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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頁 文 / 宋思樵

    羅福微微瞇起眼,「你會娶沙家的那個丫頭嗎?」

    「Maybe!」歐克舫又給了他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

    羅福又老大不高興的拉下臉,「Whatis「Maybe」?」

    [就是YesorNo。」歐克舫皮皮的說。

    羅福的肝火又上升了,「你這個渾小子是存心想氣死我是不是?我問你是非題,你編給我弄成選擇題!」

    歐克舫仍是一臉調笑的模樣,「你這麼容易發火動怒,就不應該逞強,硬要幫人家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我替誰做吃力不討好的差事來著?」羅福硬邦邦的質問道。

    〔你自己心裡有數,不是嗎?」歐克舫銳利的說。

    羅福又開始皺著眉了,然後,他吐了一口悶氣,清清喉嚨,又轉問了另一個問題。〔你為什麼會突然跑來台灣?〕

    歐克舫瞳孔緊縮了一下,〔福伯,你什麼時候當起法官了!」他笑謔的撇撇唇,不答反間地踢著皮球。

    〔當我發現我面對的是一個狡詐又不合作的嫌疑犯時。〕羅福也毫不含糊的還以顏色。

    〔嫌疑犯?〕歐克舫微愕的揚揚濃眉,〔原來在你眼中,我已經成了潛逃到台灣的嫌疑犯了?」

    羅福已經驟然失去了跟歐克舫耍嘴皮的興致和耐性了,他繃若臉沉聲說道「你不必跟我打哈哈,搓湯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來台灣的真正目的嗎?〕

    歐克舫微僵了一下,隨即又恢復嘻皮笑臉的神態,「羅大法官,你既然都已經抓到了我的罪證,又何必明知故問呢?」

    羅福並沒有被歐克舫半帶挑釁半帶挖苦的態度激怒,他只是用他那對精銳如神的目光緊盯著歐克舫,慢聲問道

    「老實跟我說,歐文,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梁若蕾是你母親的事?」

    歐克舫臉色猝變,〔我沒有母親。」他語音森冷的咬牙說。

    「唷唷!〕羅福怪聲怪氣地叫了好幾聲,「你沒有母親?敢情你跟西遊記裡的男主角齊天大聖樣,都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

    歐克舫的下顎緊縮,喉舌上下蠕動著,「對我而言,我的母親已經死了。」他冷冰冰的從齒縫中迸出話來,面罩寒霜地用力指著自己的心口,「在我心裡她已經死了二十八年了。」

    「哦?」羅福目光如炬的緊盯善他,「那你為什麼還要大費周章的跑來台灣看她?甚至找人調查她?」

    歐克肪的臉色更加陰鶯而灰白了,他濃眉糾虯的寒聲說「我只是想知道生我的那個女人,她的臉是不是和她的心樣冰冷無情?同時讓她知道沒有她——我一樣活得很好!」

    「你好個鬼!」羅福也動了氣,〔你這個口是心非的渾小子!你就算要恨你母親,你也應該弄清楚地為什麼要離開你的真相,你再給她定罪扣帽子也不遲啊,更何況——她是真的萬不得已——才離開你的!」

    歐克舫嘴角泛著一抹輕蔑而扭曲的冷笑,〔萬不得已?〕他譏誚的發出一聲冷哼,〔哼,每個人都可以為自己犯下的錯事,找到干百個萬不得已又似是而非的理由,包括罪無可恕的死刑犯也是一樣的,我是學法律的,即使面對十惡不赦的大壞蛋,只要我願意,我一樣可以找到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漂白他的罪疚,這並沒有什麼稀奇對不對?」

    羅福勃然變色,鼻翼也因憤慨而強烈得翕動著,〔你拿自己的母親跟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相提並論?」

    歐克舫的嘴角微微抽搐著,但,他卻用冷酷無情的言詞來掩飾內心的痛楚和煎熬。〔如果你覺得我言行尖酸刻薄,那也是因為我家教不嚴,其來有自!」他冷冽地乾笑了下,「誰教我有對萬不得已的父母呢?」

    〔歐文,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憤世嫉俗又冷血殘酷的?」羅福沉痛莫名的搖搖頭,〔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如果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哪個做母親的會願意輕易離開割捨自己的孩子呢?你難道不能平心靜氣的聽我陳訴一下你母親為什麼會離開你的隱衷?」

    歐克舫臉部的肌肉抖動了一下,然後他冷冷的撇撇唇笑了,笑聲譏諷而刺耳。〔原來你今天不僅是來扮演法官的嘴臉,而且還肩負了說故事的重責大任,不錯,不錯,梁若蕾女士果然有一套,她到底花了多少錢買通你來當她的說客兼傳聲筒的!〕

    羅福氣得渾身發抖,臉色呈現一片絳紅:〔你——你這個不識好歹沒心沒肺的渾小子,我——我從此不跟你講話,算——我白挖心肝,白疼了你一場!〕語畢,他怒氣騰騰的拂袖而去。

    歐克肪打了個冷顫,也在懊惱焦灼中把錢扔在桌上,緊急的追了出去。

    當他發現氣昏了頭的羅福,絲毫沒留意到那輛從左側巷子內火速衝出來的小轎車時,他驚懼萬狀地俯向前用力將羅福往內側推,然後一陣駭人聽聞的碰撞聲刺耳地響起,驚魂未定的羅福面無血色地看利歐克舫的身子飛了出去,被巨大的衝力反彈到地面上,腥紅的鮮血和殯紛的碎玻璃散佈在凌亂不堪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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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沙景塘、沙依嵐和梁若蕾接到羅福的緊急電話,便馬不停蹄趕到宏恩醫院急診室。

    羅福一見到梁若蕾,立刻悲不自勝而老淚縱橫的對她低泣著,「雪麗雅,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他是為了救我,才會被那輛該死的車子撞到的——」

    沙景塘則忙著和肇事者、警察瞭解車禍當時的狀況,初步偵訊的結果是那位駕駛先生有喝醉酒超速的嫌疑。

    然後,他面色凝重的拍撫著滿瞼憂戚而淚光盈盈的沙依嵐,「丫頭,克舫這核子看起來不像會短命夭折的人,你放心,他會逢凶化吉,平安無事的。」

    沙依嵐淒愴的點點頭,望著臉色同樣慘白而焦慮的粱若蕾,愁思滿懷又憂心沖沖的她,不禁暗暗生起一絲困惑的疑竇,尚未及向梁若蕾伸出試探的觸角之前,急診室的大門倏地敞開了,一個神色緊張的護士對他們這幾個焦心如焚的人宣佈:

    「糟糕,病人的血型是RH陰型的,我們醫院的血庫裡正好缺這一類的血液,你們有誰是他的直屬血親,剛好也是這個血型的?」

    「我是RH陰型的。」梁若蕾飛快而焦灼的說,「你趕快抽我的血去救他!要多少都可以。]她淚意梗塞的說。

    那位護士本來還有些狹疑和顧忌,畢竟梁若蕾看起來太柔弱纖盈,她委實擔心她供應不起太多的血液給病患。但,人命關天,救命要緊,權衡輕重,她只好急就章的權變一下了。

    梁若蕾整整輸了一千cc的血給歐克舫,那位護士小姐離開病房前還不忘吩咐著臉色蒼白得有些嚇人的梁若蕾,「你可以多喝些熱牛奶或吃些豬肝湯補補身子,不然,你會太虛弱而沒有辦法很快恢復元氣的。」

    沙依嵐眼中盈滿了感激和動容的淚光,她輕輕走到病床前,握著梁若蕾略嫌冰涼的手,哽咽的向她道謝,[謝謝你,梁姑姑。」

    梁若蕾淒然一笑,淚珠浸濕了她的睫毛,順著泛白憔悴的面容滾落枕畔,[你不必謝我,母親輸血救孩子乃是天經地義的事。」

    「什麼?]沙依嵐震驚萬分的張大了她那雙淚霧濛濛的眼眸,「你是克舫的母親?這怎麼可能?]

    羅福替梁若蕾證實了這點,「她的確是歐文的親生母親,這是一個說來話長的故事,你讓你梁姑姑休息,我們到手術房門口去坐,一邊靜候歐文手術的結果,一邊聽我講你梁姑姑和歐文爸爸之間這段曲折纏綿的愛情故事。」

    沙依嵐遲疑地看了梁若蕾一眼,又把雙濕潤迷惑的大眼睛停泊在沙景瑭那張充滿智慧而慈藹的臉龐上。

    〔去吧!你梁姑姑由爺爺來照顧,你盡可安心。」

    於是,她靜靜地隨著羅福重新走到手術房門口坐了卜來,抱著關懷好奇又稍安勿躁的複雜心情,專注靜默的聆聽著羅福敘述著段感人肺腑而糾葛癡迷的異國戀曲。

    「歐文的爸爸維克多和我是在牛津大學讀書時認識的同窗摯友,我是克勤克儉的大陸留學生,他呢,是出身顯貴的富家子,但,他卻沒有一股權貴子弟所具備的驕奢氣質,他是個金髮碧眼的翩翩美男子,更是個熱切迷戀上中國文化的西洋青年,特別是對於唐詩宋詞元曲漢賦,他更是沉浸成癡,整天吟詩朗誦,讚歎著我們中國子弟已不冉熱中研究的漢學經典。他不但在學校專攻東方文學,更聘請專人指導他寫詩撰詞的技藝,他那份熱愛中國文學的精神,常令我懷疑他是不是投錯胎的中國魂。」羅福感慨愴惘地送出一絲苦笑,接過沙依嵐細心從販賣機取出的飲料罐,拉開瓶蓋,他輕啜了一口,又繼續沙啞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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