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舒彤
第一章
這一定是場噩夢……
瞪著眼前的一團混亂，方琦只覺得身體裡似乎有一團火從自己的腳底慢慢的躥升起來，由弱轉強，最後燃燒成熊熊烈火。
這一定是場噩夢……
客廳的沙發倒滿汽水，原本白淨的牆上被色筆塗鴉成五顏六色還有各種難看的圖案，地上滿是玻璃散落，而兩個小惡魔正坐在地上狂嚎狂哭。
虧他們還哭得出來!
想哭的應該是她才對吧?
她慢慢的走到客廳中間，挑了一張尚未被波及到的椅子坐下，試圖從記憶裡找出為何自己會面臨此種困境的原因。
慢慢的，一個影像從她的腦海中浮現。
對啦．大哥大嫂海外旅行，所以將這一對雙胞胎托她照顧。
「他們都乖很懂事，你只要哄他們睡覺，煮三餐給他們吃就可以子.」六嫂，那個美如天仙．賢慧有加，讓人不忍心拒絕的天使這麼對她說。
其實．她一點也不想照顧這一對雙抱胎.
一來因為她的職業。
她是一個羅曼史小說家，寫的是小女生最愛看的愛情小說，過的是晝伏夜出．日夜顛倒的日子，而且三餐從來沒按時吃過，這樣的作息時間實在不適合和小孩同住。
再來,她對小孩真的沒撤。
常聽別人告訴她，小孩子都是天使，潔淨單純，是這世上最美好的事物之一但對她來說，那只是父母自己一相情願的想法而已，母愛是這世上最偉大的情感之一，無論孩子再怎麼壞，就算是魔鬼轉世的小惡魔，在他的母親眼中看來，也是壞得無心，壞得可愛。
她早該知道不能相信天下任何一個母親描述自己小孩的話，可是卻抵抗不了美麗的大嫂苦苦哀求。
她這個人惟一的弱點就是無法拒絕別人．特別是像大嫂這樣一個美麗的天使，更是她的要害。
可是，她千不該萬不該接下這個苦差事的，還有什麼比叫一個不會照顧小孩的人，照顧兩個小孩一個月更殘忍的事?
今天不過才第一天呀!她已經想哭了。
把她安靜的生活還來．嗚嗚塢——
「我要找媽媽!」小男孩含著淚水坐在地上雙腳亂蹋，仰頭大叫道：「媽媽、媽媽——」
「我也要媽媽」…小女孩扁警嘴，手指放在嘴邊劃來劃去，眼淚從大而分明的眼中一串串掉下來。「媽媽到哪裡去了?」
方琦只能瞪著他們。
雖然她現在最想做的事．其實是叫這兩個小傢伙馬上給她立正站好，然後好好教訓他們搞出的「傑作」。
可是，只要一看見他們那楚楚可憐的表情．明明沖天的火氣．卻一點也無法狂飆而出。
只因小志和小梅遺傳了他們母親姣好的外貌，不搗蛋的時候，看來就像一對小天使，有誰忍心苛責這樣可愛的孩子?任何人見了這麼兩張漂亮臉孔，氣都消了大半。
何況……她自己催眠自己,小孩子總是粘著母親的，突然之間沒看見人，哭泣吵鬧在所難免。
好不容易說服了自己之後，她重重歎了一口氣,起身道：「我已經說過了．你們的媽媽和爸爸去外國旅行，再過-個月就回來了。又不是永遠見不到面。有必要吵成這個樣子嗎?你們好歹也體諒一下我這個做姑姑的辛勞．我才睡了三個小時耶，你們知道我現在有多痛苦嗎。」
辟里啪啦說了一堆，換來的是兩個小鬼不滿的眼神。
他們才七歲，有很多話都聽不懂——就算字懂了，組合起來的意思也不一定能明白。
他們期望的是得到一個簡單的解釋，一個他們可以理解的答案，而非一大串對他們來說恍如外星語言的解說。
既然姑姑不願意以他們的語言和他們交談．雙胞胎只好選擇最直接的抗議方式——哭。
「哇我要媽媽啦，媽媽——」
刺耳的尖叫聲再度揚起，方琦連忙抱頭鼠竄．
「不要哭了!」地站在玄關處，摀住耳朵．大聲命令，「再哭我就不理你們了!」
這是個很沒實質效果的威脅，因為她在這兩兄妹眼中根本一點地位也沒有，他們才不管她理不理他們呢!
哭泣聲再度震天，在寧靜的小鎮裡聽來更顯淒厲。
她垮著一張臉，苦苦哀求，「我的小祖宗啊，求求你們不要哭啦!」
現在是早上六點鐘．很多人都還躲在棉被裡睡大頭覺，這兩個小傢伙再哭下去，會嘗她被街坊鄰居丟石頭的!
「媽媽……」哽咽的聲音不忘隨時提醒。「我要媽媽……」
喔!又是媽媽……
這兩兄妹是番邦來的嗎?聽不懂中文呀?都說了他們的媽媽只是暫時離開，過幾天就回來了?-
「天啊！」她忍不住仰天哀叫，「誰來救救我呀?」
***
「方小姐，你可不可以管管你那兩個侄子?哪有小孩子七早八早哭成那樣的?你也未免太不負責任了．我們還要唾呀!」
好不容易才哄完兩個小孩，送他們去上學，就連他們的早餐都是在她半威脅半利誘之下，他們才肯吃下．而且還一邊吃一邊直抱怨她的手藝差勁，沒想到才剛回來，鄰居就找上門來抗議。
她堆起一臉的笑．連連道歉。
「對不起呀，陳太太。你知道我對小孩實在是一點辦法也沒有，那兩兄妹第一次離開父母，難免有些不習慣……」
「不是我要說你，方小姐，小孩子嘛，就是要教，別把他們寵壞了，你也替我們這些街坊想想……」
「是!是！」她還是賠著笑。「我會教他們的。」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這點道理她是懂得的。果然，陳太太看她這麼一副有禮賠笑的模樣，什麼抱怨也不好意思再說下去。
「我只是跟你說一聲，方小姐，沒什麼歹意。」
「我知道．陳太太，你放心，我會想辦法的。」雖然她實在想不出有什麼方法可以叫那兩個小鬼閉嘴，嗚嗚…-
「要是真沒辦法，我看你把小孩托人帶好了，我瞧你一個人住，又不用出去二作，日子應該過的不錯，這點錢應該負擔得起吧?」
黑暗的生活，好像突然迸出一絲希望。
「這主意不錯喔，陳太太……」她在心裡把算盤打得噹噹作響。「你有認識的人在幫人家帶小孩的嗎?一個月多少錢?」
「哎……」陳太太猶豫了一下，才慢慢開口道：「其實呀，要是你不賺棄的話，我女兒倒是可以……」
她一聽，臉都亮了起來。
「真的嗎?」一想到可以送走那兩個小鬼，她就高興得忍不住想唱歌。「一個月多少錢呀?供不供吃住?」
雖然當初大哥大嫂之所以將孩子托付給她．就怕小孩在保姆家住不慣．可是那也要看看他們托的是什麼人呀!
說真的．從小到大，她沒喜歡過小孩．小孩當然也沒喜歡過她，她對這種動物實在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如果真叫她單身一個人照顧這兩個小鬼，一個月後地可能要進精神病院了。
「那就這麼說定了喔．陳太太，記得幫我問問你的女兒。」
回到屋裡，想到早上兩個小兄抹哭得淒慘的模樣．方琦的心頭掠過一絲罪惡感，但是隨即便安慰自己，反正兩個小傢伙在她家也住不慣，只是從一個陌生的地方，換到另一個陌生的地方而已。
「這樣對他們比較好。」她一邊哺喃自語，一邊收拾東西。
待一切都收拾完畢之後．她才終於撐著疲累的身軀回房間睡覺。
昨天寫稿寫到三點多，一早起來又被兩個小鬼這樣折騰．待她躺下去的時候，已經是十點多。
十點多呀……想到十二點還得到學校接兩個小鬼放學．她就覺得好想哭。
「噩夢，噩夢，這真是一場噩夢。」她調好鬧鐘，用被子將頭蒙住。「如果睡一覺醒來，發現這真的是一場噩夢就好了…-」
***
她睡得很深很沉，刺耳的鬧鐘聲沒將她吵起來。
直到床邊的電話響起，她才總算睜開惺性的睡眼，述迷糊糊之間接起電話，口齒不清的清：「喂？」
一片寂靜。
她皺眉．努力撐開迷濛的雙眼，再叫了一聲，「喂?」還是沒有聲音。
「真是見鬼了!」
她將話筒丟回去．拉起被子轉頭再睡，但過不到一分鐘，電話便再度響起、
「喂！」她火氣沖沖的按起電話，開口就是一陣罵，「你是哪個無聊的神經病?沒事打電話到人家家裡惡作劇，很好玩是嗎?我警告你，我現在睡眠不足很想殺人，你最好不要再打來了!」
語畢，她正想再度摔下話筒，卻看到一件讓她事後恨不得去跳太平洋的糗事——她把話筒拿反了?
她微一愣，好一會兒才回過神，連忙將話筒轉正，急急忙忙的道歉，「對不起．請問你是哪位？剛剛有點小誤會，我不是故意要罵你的……」
「請問你是萬小姐嗎?」電話那頭傳來低沉的男聲．「你是不是有兩個小孩，一男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