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舒彤
「喔?」他興致勃勃的轉頭看她．「你是作家?」
「呃……算是啦。」
雖然已經寫了三年的小說．可是她依然不習慣以作家自稱．最多覺得自己算是一個「文字工作者」罷了。
「那麼，是哪一類的小說呢?」他又轉回身子，將細蔥放到碗裡，從櫃子裡拿出鍋子，放到爐子上。
「是—…是…—」她咬了咬唇，硬著頭皮道：「是羅曼史小說!」
就好像有人按下定格鍵一樣．他的功作突然僵在那裡。
他緩緩的轉頭．訝異的看著她，那表情——方琦實在讀不出來到底是什麼意思，好像有一點訝異，一點失望，更多的不可置信，和一點點的苦惱。
「不要誤會。」她連忙澄清，「客廳裡那些書不是我寫的，我也從來沒寫過那種劇情。」
「但你喜歡看?」
「呃……」她低下頭，小小聲的回答。「以前啦!」
「為什麼?」他緊皺眉頭。「像那種劇情．你不覺得很可怕嗎?一個男人打女人像在打什麼一樣，動不動就撕開她的衣服霸王硬上弓，你嚮往那樣的愛情？」
「那只是滿足一種幻想而已呀。」她心虛的道，「就像你們男人看A片，滿足性幻想一樣，現實和虛構的劇情不同，看書中的主角被打成豬頭是一回事，自己被打成豬頭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我雖然喜歡看，可是我想要的丈夫當然不是那種人。」
談話間，熱粥已經端到她的面前，他將湯匙遞給她。
「這是牛肉粥．試吃看看吧!」
她默默地接過湯匙，旨起一湯匙。粥上頭灑了一層細蔥，連同粥和牛肉一起被送入口中。細蔥微微的辛辣味道和牛肉的味道奇妙的契合，濃郁的香氣在粥滑人喉時，還停留在嘴間久久不去。
她原本以為是普通的鹹粥，所以在美味入口時，忍不住訝異的驚叫，「好吃!」顧不得燙，又舀了一口送入。「真的好吃!這怎麼煮的?」
他在她的對面坐下，笑開來。
「做法不算難，你要是喜歡的話，我教你做吧!將來你可以自己煮著吃。」
這句話提醒了她殘酷的事實。
就算再好吃的料理，最多也只有一個月的品嚐期限．時間一到，他就要走了，她也必須再回到泡麵速食度日的日子。
想來真是令人無限哀戚啊!
「將來嫁給你的女人一定很幸福。」她有些羨慕的道，「要是我有一個這麼棒的老公．不知道有多好?」
話才出口，便覺失言，聽起來像不像嘴饞的孩子在討糖吃?
說不定他會以為自己在暗示他什麼……
她抓抓頭，連忙澄清，「我沒別的意思．你別誤會。」
聞言，他只是笑。
「我的父親從小便教我烹飪。」他閒聊似的道，「我媽是個廚房白癡，每次做菜不是燒了廚房，就是害附近鄰居上吐下瀉，所以我們父子倆只好莊敬自強，自力救濟。」
「這麼恐怖?」她咋舌。
「除去這點，她倒是個完美的母親。」想到家裡那一對恩愛夫妻，他忍不住露出淘氣的笑容。「可惜二十幾年來，廚藝一點進步也沒有。」
「那也難怪你練就一身好手藝。」依依不捨的吃下最後一口粥．她往後一躺，忍不住發出幸福的歎息．「真好吃!」
既然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享受美食，不如就把握時機．好好享受吧!什麼熱量．身材的．等他走了再來考慮也還不遲。
主意既定，她坐直身軀．興沖沖的問：「晚餐吃什麼?」
「還沒決定。」他一揚眉。「方小姐有什麼想吃的菜嗎？」
她舔了舔唇．伸出手指頭開始細數。
「那就來個糖醋魚．燉牛肉．蔬菜湯…—小魚子炒苦瓜也不鐠……你會不會做壽司?」見他點頭，她露出笑容。「那明天的早餐就吃壽司，最好還有個開胃的涼拌小菜，這些應該不算困難吧?」
他搖頭。
「好極了!」果然．留下他是對的。「買菜的錢呢，我會放在牆上的袋子裡，你儘管拿去買，就把這裡當自己塚，不用客氣。」
心滿意足的站起身子，將碗筷放入流理台，一個拍頭，隨風飄舞的某樣東西吸引了她的汪意力．那是一整排整齊晾在陽台上的衣服。
「那個-…」她愣了一會兒，才問：「衣服是你洗的嗎？」
「我還澆了花．掃了地，有什麼不對嗎？」
「沒…—」看著自己的貼身衣物迎風飄揚．她的腦中不禁出現他在晾曬它們的情景。「其實你不用做這些家事，我並不是要你來當家裡的男傭．這些事我自己做就行了。」
「反正不用花多少時間。」他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停留在一件可愛的小兔圖案內褲上頭，頓了一會兒，評論道：「那件挺可愛的。」
她聞言一驚，猛然回頭，紅潮迅速襲上她的雙頰。
如果說她這輩子曾經有過後悔自己穿的不是性感內衣．而是可愛小褲褲的時候．那應應就是現在了。
「我的母親也很喜歡這類可愛的圖案。」他似是沒有察覺她的尷尬，兀自自然的說著，「她甚至有一套小熊內衣褲，你能想像嗎?」
沉默在室內蔓延。
她尷尬的站立原地，開口也不是，不開口也不是，最後，只能低聲的吐出一句活，「以後衣服我自己洗，謝謝。」
***
以一個男人而言．嚴少良是生得極好看的。
事實上．或許是太好看了，以至於當他們一起去接兩個小鬼下課時，他才一下車。便馬上成為所有人的目光焦點。
每個人都在看他，眼裡都是驚艷。
不可否認，當方琦看見某些年輕的主婦朝她投來既妒又羨的目光時，心裡還是有點虛榮的。
畢竟在她的一生中，這樣的時刻並不多呀!
她雖然沒有丑到讓人同情，可也沒美到足以引起其他女人的妒意，惟一可以一決勝負的，大慨就是身邊的男人了。
她沉浸在這種虛榮的勝利裡．不自覺的挺了挺腰桿。
嚴少良自然不知道她此時的心思，但見一顆顆豆大的汗珠從她臉上滾落．體貼的掏出白色手帕遞給她。
「你流了好多汗。」
她受寵若驚的接過那條對其他人而言，應該白的非常刺眼的手帕．綻出一個愉悅的笑容。
轉回頭，從眼角的餘光．萬琦看見一道道惡毒的目光朝她直射而來，這其中不乏她認識的同學。
大部分早結婚的女人，多多少少都是有那麼一點條件的。
正是因為有條件，追求的人多．各種男人一字排開任你挑選，所以才會早早踏進婚姻之中。
只是隨著現實的到來，愛情的甜蜜也跟著慢慢消失。
孩子生了之後，為了照顧孩子，辭了工作，專心在家相夫教子，侍奉公婆。一放假就和朋友上茶館喝茶，到城市逛街的美景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永遠做不完的家事和從前不需處理的種種瑣事。
再美麗的女人，也禁不起這種摧殘。
方琦親眼看過從前高中時代，班上最受歡迎的班花如何盛開，然後枯萎，深知當一個家庭主婦之苦。
當你看著與自己同年紀的朋友，在你忙著照顧孩子，討公婆歡心時，她們卻是手牽手一塊出去HAPpY，那種感覺一定不好受。
而當你進入婚姻，過往種種熱戀時的甜蜜只能緬懷追念時，卻看見一個比起你從前的美麗，只能算是水準之下的女人，帶著一個英俊體內貼你的丈夫百倍不止的男人出現在你跟前時，那湧上心頭的各種滋味，恐怕也都是酸澀的吧!
思及此．一陣罪惡感自她心頭升起。
人家常說，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這世上，傷女人最深的雖然往往都是男人．但是追根究底，卻常常都是源自另一個女人。
大部分的女孩子都有一種比較的心態。
不管是外貌．身材．愛情．婚姻，結婚前比誰的追求者多；結婚後比誰的老公棒。
方琦也是個女人，很清楚這種心態．她現在的虛榮也正是這種心態下的產物。
讓別的女人難受，自己能得到什麼嗎?也不過是短暫的面子和快樂而已，事實的真相她比誰都更清楚。
不過她的罪惡感沒持續多久，因為下一秒，兩個年輕媽媽已經朝她走了過來，正是她的高中同學。
最慘的是，這兩位從以前就和她是不同派系的。
一個是外貌系，一個是功課系，雙方之間本來就多少看對方有些不順眼，雖然還不到掀桌叫罵的地步．可私下的諷刺批評一點也少不了。
「方琦!」其中一人首先發難。「好久不見，你還在寫愛情小說嗎?」
方琦忍住咒罵的衝動，硬是堆起滿臉笑容。「是呀，混口飯吃嘛。」
「這位是誰呀?好面生?」另一個人接著問，「不會是你的男友吧?」
「當然不是。」虛偽的勝利果然來得快，去得也快。「他是我一個遠房親戚，到這裡來住一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