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築心緣

第14頁 文 / 宋思樵

    賀之曛故意發出一聲無奈而感傷的輕歎,半真半假的說「好吧!君子不強人所難,愛心只是喊著好聽,用來唬唬人的樣板口號而已,真正需要時,又有幾個人會勇於付出而不打折扣的呢?」他頓了頓,無視於裴斯雨的瞋意,加重了哀怨陰鬱的語氣,「唉!誰教我是個心力交瘁又分身乏術的單身爸爸,在這個功利現實、人人自顧不暇的時代,別人沒有落井下石就不錯了,又怎能奢望他們雪中送炭呢?」

    對於他的哀兵姿態和指桑罵槐,裴斯雨真的是又好氣又好笑,但,她又拿賀之曛的機巧善辯沒轍,只好緊抿著嘴,端著微涼的茶用心品茗著,艱巨萬狀的設法鞏固那攻得岌岌可危的心靈城堡,拿出她充耳不聞、坐懷不亂的定力。

    唉!這盞茶她可真是喝得芳心如麻又百味雜陳啊!

    第四章

    裴斯雨一下車,就像個急於逃命的人似的,連忙步上台階,手忙腳亂地在皮包裡摸索著大門鑰匙,希望趕快避開賀之曛那個弄得她心緒紊亂、有如芒刺在背的罪魁禍首。

    沒想到愈是焦燥不安,愈是徒老無功,那串鑰匙好像長了腳似的,跟她玩起躲貓貓的遊戲。

    她明明記得有帶出門的,她不甘心地又重新展開地毯式搜索,只差沒把小巧精緻的皮包給五馬分屍。

    賀之曛好整以暇地依靠在四門前,雙手抱胸,興味盎然的觀賞著這幕由裴斯雨主演的「翻箱倒篋」、窘態畢露的好戲。

    「裴老師,你掉了什麼東西?需不需要我幫忙一起找啊?」他笑嘻嘻的問道,聲音促狹中隱含著一份說不出來的狡黠詭異。

    裴斯雨懶得理會他,她不氣餒、不信邪的又再次搜索了一次,所有的東西,如小錢包、梳子、電話簿、原子筆等等拉拉雜雜的小玩意都被她翻出來了,唯獨不見那串繫著小鈐鐺的鑰匙圈。

    就在她宣告失敗,準備伸手按對講機的門鈴時,一陣清脆悅耳的鈴鐺聲從身後響起,好驚愕的迅速掉過頭。但見賀之曛賊氣十足的笑望著她,手上拿著一串閃著銀色光芒的鑰匙圈。

    「裴老師,你是在找這串鑰匙吧?」賀之曛慢吞吞的揚揚那串叮叮咚咚的鑰匙圈。

    裴斯雨有種被戲耍的憤怒和難堪。「我的鑰匙怎麼會跑到你手上去?」她沉著臉,冷冽如霜的提出質問。

    賀之曛故作費解的聳聳肩,「這——你可得審問審問它了。」他煞有其事的瞄了鑰匙圈一眼,「問問它沒事為甚麼不安分守己的躺在你的皮包裡閉目養神,而要『跑』到我的西裝褲袋裡溜躂閒晃?」

    裴斯雨為之愕然又為之氣結,這個狡猾善辯的賀之曛,簡直比他那個精靈頑皮的寶貝兒子賀宇庭還難纏數百倍。

    她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憋住氣,「賀先生,我對你那妙手空空的本事五體投地。但,對你那以戲弄別人為樂的幽默感並不以為然,希望你能收斂一點!稍稍尊重一下別人的感受。」她一臉凝重的冷聲說道。

    賀之曛臉上的笑意斂去了,「我想——我又冒犯了你,對不起,我並不是蓄意要戲弄你,我只是——情不自禁地想跟你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他低聲解釋,眼光澄澈如水而明亮如星。

    裴斯雨的心怦然一動,怒氣嗔意霎時冰消瓦解、潰不成軍,她發覺自己好像孫悟空遇上神通廣大的如來佛,縱有七十二變的好本事,也難逃賀之曛這個如來佛的五指山。

    她對自己那英雄氣短的表現深覺無奈。「你可以把鑰匙還給我了嗎?」

    「當然。」賀之曛連忙把鑰匙圈遞還給她,小心翼翼也打量著她,「裴老師,你會因此而遷怒於賀宇庭,拒絕做他的家庭教師嗎?」

    裴斯雨聞言不覺莞爾,他居然還不死心,到這個節骨眼還要跟她死催爛打。嗯!她被他戲耍捉弄了一個晚上,風水也該輪流轉,換她以牙還牙逗弄逗弄他了。

    「很難說喔!因為我並不是一個寬宏大量的聖人,我只是會喊喊口號的女人。而女人——通常都是滿小心眼,又很會記仇的。」她嫣然笑道。

    「是嗎?」賀之曛又原形畢露,恢復他一貫玩世不恭的神態了。「能被你這麼秀色可餐的女人永遠記住,那也是一種無上的成就,無上的艷福!不是嗎?」

    裴斯雨又雙頰飛紅了,但,她甫睜大那一雙燦爛晶瑩、嗔意乍現的黑眸,還來不及發火,賀之曛已一派瀟灑的伸手制止她,「別生氣,裴老師,我不賣弄我自以為是的幽默感了,希望你能慎重考慮我的提議,並念在賀宇庭是個失去母愛的孩子的份上,多多包容他,關愛他,好嗎?」

    裴斯雨的火氣頓時又化成一堆氣沮乏力的泡沫了。

    望著眼前這個出奇英俊、花招百出,有辦法在她心湖裡翻雲覆雨、興風作浪的男人,她無奈又堅定的告訴自己,從明天開始,她一定要拿出過人的意志力,鐵著心腸對賀家父子的困境和災難視而不見,尤其是更應該遠遠避開賀之曛這個危險十足的男人,否則,真正會陷入災難,萬劫不復的人是她!

    她三申五令、不厭其煩的在內心深處重複叮嚀著。然而,當她接觸到賀之曛那雙深邃迷人,如一汪幽潭的黑眸時,她的心卻沒來由的顫動了一下,對於他那無聲卻更勝於有聲的祈求竟無力回拒,無力招架,而再次陷入了激烈的天人交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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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會慎重考慮的。」裴斯雨含糊其詞的說,然後,她飛快的背轉身子,打開了鐵門,逃開了賀之曛那若有所思又善放電的一對黑眸。

    當她拖著糾葛紊亂又不勝愁苦的身心,逃回她和蔣詠宜合租的小公寓時,她看見蔣詠宜這個賭性堅強的小妮子,正全神貫注的窩在地毯上玩她的掌上型電動玩具。

    裴斯雨深吐口氣,把自己摔進那張柔軟舒服的懶骨頭裡,覺得自己有種劫後餘生的虛脫感。

    望著渾然忘我的蔣詠宜,她不禁搖搖頭,發出一聲有氣無力的嘲謔,「詠宜,你實在不像一名在大學任教的講師、反而像一個玩心未泯的女頑童,真不知道你是怎麼在學校裡誤人子弟的?」

    「小姐,我教的是兒童心理學,這教書講求的是身教,我當然要以身作則,舉手投足都要像個純真可愛的孩子啊!」蔣詠宜頭也不抬的自圓其說著,卻因這一時閃神而不經意的疏忽.被敵軍連連攻城掠地,打得狼狽不堪,她火大的猛按鍵鈕急忙補救,怎奈敵人炮火兇猛,戰略精奇,沒一分鐘,她就GAMEOVER了。

    「氣死我了,才兩萬四千分而已,還是沒能打破饒書獃三萬三千分的最高紀錄。」她忿忿然的噘起嘴咕噥著。

    「你打贏他又如何?」

    「證明我的智商比他高啊!」蔣志宜關掉了按鍵,順勢倒窩在地毯上「臥薪嘗膽」,準備十分鐘之後東山再起,雪恥復仇。

    「打這個就可以印證一個人的智商?那我們班上那群IQ奇高的資優寶寶,個個都可以做為你的最佳對手,尤其是第一名的賀宇庭,他更是電動玩具的箇中高手。你要不要向他宣戰,好證明你也是個聰明絕頂的資優寶寶啊?」裴斯雨閉上眼,輕聲挪揄她。

    「賀宇庭?就是今晚約你吃飯那個大帥哥的寶貝兒子?」蔣志宜轉移重心,興致勃勃的追問道。

    裴斯雨又開始不自在了,「是啊!」她故作淡然的哼道。

    蔣詠宜是何等精明鬼怪的女人,裴斯雨那若無其事的神態可以唬唬其他人,卻逃不過她那雙銳利的法眼。

    「他找你做什麼?除了假借名目負荊請罪之外?」她問得既直接又犀利。

    「沒甚麼。」裴斯雨輕輕咬著下唇,四兩撥千金的一筆帶過。

    蔣詠宜可不是那麼容易打發的人,她裝模作樣的看看腕表,「現在是十一點十分,裴老師,你和那位全台北未婚女人最想擁抱的超級大帥哥,整整出去吃了四個鐘頭的飯,別告訴我,這四個鐘頭你們都在玩扒飯、數飯粒的遊戲?!」

    裴斯雨苦笑了,「詠宜,你要我告訴你什麼?我們真的沒談什麼嘛!」她閃爍其詞的說。

    「我們?」蔣詠宜戲謔的眨眨眼,「呀呀呀!原來你跟賀之曛這位俊美瀟灑的學生家長已經進步神速到『我們』這種地步啦!嘖嘖,會放電的男人就是不一樣,鐳射效果特別驚人。」

    裴斯雨滿臉緋紅了,「詠宜,你少亂點鴛鴦譜好不好?」她羞惱不已地緊瞪著她,「我跟賀之曛根本是八桿子打不到一塊的人。」

    「怎麼會打不到一塊呢?你們今晚不就坐在一塊,用了長達四個小時的晚飯了嗎?」蔣詠宜笑咪咪的打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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