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頁 文 / 宋思樵
沙依嵐顫悸的輕咬了一下嘴角,眼中蒙上一層水霧.「你——不是真心的——一定不是真心的——」她垂下濕氣朦朧的眼瞼,語音模糊地喃喃著,「你只是可憐我、同情我,你真正愛的人還是——你的大嫂珊卓拉——〕說著,一顆只大晶瑩、酸楚而可憐兮兮的淚珠兒奪眶而出。
歐克舫滿臉憐愛的輕輕搖頭,伸手擦拭著她冰涼而濕濡的眼圈兒,〔我從來沒有愛過珊卓拉,也沒有愛過任何女孩子,除了你這個冰心慈黠的小不點之外!〕他溫柔而堅定的望著她說。〔我逃避過,我掙扎過,我和自己的內心做了一場疲憊的困獸之鬥,然而我的理智被我的感情打得落花流水,淒慘狼狽,只因為我害怕我已經對你動了凡心,動了真情的事實所帶給我的衝擊和震撼,那對我——這個直視愛情為毒蛇猛獸、避之惟恐不及的人來說,是一項相當嚴厲的考驗。許久以來,我一直以過人的意志力禁錮善自己的七情六慾,和湧進生命中的每一個人維繫著人冷不熱的人際關係,謹防著自己的心受到任何足以受到傷害的波動和刺激,我以為我做得很成功,但,我還是失敗了——」他對沙依嵐綻出淒楚嘲謔的微笑,「珊卓拉的背叛,讓我的自尊受到了殘酷的蹂躪和創痛,而你那靈秀生動的容顏,更是輕而易舉地就衝破了我辛苦武裝的感情防線,攫走了我閃躲不及的心。」
沙依嵐早已聽得芳心如醉而淚霧泉湧了,「你你不是安慰我吧!克舫,我會受不了的,真的,如果——這是喝醉酒所產生的一幕幻影」她喉頭梗塞而不勝楚楚的顫聲說〔我會心碎而死的」
歐克舫猝地堵住她那猶如風中玫瑰般顫動不已的柔唇,烙印下細膩而無限溫柔纏綿的吻印。〔依嵐,我以我的心吻你,以我堅定而誠摯的誓言物你,你還會覺得這只是一頁美麗不真的幻影嗎?〕他捧著她那淚光瑩瑩卻幽柔若夢的容顏,沙啞而痛楚的輕問著。
沙依嵐醉意醺然地輕輕閉上了她那輕漾著點點波光的美眸,雙頰泛著層醉人而異樣美麗的紅暈,「你你願意再吻我這個青澀笨拙的蠢學生一次,幫我證實這不是我的幻影,而是一則美麗真實如夢幻般的奇跡嗎?」
歐克舫的綠眸閃動了一下,目光繾綣的望著她嫣紅羞怯令他柔腸百轉的美麗容顏,語音瘠症的說「這是我最大的榮幸,不過,你並不青澀笨拙,」他溫存地用灼熱柔軟的唇摩掌著她誘人的唇線,「你是我見過最有潛力的學生。」
「是嗎?」沙依嵐雙頰火熱的從交融的唇齒間迸出話來,〔我有希望青出於籃勝於藍嗎?」
歐克舫箍緊她那纖細柔軟而不盈一握的嬌軀,呼吸急促而熾熱、纏綿的吮吻著她,氣吁咻咻的輕端了一聲,〔很有希望,只要你——能多加練習。」他的「習」字又猛然停泊在她那柔軟濕亮而令他血氣翻湧的紅唇上。
口口口
沙依嵐枕靠在沙發床內,明媚靈動的人眼睛裡流動著無限醉人的光暈。接過歐克舫重新沖泡的一杯熱茶,她溫馴聽話地連喝了幾口,然後放下茶杯,像只俏皮可愛的小貓咪,靜靜的依偎在歐克舫溫柔潔淨的胸懷中,在如夢如幻的醉意下,細細品茗若這份兩情相悅、兩心相屬的歡愉、甜蜜和滿足。
歐克舫輕輕摩娑著她的面頰,〔依嵐,我知道小麥曾經對你說過些我和珊卓拉之間的事,但,我想讓你瞭解得更透徹完整一點,所以,我願意把我的感情生活像面透明晶瑩的鏡子,乾乾掙淨、清清楚楚的呈現在你面前,讓你能真實地領會到你對我的意義。雖然,這對我來說,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沙依嵐聽出他語氣中隱藏的蕭瑟和低愴,她善解人意地伸手輕輕撫摸著他完美而粗獷性格的下巴,〔你不必勉強你自己,我信任你。」
歐克舫微微顫悸地抓著她那只柔軟白皙的小手輕吻了一下,「謝謝你,依嵐,不過,我想說,我想趁我有這個勇氣和意願的時候對你剖析我自己的心,讓你真正的由相愛中參與到我的心靈世界,分享我的悲歡與憂喜,同時,瞭解我這個人深沉複雜、脆弱和堅強並存的另一種面貌。」他稍稍停頓了下,以無比認真、無盡柔情的眼神俯視著她,「而這樣的我,才是真正完整的我。〕
沙依嵐眸光如水的望著他,〔好吧,你說,我洗耳恭聽。〕
歐克舫輕吻了她光滑飽滿的額頭一下,清清喉嚨,幽深如潭的眸子飄向了那只懸掛在屋頂的傘狀燈飾上。〔我不知道小麥有沒有跟你提起我的身世背景,我一向不願意隨便地對人談到我的家庭。因為,那是刻鏤在我內心深處最痛苦的一道傷痕,一道永遠也難以平復的傷痕。我的父親因為家族事業而不得不放棄我的生身母親,改娶對他事業大有幫助的銀行家之女,可是他又和我母親藕斷絲連生下了我,而我的母親又因故離開了我父親,遺棄了我,讓我在一個充滿陰影和爭執不休的家庭中成長茁壯。」他用譏諷而寂寥悲愴的語氣說到這,濃眉深蹙在一份揮散不去的陰鬱中。〔而我同父異母的哥哥班尼,他畢生最大的樂趣就是搶我的東西,無所不用其極的掠奪我的快樂和驕傲。從玩具、小動物、朋友、玩伴乃至女朋友,只要是我的,他都樂此不疲的用心搶奪霸佔,只為了看我失意痛苦的模樣,而我跟他之間的爭戰並沒有因為我離家遠赴英國唸書而得以休止終結。我在牛津和劍橋唸書的時候,除了必要的學雜費,我絕不拿我父親給予的零用金,生活費用都是靠打工賺來的,我在超級市場做過收銀員,也在餐廳洗過碗盤,兼做家教,也曾經在倫敦的地下鐵拿著薩克斯風,客串街頭表演的藝人,放個鐵罐子任過往路人施捨贊助。」
「所以,你的薩克斯風才會吹奏得如此熟練精湛!」沙依嵐溫柔而深思的微微抬首望著他,柔聲問道。
歐克舫輕啜了口已經冷卻的荼,輕輕點頭。「我因為特殊的生長環境,再加上沒有適當的童伴陪我一塊嬉戲玩耍,所以,我有很多的時間可以學習別的小孩沒有空閒去學習的特殊才藝,這包括了語言和音樂、乃至棋藝。我有個喜歡把快樂建築在我身上的哥哥和名義上的母親,所以,在將心比心的情況下,找特別同情弱者,也格外欣賞能吃苦耐勞、自力更生的人,而珊卓拉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下得以贏得我的欣賞,進入到我的生活圈裡。在這之前,我的私生活相當嚴謹而檢點,雖然,我的外型吸引了不少主動出擊的女孩子,但,我都和她們維持著泛泛的君子之交,沒有人可以進人到我的私生活,乃至我深鎮的心靈世界裡。」他又停頓了一會,舒展雙腿,重新擁抱著凝神細聽的沙依嵐,輕撫著她柔軟白皙的耳垂。
〔珊卓拉之所以能突破這層界限,和我有進一步的深交,乃是因為她是個身世飄零的孤兒,我是在超級市場打工時和她認識的,而那時的她只有十九歲,靠半工半讀苦撐到高中畢業,然後在倫敦最大的超級市場當收銀員維持生計。她那落落大方的個性,甘於平凡而不向命運低頭的生活態度,深深贏得我的欣賞和磷惜,於是,我和她慢慢的從好朋友進展為情侶的關係,不過,〕他輕輕揉撫著沙依嵐略顯僵硬的肩頭,〔我和她除了親吻之外,並沒有進一步的肉體關係,雖然,她曾經主動暗示過我,但,在沒有更深一層的感情認定之前,我並不願隨便和任何女孩子有實質的親密關係,我覺得那是種使自己的肉體歡樂,而使自己心靈更加腐化的遊戲方式。我不是自命清高,但,我真的不能接受這種建築在男歡女愛基礎上的感情,而我在目睹我父親和他妻子那種形同水火,不是冷嘲熱諷,就是扯著脖子互相叫罵的婚姻面貌之後,我就決定——我以後若要結婚,一定要找個愛我甚於我愛她的女孩子,而珊卓拉表現出來的熱情純真,的確是令我以為我已經找到了合適的人選,雖然,我一直清楚地知道,我對她並沒有男女之間那種如癡如狂、刻骨銘心的愛戀之情,但,我卻認為造是最經得起平凡生活淬礪的一段感情,因為,沒有太高的希望,也就不會有太深的失望,哪裡知道——我還是在理性的評估判斷下,做了最愚蠢的一次抉擇,讓自己的尊嚴和驕傲再度成為班尼踐踏撕裂的玩具!」他說到這,嘴角微微扭曲著,又試著喝了一口冷菜,竭力控制著洶湧翻騰而悲楚交集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