忌,畢竟梁若蕾看起來太柔弱纖盈,她委實擔心她供應不起太多的血液給病患。但,人命關天,救命要緊,權衡輕重,她只好急就章的權變一下了。

    梁若蕾整整輸了一千cc的血給歐克舫,那位護士小姐離開病房前還不忘吩咐著臉色蒼白得有些嚇人的梁若蕾,「你可以多喝些熱牛奶或吃些豬肝湯補補身子,不然,你會太虛弱而沒有辦法很快恢復元氣的。」

    沙依嵐眼中盈滿了感激和動容的淚光,她輕輕走到病床前,握著梁若蕾略嫌冰涼的手,哽咽的向她道謝,[謝謝你,梁姑姑。」

    梁若蕾淒然一笑,淚珠浸濕了她的睫毛,順著泛白憔悴的面容滾落枕畔,[你不必謝我,母親輸血救孩子乃是天經地義的事。」

    「什麼?]沙依嵐震驚萬分的張大了她那雙淚霧濛濛的眼眸,「你是克舫的母親?這怎麼可能?]

    羅福替梁若蕾證實了這點,「她的確是歐文的親生母親,這是一個說來話長的故事,你讓你梁姑姑休息,我們到手術房門口去坐,一邊靜候歐文手術的結果,一邊聽我講你梁姑姑和歐文爸爸之間這段曲折纏綿的愛情故事。」

    沙依嵐遲疑地看了梁若蕾一眼,又把雙濕潤迷惑的大眼睛停泊在沙景瑭那張充滿智慧而慈藹的臉龐上。

    〔去吧!你梁姑姑由爺爺來照顧,你盡可安心。」

    於是,她靜靜地隨著羅福重新走到手術房門口坐了卜來,抱著關懷好奇又稍安勿躁的複雜心情,專注靜默的聆聽著羅福敘述著段感人肺腑而糾葛癡迷的異國戀曲。

    「歐文的爸爸維克多和我是在牛津大學讀書時認識的同窗摯友,我是克勤克儉的大陸留學生,他呢,是出身顯貴的富家子,但,他卻沒有一股權貴子弟所具備的驕奢氣質,他是個金髮碧眼的翩翩美男子,更是個熱切迷戀上中國文化的西洋青年,特別是對於唐詩宋詞元曲漢賦,他更是沉浸成癡,整天吟詩朗誦,讚歎著我們中國子弟已不冉熱中研究的漢學經典。他不但在學校專攻東方文學,更聘請專人指導他寫詩撰詞的技藝,他那份熱愛中國文學的精神,常令我懷疑他是不是投錯胎的中國魂。」羅福感慨愴惘地送出一絲苦笑,接過沙依嵐細心從販賣機取出的飲料罐,拉開瓶蓋,他輕啜了一口,又繼續沙啞的說道

    「我們因為思想接近、興趣相投而結成惺惺相惜的莫逆之交。他拿到博士學位之後,又到中國大陸北京大學研究了一整年的中國文學,接著,又返回牛津任教,然後又到台灣師範大學做為期三個月的學術觀摩研究。就在那時,他認識了歐文的母親雪麗雅,這是你梁姑姑的英文名字。」他望著愴惘無語的沙依嵐,又喝了口冰涼的飲料,任回憶慢慢穿過他的思路,席捲若他百味雜陳的心。

    「那時候雪麗雅正在師大攻讀歷史系,認識維克多時,她—年級,據悉,他們是在一個細雨綿綿的日子裡初次相逢的,維克多因為沒有帶傘,在視線模糊的小跑步中撞上了正準備離開學校的雪麗雅,他們見如故,相談基歡,感情發展的速度隨著欣賞和崇拜的熱度直線上升,終於發展出一段難分難捨又刻骨銘心的愛情。維克多深愛才貌出色又善感冰心的雪麗雅。為了追求她,他常常用鬱金香和李清照的情詩古詞來表達他對雪麗雅的傾心愛慕,甚了為了能和她長相廝守,共度晨昏,他也不惜違抗自己的父親,執意要留在台灣任教。只可惜,他們相戀的阻力太大了,除了維克多的父母,雪麗雅保守傳統的父親也堅決的反對著這段異國戀情。雪麗雅很小就失去母親,是她父親含辛茹苦的兼代母職把她撫養長大的,而且——她父親有高血壓,她不敢激怒地,所以——她和維克多這份坎坷而波折重重的戀曲,就在雙方家長的阻撓逼迫下,走上默然分手的命運,這一分手就是整整兩年。〕

    〔後來——他們又是怎麼再相逢相愛的?」沙依嵐閃動著眼睫輕聲問道。

    〔在他們分開的這兩年間,雪麗雅在台灣教書,而維克多因為塚族企業的財務危機,不得不聽從父母之命娶了銀行家之女露絲華納為妻。但,他們夫妻的感情並不融洽,因為露絲是個生性冷傲而剛烈專斷的天之嬌女,她的佔有慾和支配欲都十分強烈,又猜忌善妒,所以,生性浪漫多情的維克多和她格格不入,難以契合。生下了長子班尼之後,他們在一次劇烈兇猛的爭執之後,就一直分房而住,而雪麗雅的父親在一次摔跤中風之後,就一直昏睡不起,纏綿了病榻大約三個月後就跟著病逝了。雪麗雅辦完父親的喪事之後,就申請到牛津西洋哲學史的入學資格,飄洋過海到牛津唸書,希望能和維克多重逢。〕

    〔可是她卻沒有想到她鍾愛的維克多,已經娶了別人為妻了。〕沙依嵐惻然說疸,並用眼角密切注意著手術房的動靜。

    「是的,她並沒有想到維克多會那麼快就結婚生子。她在牛津念了整整兩學期之後,才和鬱鬱寡歡特意到學校找老同學、老同事敘舊散心的維克多相遇重逢,當她知道維克多已終結婚生子的事之後,她就刻意地躲避著對她仍一往情深、唸唸難忘的維克多,並蓄意接受別的男同學的追求,每天和不同的男人約會,想藉此刺激維克多,讓他死心的返回加拿大和妻兒團聚,重新努力經營他們那瀕臨破碎邊緣的婚姻。」他悵然地停頓了一下,又喝了一口飲料,勉強打起精神繼續陳述未完的故事。

    「可是,不管她用盡什麼方法,拿再冷酷無情的態度去刺傷異落維克多,維克多仍然不灰心、不沮喪的每天待在她住處門口等候她的歸返,風雨無阻,無怨無允。他每天都會捧著一束紫色鬱金香,附上一首李清照或是蘇東坡的詞放在她的窗台上,試圖軟化雪麗雅緊閉而冰冷的心。在一個下箸傾盆大雨的晚上,雪麗雅和她繫上的副教授約會回來,看見維克多渾身濕透地捧著被雨水打得狼狽零落的鬱金香站在她的住屋前時,她再也狠不下任何心去抵抗他那份連石人也會感動落淚的真情了。於是,他們就在倫敦巾郊租了一間愛的小屋,從此過著只羨鴛鴦不羨仙的愛侶生活。維克多的父親知道此事之後,大為震怒,軟硬兼施的逼迫著維克多離開雪麗雅,可是——維克多卻置若罔聞,鐵著心腸置之不理,說什麼也不肯離開已經懷有身孕的雪麗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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