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舒彤
啊——
在那一瞬間，她好像聽到內心有某個聲音尖叫了起來。
不要懷疑．那絕不是驚嚇或是恐怖的尖叫。這麼說吧！那較像是一種防衛機制被啟動的聲音。
她內心某個向來平靜的神經被觸動了，牽動了心中的防衛機制，它發出了聲音通知她。
就是這樣．如果要把上述解釋翻譯成正常使用的語言．那也很簡單，保要四個字就可以說完。
那四個字就是：她心動了!
危險，危險，這個男人的殺傷力太大，她得小心一點。
「小悔，你也要喝一杯。」
嚴少良完全沒有察覺她內心的波濤洶湧，又倒了一杯牛奶遞給她身旁的小梅，然後回頭繼續他的料理。
他在桌上擺了幾樣東西，那是很匪夷所思的組合．只見桌上放著一包麵粉．一罐牛奶．奶油．蝦仁．蛋等等等。
她瞧了老半天，也想不出這些東西可以煮出什麼來?奶油，蛋和蝦仁也就算了，麵粉和牛奶是做什麼用的?
忍不住，她發出小小的質疑聲，「你真的沒問題嗎?」
嚴少良轉頭對地比了一個oK的手勢，從櫥櫃裡拿出一個鍋子，放到爐上加熱，然後拆開番茄醬的塑膠封套，放在一旁。
「這缺一些東西……」他轉身四下搜尋，摸著下巴想了幾秒鐘，抬頭對她道：「可不可以麻煩你把我的包包拿來?」
「喔!好。」
她正要起身，小志已經帶著包包蹦蹦跳跳的走到他的面前。
「包包!」小志臉上掛著討好的笑。
嚴少良摸摸他的頭．給他一個讚賞的笑容之後拿過包包一陣翻找，從裡頭拿出所需的物品。
現在東西都齊，可以開始了。
只見他先倒下鮮奶油，攪拌數下之後將火關熄，拿起一旁的番茄醬．大約占計所需要的量，加入拌勻。
原本白色的鮮奶油，在加入紅色的番茄醬後，變成了淡淡的橘色．他嘗了嘗味道，點點頭，將鍋子放到一旁。
接著上場的才是主角。
他的臉上綻出愉悅的笑容．將蛋打散，蝦仁剁碎，然後取出平底鍋．開始迅速利落的料理著。
先放奶油和麵粉．大火全開．拌炒至兩者完全合一，然後改小火．牛奶必須分八次倒入．而且倒入時，攪拌的動作不能停，一停，這底部就焦．一切也完了。
他的神情愉悅，動作熟稔．完全看不出任何生澀的模樣，就好像這樣的過程他已熟悉毋需思考，便可以行動自如，他甚至不用量匙，一切全憑感覺。
雖然大感訝異．但是方琦還是不得不承認，這男人料理時的動作和神態．頗有大師風範。
看來她的擔心根本是多餘的，他果然有兩下子。
在最後一次倒人牛奶時，他利落的灑上鹽，將裡頭的混合體拌炒成麵糊狀，然後起鍋。
接著加入的，是剁碎的蝦仁和鮮奶油，充分的攪拌混合之後，便可以進行最後一個關鍵動作。
他轉身，看著早巳經餓得癱軟在桌上的三人，笑問：「想不想早點吃到呀?」
小志和小梅馬上很給面子的大嘁，「想——」
「你呢?」他對她一揚眉。
「我?」方琦嚥了嚥口水。「我當然想……」她都快餓死了。
雖然他的動作利落優稚，活像表演一樣的絕無冷場，可是人肚子餓了就要吃東西，再漂亮的動作也填不飽她空虛的肚子啊…-
「那就過來幫忙吧!」他將剛剛處理好的那團麵糊交給他們，並且為他們示範了一次：「像這樣，捏成橢圓型，然後依照順序沾上麵粉．蛋液．麵包粉，再交給我，馬上就有熱騰騰的可樂餅可以吃了!」
「可樂餅？那是什麼東西?」她探頭探腦的看了老半天，就是沒看到他用的材料裡有可樂這種東西，「你沒加可樂，怎麼做得出可樂餅?」
嚴少良聞言先是一愣，繼而輕笑出聲，
「可樂餅之所以叫做可樂餅，那是因為它的日文發音聽起來和可樂很像，並不是因為裡面加了可樂，所以才叫可樂餅。」
一片沉默。
安靜的廚房裡沒有人出聲，兩個小兄妹睜著眼看她的臉從白轉紅，又從紅轉白．表情尷尬的沉默以對。聽完他的解釋，方琦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真是丟臉丟到姥姥家了，讓她死了吧。
「好啦!」嚴少良打破沉默，向兩個小朋友展示完成的成見。「就是像叔叔這樣做，你們做給我看看。」
「好——」整齊劃一的回答．兩個小兄妹果然馬上動手做了起來。
而深覺沒臉見人的方琦只能無聲的照著做，在心裡無聲的吶喊：她今天到底死了幾次了？
***
「好吃……」方琦塞滿東西的嘴巴，只能擠出這兩個字。
真的好好吃呀!她煮的東西和眼前色香味俱全的菜色比起來，簡直就像是給豬吃的。
好感動呀，好久沒吃到這麼好吃的東西了，這位仁兄真是深藏不露!
「好吃嗎?」
一樣手上端著碗，拿著筷子，嚴少良吃進肚裡的東西少得可憐．大部分的菜都被她和兩個小鬼一掃而光，直到掌廚人問出這句話．方琦才想到，人家忙了這麼久，菜卻全被他們吃光，實在是太不夠意思了。
想也不想，她拿起自己方才私藏的可樂餅，遞給他。
「你好像還沒吃到！」這句話問得很尷尬。「這個給你。」
瞧她一臉不捨心痛的樣子，像是要割捨什麼稀世珍寶的模樣，嚴少良不禁失笑。
「不用，我不餓，你吃吧！」
「真的?」方琦嚥了嚥口水。
雖然他是負責煮菜的人．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可樂餅當歸他所有，可是一想到這人間美味啊……柔嫩的內餡有著濃郁的奶香，加上那特製的酸酸甜甜的奶油番茄醬」…啊!啊!要給人，她還真捨不得呢!
「吃吧！」他伸出手，將可樂餅推回她的面前，
他笑著看她以非常緩慢的速度，非常幸福的表情，慢慢的將那最後一塊可樂餅吃下肚。
如果說，這世上有任何讓他百看不厭的畫面，那就是當一個人吃到好吃的東西時．臉上所露出的幸福表情。
對一個廚師來說．那是最美的表情，也是最好的鼓勵。
看他們吃東西，對他來說也是一種幸福呢!
同樣的表情，直到目前為止，他只在母親的臉上看過，記得父親每次端莢上桌，母親便以非常正經嚴肅的態虞，嘗下第一口。
她總是閉上眼睛，在口中慢慢的咀嚼，然後露出一個幸福的微笑，輕聲的說：「好好吃喔…-」
當她說出那句話時，父親的臉上便會露出如陽光般燦爛的微笑。
年幼時的他，不能瞭解只是單純的一句活，為什麼可以讓父親高興老半天。直到今天，看著她臉上幸福的表情，他總算能體會那種心情了。
這就是烹飪最終的目的，透過美味的料理．帶給別人幸福的感受。
「啊!吃得好飽!」幾乎是大部分的盤子都已經盤底朝天，方琦和兩兄妹才停筷，靠在椅背上大喊，「好好吃喔!」
可惜呀可惜，這種人間美味只能嘗一次，要是可以天天吃，不知道有多好!
方琦抬頭看向對面微笑以對的男人，再看向兩兄妹飽足的表情．突然一計上心頭。
既然這位仁兄是離家出走的，不曉得此時有處可去否?
瞧他和這兩個小鬼這麼合得來．手藝又如此精湛，強過她那幼稚園程度的烹飪技術不知有幾百倍，若能留他下來……嘿嘿!嘿嘿嘿!她這一個月就好過了。
不!想到那美好的遠景．她更正，豈止好過，簡直可以賽神仙呀!
好主意!可是，要怎麼開口?
「方小姐?」嚴少良喚兩三聲，她依然沉浸在自己快樂的幻想中，還沒回神。
「方小姐。」
旁邊的小腳狠狠踢了她一下，她痛得驚呼，「千嗎踢我?！」
小志朝對桌努努嘴．「叔叔在叫你呢！」
她眨眨眼．吞下差點流出來的口水，問道：「什麼事?」
「我打擾你們太久，該告辭了。」
啥?這麼快就要走了?她還沒想出一個完美的說詞呢!
「呃-…「她跟著他起身，在心裡苦思該如何不著痕跡的開口。「再多坐一下嘛．不急呀!」
最起碼也等她想出一個完美的理由再說呀?她不想搞砸這種千載難逢的良機．否則美食就與她絕緣了。
「不了，我真的該走了。」
他委婉的拒絕．提起包包就要起身。
就在此葉，門鈴聲即時響起，萬琦這才鬆了一口氣。
「不好意思，你稍等一下，有客人來了。」
她一邊走向客廳，一邊在心裡歡呼：真是天助我也!看來上帝也站在她這邊。不管來的人是准．她都要好好感激他!
***
然而當她看見外頭站著的人時，她再也笑不出來了。」王媽媽，陳太太，怎麼你們都來了?」
站在兩個歐巴桑後頭的，還有一個大概剛滿二十的女子，梳著兩條長長的辮子．頭垂得低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