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遊俠搶親

第34頁 文 / 宋思樵

    〔所以,歐文怨恨維克多,也怨恨著我這個身不由己的母親。〕梁若蕾悲哀而酸楚的瞅著他說,眼中的淚意更清新了。

    羅福神色一凜,「你怎麼知道他怨恨你?」

    梁若蕾眼中的淒楚更深了,她抑鬱消沉的牽動了一下嘴角,「我可以從他的言談神色中感覺得出來,而且,他似乎已經懷疑我是他的母親。」

    〔這怎麼可能?他從沒見過你,或看過你的照片啊!〕羅福困惑不解地大皺其眉,〔除非——難道他不小心看到了你寄給我的信,所以,他才會匆匆地跑來台灣?」羅福恍然大悟地敲了桌面一下,〔一定是這樣,要不然他不會下告訴卻會我一聲,就以措手不及的速度辦了來台的簽證,莫名其妙的跑來台灣打工瞎混?!」

    梁若蕾聽了真是冷暖交集又心亂如麻,「我懷疑他有找人調查我,所以——他才會以那種深沉怪異,忽冷忽熱的態度對待我,譬如——他除了知道我的住址,還知道我喜歡穿紫色的衣服,喜歡鬱金香,喜歡李清照、蘇東坡的詩,最欣賞的文學家是德國的尼采,他似乎有意用這種神秘譏剌的方式,打碎我平靜的而具,刺穿我滴血抽痛的心。」

    羅福的臉也變得凝重深沉了,「很有可能,歐文這孩子雖然也有活潑風趣的一面,但,大部分時候的他是深奧難懂又沉靜內斂的。他就算有心事也不會隨便向人吐露,即使你跟他的關係再深也一樣,這大概是他從小就養成的一種特質吧!打落門牙和血吞,壓抑、偽裝、沉默都是他在露絲母子聯手欺凌中所學會的生存之道!」

    羅福沉痛的話又像一把鋒利無比的兵刃,緊緊戳絞著梁若蕾那顆千瘡百妃的母性好心,她淚光瑩然的望著羅福,語音在模糊悲慼中,潛藏著一份愧疚莫名的心疼和痛楚。「是我和維克多沒有扮演好父母的角色,才會讓他受盡了欺凌和羞辱,進而——影響了他的個性發展,這真的是我當初所始料未及的。」

    羅福抽了張紙巾遞給她,「別太自責了,這不是你的錯,只能說露絲的心胸和氣量都太狹小了,容不下歐文的存在,甚至還故意挑撥慫恿班尼極盡能事的去欺侮歐文,怨恨歐文。你不知道我有一回去多倫多探視歐文,那年他才六歲,我發現他躲在房間裹不肯出來見我,我敲了半天門,他才姍姍來遲的應門,我連哄帶勸了好半天,他才肯打開房間見我。我一進去,就發現他正背坐床鋪上,手裡抱著一個肢體不全的機械人,我問他是不是班尼弄的,他慌忙搖著頭說不是,是他自己不小心害機械人生病了。我發現他眼睛濕濕的,就揉揉他的小頭顱問道「你是不是難過得哭了?」,他又搖搖頭,小小聲的告訴我:「No,justwaterinmyeye」,我一聽心好酸啊,差點沒摟著這個可憐又可愛的孩子好好的痛哭一場!」說著,說著,他也開始老淚閃爍了。而揪心斷腸的梁若蕾早已淚雨狼藉的拿著手巾掩著嘴低低飲泣著。

    羅福喉頭梗塞地深抽了一口氣,〔這孩子從小就是這樣懂得委屈自己,把受傷的感覺深藏在內心深處,為的是不想讓我們這些關心他的大人傷心難過,他更怕維克多為了他和露絲母子吵架爭執,因為不管誰對誰錯,最後倒楣遭殃的還是他。我看他這麼小就學會委曲求全、忍氣吞聲的功夫,心裡真是宛如刀割。我跑去找維克多溝通深談,他一聽也是淚雨模糊,悲痛交集,拚命自責著自己的疏忽和懦弱無能,然後,他央求我留在多倫多幫他照顧保護歐文。我明知道自己的力量有限,露絲母子也不會因為我的存在就有所忌憚,但——」他苦澀地笑了一卜,〔多個人總是多一分力量,而且,你也需要我提供歐文的消息給你,所以我就留下來了,一直到歐文到英國念高中,我才離開他們那間令我也喘不過氣來的豪華大宅!」

    梁若蕾悲傖地擤擤鼻水,「我一直很感激你為歐文所做的。〕

    「我還想為你們做一件事。」羅福惻然的望箸她低聲說道。

    「什麼事?」梁苦蕾的心沒出來的揪緊—O

    「為你們母子的相認團聚盡點心意。」羅福鼻端酸楚的說,「已經二十八年了,夠了,雪麗雅,你沒有必要守著你對露絲的承諾,因為,她並沒有兌現她的允諾善待歐文,反而刻薄寡恩的想盡辦法欺侮虐待他!」

    梁若蕾嚥下喉頭的硬塊,淚眼凝注的搖搖頭,〔雖然她沒有善待歐文,但,至少她履行了其他的承諾,而且,歐文也不見得會接納你的說詞,認我這個二十八年對他不聞不問的母親。」

    〔他會的,如果他知道你的苦心和隱衷的話。」羅福語音堅定的說。

    梁若蕾痙攣了下,她無限徬徨而躊躇的微抿著唇,深陷於激烈的天人交戰中。

    「我會見機行事的,你大可放心。〕羅福瞭解而誠摯的望菁她那充滿矛盾而疑慮的臉,

    「歐文雖然深沉內斂,但,他是個善良熱情的孩子,他會接受我的勸告,體諒你這個用心良苦的母親的!」

    梁若蕾的心掙扎得更厲害了,〔是嗎?他真的會——諒解我這個不得不忍痛遺棄他的母親?〕她噙著淚顫聲問道。

    「總要試試看吶,難不成——你打算一輩子都不跟他相認啊!」

    梁若蕾全身掠過一陣強烈的戰溧,她面無血色地猛搖了一下頭顱,驟然下了決心,〔好,你幫我去投石門路,看看他——是不是肯接納我——」

    羅福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背,〔別緊張,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雨過天青的。〕他斬釘截鐵的說。

    是嗎?梁若蕾移眸望著窗外的景色,忐忑不安的情緒仍緊緊纏繞著她那顆盈滿酸楚而脆弱的心。

    一顆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母性芳心。

    ***

    羅福到了觀緣小樓,見到了沙依嵐這位容貌脫俗的俏丫頭十分訝異,知道她和歐克防相戀的事,他不禁喜出望外地笑開了眉,笑開了眼,頻頻瞅著俏生生又青春洋溢的沙依嵐滿意地直點頭。

    但,他並沒有忘記自己來此地的任務和責任,他開門見山的對歐克舫說

    〔我有事要跟你談,你能和我出去喝杯啤酒聊聊嗎?〕

    歐克舫心底有數,他無奈的逸出一絲牽強的笑容,〔我能說不好嗎?」

    三十分鐘後,他們坐在板橋一家氣派不凡的啤酒屋內,木製的圓形餐桌上放著兩杯閃爍著金黃色光芒的玻璃啤酒杯,羅福喝了一口,便毫不客氣的板著臉數落著一臉靜默而被動的歐克舫。

    〔你這個心如鐵石的渾小子,一聲不響的跑到台灣,來了快一個月也不知這盡盡為人子女應盡的本分,打個電話或寫封信跟你爸爸問候報聲平安,你的書都念到哪裡去了?還給劍橋塞到馬桶裡去了是不是?」

    「我不是有寫信給你報平安嘛!由你轉告他還不是一樣。」歐克舫淡淡的說道。

    羅福眉毛挑得半天高了,「咦,你這個六親不認的渾小子講的是人話嗎?他——他是生、養你,恩比天高的爸爸,你連個稱呼都懶得叫嗎?虧你還是Doctor呢?生活禮儀和做人應有的本分還不如一名幼稚園的學生!」

    一抹奇妙而嘲弄的笑意閃進了歐克舫的眼底,〔福伯,你大老遠從加拿大坐飛機跑來台灣,就只為了親自指導我什麼叫做國民生活須知嗎?」

    羅福臉都皺成團了,他為之氣結的又喝了一口冰啤酒,「你這個愈活愈回去的渾小子,枉費我白疼了你一場,居伙敢講這種沒大沒小的話來嘔我?」

    「好,我失言,罰我向您敬酒陪禮行吧!」歐克舫搓起湯圓了,連喝十杯啤酒之後,他笑嘻嘻地對臉色稍稍舒緩的羅福說「現在你訓也訓過了,罰也罰過了,我們可不可以喝完這杯酒就打道回府?」

    羅福又拉長了臉,「幹啥?陪我老頭子坐不到十分鐘,你就長骨刺坐不住了,我這個不知道為誰辛苦為誰忙的老頭子就這麼面目可憎而惹人嫌嗎?」

    歐克舫只好按兵不動了,〔好吧!福伯,你有什麼長篇大論的國民生活須知乃至公民教育手冊要對我宣導洗腦的,就請你一吐為快吧!我會洗耳恭聽的。」

    〔我問你,你準備在台灣待多久?〕羅福粗聲問道。

    「不一定。〕歐克舫閃爍其詞的答道。

    〔什麼叫不一定?」羅福咄咄逼人的切進著。

    〔Hardtosay。歐克舫狡檜的用英語回答他。

    羅福吹鬍子瞪眼睛了,〔廢話!我要你告訴我WhatisHardtosay嗎?」

    〔我怕你中文退步了,所以才雞婆用英語說了一遍。」歐克舫油嘴滑舌的強辯著,然後,他在羅福的怒目瞪視下,輕吁了口氣,〔好吧,你如果要我說實話,我的笞案就是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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