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名捕

第9頁 文 / 沈亞

    「她留下。」

    人屠子婆娘眼珠子險些掉下來。

    「她留下?」

    「不成嗎?」單戈冷冷瞅著她,高高在上的姿態。

    人屠子婆娘不知怎麼地,打心眼裡冷了起來。這小子……這小子不知怎麼地,竟讓她感到畏懼。

    「成!成!大爺您高興讓她留下,她當然得留下。」

    燕丫頭慌張地看著人屠子婆娘離開,她心裡一千、一萬個想跟她一起走,就算再挨她一頓好打,她也願意。

    男人走到她面前,蹙著眉打量她那張佈滿舊創新痕的面孔,那上面還留著人屠子婆娘的掌印、指痕,甚至還有抓傷的痕跡。這教他非常不高興。

    他蹙著眉沉聲開口:「她總是這麼打你?」

    燕丫頭捂著臉,大睜著雙眼退到房間角落,像一隻受驚的兔子般簌簌發抖。

    她好像總是在發抖,不管任何時候見到她,她總是如此驚懼、如此慌張;他的心,不由得抽痛起來。

    只這一動念,他額上那枚冷玉再度灼燒著他的頭。他倒抽一口冷氣,抱著頭退到床沿坐下。

    燕丫頭看著他,又看看半掩著的房門,她想逃,但又不忍心丟下他一個人。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身邊,小手輕輕碰碰他,眼裡寫著疑問:你頭疼?

    他瞪著那雙眼睛——如果他還有過半點疑問,如今見到那眸子、眸子裡溫柔的關心——除了他的燕丫頭,還會有誰能有這眼神?

    他的頭疼得更厲害了!他猛地一揮手,粗嘎嚷道:

    「滾!快滾出去!」

    燕丫頭嚇了一跳,整個人忽地貼在牆上。

    「我叫你滾!」他跳起來,衝到她面前,揚起手想趕她走,卻在看到她緊閉的雙眼時軟了下來。

    他輕輕碰碰那張佈滿傷痕的臉,不知道她過去這十年的日子到底是怎麼過的?想到這裡,他的心啊,緊緊糾結!

    燕丫頭睜開眼睛,看進他的眸子裡——眸子裡寫著心疼,寫著……熟悉的感覺回到她心中。

    十年來,她第一次開口,結結巴巴地輕喊:「戰……野……」

    那年,他活了過來,從柳樹湖畔像個鬼一樣回到村子裡。村子裡的火熄了,燃燒過後的灰燼在冷冷的天氣裡散發著淒涼的氣息。

    整村的人只留下他一個活口,他想哭也哭不出來。在湖畔替母親和弟弟們挖了墳,草草埋葬。燕丫頭的父母也死了,一個死在屋前,另一個則死在村落的另外一邊,他們到底都還在找燕丫頭吧?因為他到處都找不到燕丫頭的屍體,即使是燒得焦黑的屍首他也沒放過,他很確定燕丫頭不在其中。

    整整三天,他像個遊魂在死寂的村落裡晃蕩,挖墳挖到雙手幾乎殘廢。縣城的兵馬第四天才出現,而他就在那時候離開了柳樹莊。

    離開的時候他對著全村人的墳起誓,一定要殺光馬賊,為他們報仇。

    他也對著燕丫頭雙親的墳立誓,自己這一生無論如何都要找回燕丫頭……

    後面的十年,他四處行乞,有錢的時候便投到各家武館習藝,十四歲那年終於讓他訪得名師,只是那天逵道人性格極怪,除了教他武藝,不與他說半句話。三年的時間裡他也幾乎不說任何一句話——某一天天逵道人失了蹤,沒留下隻字片語。

    那一年他十七歲,離開深山找到第一家衙門,投身成為衙役。一年的時間,他升上了捕頭,死在他手上的馬賊不計其數;又過了一年,陝西已經沒有馬賊,朝廷封他為御賜總捕頭;向來總捕頭的職位都是由當地的巡撫所選,卻從來沒有一個總捕頭是由朝廷所賜封,『戈予』這名字立刻響遍大江南北;而他,卻理也不想理,夜裡悄悄離開。

    沒有馬賊的地方,留不住他。

    人人都說他冷血,殺人不眨眼,他不在乎。

    看到馬賊,他只知道殺!殺!殺!每殺一個,他心裡的傷就更大一些,一片血海……

    他沒忘記要尋找燕丫頭,也惟有在想起燕丫頭的時候,他覺得自己還像個人。但每每想起燕丫頭那張可愛的小臉,他前額的玉石便像是火燒一樣,火辣辣的痛楚焚燒著他的心,那疼啊,幾次幾乎要了他的命!

    他開始學著只想著要找燕丫頭,不帶任何情感。

    情感卻在他心頭累積……層層疊疊,像一座小山。山越堆越高,卻在此刻崩潰!

    單戈——該說是戰野,在極度的痛楚中倉皇逃離了銅牛山。

    他不能再想了……不能——不能不能!他不能這時候死!

    ***

    燕丫頭悄悄地跟著他,看著他跌跌撞撞離開了銅牛山,她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竟也跟了下去。十年來第一次,她私自離開銅牛山。

    他是戰野,她很確定這一點,他一定是戰野!

    她緊張地跟在他身後,幸好他的速度並不快,只是在山林間搖搖晃晃地走著,燕丫頭加快了腳步,勉強還跟得上。

    太陽好大,燕丫頭追出了一身汗——前方的人影突然一個踉蹌倒了下來,燕丫頭連忙上前。

    「你……沒事吧?」

    他努力睜開雙眼,燕丫頭關心的眼神再度出現在他眼前。戰野低吼一聲想推開她,卻發現自己的手沒了力氣,極度痛苦抽光了他全身上下的力氣,他掙扎著想起身,卻在炫目的陽光中失去了知覺。

    他昏過去了,燕丫頭慌張地搖晃著他,他卻一點甦醒的跡象都沒有。這條路是通到山下惟一的道路,如果讓其他人看到他們在這裡,回去之後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燕丫頭毫不猶豫地撐起戰野沉重的身體,咬著牙拖著他往另一個方向去。

    那是一個小小的山澗,清涼的水流從巖縫裡潺潺流出;山澗很小,下方的池子也很小,頂多容兩個人在裡面戲水。但這裡很安全,以前人屠子總帶著她到這裡躲避銅牛山的一切。除了她跟人屠子,沒人知道茂密的林子裡居然還藏著這麼個小山澗。

    燕丫頭將戰野失去知覺的身子放在池邊沙地上,林蔭讓他可以在這裡好好休息,不被太陽曬傷。她打量著戰野的臉,心疼地撫著那傷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他會有這麼可怕的傷?那刀疤,幾乎可以要人的命啊。

    他額上的那一方小小玉石吸引了燕丫頭的注意力,她迷惑地伸手去碰,卻給那凜冽寒氣驚得住了手。

    那到底是什麼?

    光影下,那看似普通的玉石竟流轉著詭異的光芒,看上去像是白色的,但仔細看卻又從其中看到黑色流轉的光線——燕丫頭著迷地凝視著玉石,卻沒發現戰野也著迷地凝視著她。

    她很美,小巧的臉蛋有著豐美的弧線,大大的眼睛、彎彎的眉毛——小時候,燕丫頭每次一笑,眼睛看起來像是彎彎的月亮,而那眉很可愛地繞著她的眸子。她還有酒窩嗎?笑起來的時候臉頰上兩個小小的漩渦,讓人沉淪其中無法自拔。

    雖然她的臉傷痕纍纍,但那傷卻無損於她的美麗動人,反而讓她更惹人愛憐,讓人想伸手撫平她的傷、她的痛。

    她的身體靠近他的頭,他可以清晰聞到她身上隱約傳來的少女幽香,甜甜的,就像是過去的燕丫頭。

    抬起眼,她小巧渾圓的胸脯就在他眼前,纖細的腰肢,秀美的曲線,她不像其它的女人那麼豐滿,她還像個孩子,一切都是小巧的、精緻美好的。

    發現他的目光,燕丫頭大驚失色,猛地往後退去,卻跌進池子裡。

    戰野緩緩起身,微笑著打量渾身濕透的燕丫頭。

    「你偷看我。」

    燕丫頭紅了臉,意識他奇異的目光,她整個人泡進池子裡,不讓他看到自己濕透的身子。

    「為什麼跟著我?」

    他壓抑住滿腔的情慾,真奇怪,從來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讓他這麼快有反應。眼前這看來還像個孩子的丫頭,卻教他的情慾瞬間燎原。

    戰野讓自己置身事外,打量著燕丫頭,像看某種貨品。他早已學會這一點,只要能讓自己置身事外,他可以做任何事,只要不挑動心念,額上那方玉石便會放過他。

    「你……是戰野……」燕丫頭結結巴巴努力地說話,她太久沒說話了,以至於說話的聲音怪裡怪氣,像個牙牙學語的孩子。

    「我不是,你認錯人了。」他冷著臉。

    燕丫頭著急地揮動手臂,頓時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她從池子裡出來,焦急地來到戰野面前指指自己。

    「燕丫頭……戰野……你是,我知道。」

    「我不是,但如果你希望我是,我也可以是。」他翻個身,很快將她壓在下方,臉貼近她的,著迷地聞著她身上的味道——

    「不!」燕丫頭慌張地掙扎,不住踢動雙腿。

    他很快壓住她慌張的舉動,定住她纖細的手臂,面對她,他幾乎把持不住。她怎麼可能是貨品?如此柔嫩的肌膚、如此純真慌張的眼眸,她是他的燕丫頭,找了十年終於重回身邊的燕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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