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沈亞
總忘不了他的懷抱,那麼地溫暖安全。
他有些孩子氣的笑容,有些稚氣的睡顏,實在令她戀戀不捨。
棋一直是個任性的男人;十分自私,凡事總先考慮到他自己,然後才是她。可是奇異地,有那麼一段時間,她是什麼都不在乎的,只是很認真、很認真地愛著他,什麼都不求,只要他肯撥出時間陪她說話,她便比什麼都開心。
只為了他而活著,甚至不在乎他已有女友,他們已交往數年,她什麼都不在乎,只要棋肯讓她愛他,肯在她的身上花點心思--可是他沒有,在熱戀過後,他迅速地冷卻下來,再不肯多花一些時間在她的身上,總是敷衍著她,說著騙不了人的謊言。
棋一直是個十分差勁的騙子。
剛開始,棋什麼花言巧語都不會說,只會帶著她做盡各種瘋狂的事,卻笨拙得什麼都不會說,只知道唱歌給她聽、柔柔地吻她、溫暖地擁抱她--那是她一生最快樂的時光,漂泊無依十多年,以為終於找到可以停泊的港灣。
可是沒多久,棋居然也開始懂得花言巧語了!
他說他愛她、珍惜她。可是他再也不肯陪她,任她苦苦守侯永遠不會響的電話,永遠不會被打開的門。
她知道棋的熱度已退。
所以的理由和諾言從那時侯開始堆砌,終於成了兩人之間無法逾越的城牆。
她提出了分手的要求。
棋打過兩通電話,他們終於在電話裡吵了架,天知道江維德風度該死得好到無法和他當面吵架,只能在電話裡吵!
然後便是分手。
每個夜裡她都在等電話,等他來敲她的門。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防線脆弱得可憐,只要他肯出現,她必會毫不猶豫地撲到他的懷裡,恨恨地痛哭一場!
可是他沒有。
棋放過了她。
因為棋最愛的人是自己,他不會冒險讓自己受到傷害。同時棋也是個懶惰的人,他更不會花那份心思起找她,要她回到他身邊。
愛棋的女人很多,或許是太多了。可是可以和棋長久相處的人卻很少,因為棋從未珍惜過任何一個女人對他的愛--他早已習以為常。
棋對她的愛充其量是打電話,除了打電話他不會做任何一件事。
而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該對這一點感到慶幸還是悲哀!
有些女人很笨,明明知道不值得,卻偏偏死都往裡面跳!
她正是其中之一,既無法甘心接受棋給她的待遇,又無法恨他,無法將他連根拔除,以至於弄得自己痛不欲生!她最大的悲哀在於她無法欺騙自己,無法閉著眼認定棋愛的人是她!
直到分手,棋仍不認為自己有錯,他以他的方式來愛她。他不明白她究竟在抱怨些什麼?不滿些什麼?
她也只能默然。
她要的東西其實很簡單,可是他永遠不會懂。
她一點都不恨他、不怨他,她早已明白棋是這樣一個人,妄想改變他是她一生中最大的錯誤!
他們錯在都將對方看成是自己想像的樣子,而事實並非如此,他們的感情觀沒有交點。
她由失望變成絕望。
有首歌是這樣唱的:因為我愛你,所以我要遠離你。初聽時深覺可笑,後來才知道那是一份如何深刻的悲哀!
她無庸置疑是深愛他的,所以永遠無法想像自己痛恨他的情況!
她太懦弱,懦弱到沒有勇氣去痛恨任何人,尤其是棋!她絕不要懷著對他深切的恨意而離開他!
迷濛中有冰冷的液體自眼角滑下--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自那絕望的夢中走出來?
她是如此地想念著他!
如此如此想念……
他坐在床畔,凝視著她,並沒有忽略自她眼角滑落的淚水。
即使是在極度疲憊的夢中,她仍擺脫不了過去的那份感情。
他輕輕為她試去那抹淚水,考慮著要不要將她自夢中喚醒--他不禁無奈地笑笑,是現實的夢境還是虛幻的夢境?
若她仍沒打算放過她自己,他又有何能耐救她於苦海呢?
聽說中國女郎癡情,現在他見識到了;為了一份逝去的戀情,將自己放逐到這種地方來,到底該說她是癡還是傻?
他想知道一切,也知道她不會告訴他;他們才相識多久?怎麼彷彿已是一生一世?
他忍不住為自己突來的浪漫好笑起來。
向來他是個不愛思考的人,任何事都憑著直覺行事,所以他選擇成為一個攝影師,一份完全依憑感覺的職業,他做得十分愉快,現在當然也不必改變。
只是--在短短的時間內他所思考的東西,已遠遠超過正常範圍。
歎口氣,現在他實在不應該再去深思她的心理問題了,半躺在她的身邊,感覺像是到了天堂,他已疲憊得想永遠不要再移動半分半毫。
雪兒在三分鐘前,聽完他所帶回來的消息後已一陣旋風似的捲了出去,滿臉殺氣,他想到大使團的團長可能會有的遭遇之後,忍不住有些同情。
雪兒鮮少發怒,可是一旦讓她發起大脾氣,她連白宮都能拆掉!而現在她正十分生氣,因為她才到一個鐘頭,他們已叫她收拾行李準備回去,而且不打算讓她完成她那偉大的使命。想著想著思緒已漂浮到遠方,那個有江維德微笑的地方。
「該死!」她忿怒地罵道,將門使勁摔上。
他們竟然告訴她,她不能帶自己的哥哥離境。因為他可能是個間諜!
哈!林捷自小到大連閒言閒語都不屑聽,更別說是探人隱私了,而他們居然懷疑他可能是個間諜!
她沒聽過更好笑的笑話!
雪兒氣得俏臉發綠,可是她並非不講理,若她堅持要帶他們三個人走,必會危害到其他團員的安全,引起國際糾紛。
若光是帶林捷走還有辦法可想,問題是再加上江維德和小森,她們都不是美國公民,大使團的人也無能為力。
「真是該死!」她怒罵。剛剛她幾乎捏死大使團的金森先生,可是對方只是一逕以無辜的眼神望著她,她砸爛房裡所有可以砸的東西,仍不能稍減她的怒氣。
她絕不能把他們三個人丟在這裡不管,即使她必須親手宰了那個該死的新希特勒!
既然正常的管道行不通,她就必須另謀他法。
若換成在美國,她有大哥林奇撐腰,什麼事都難不倒她,可是她現在中東,鞭長莫及,一切都必須依靠自己。
「這個該死的蠻夷之邦!」她忍不住怒罵,將手上拿著的小皮包用力丟了出去。
「哎喲!」不偏不倚正好丟在一名中東男子的臉上。
「對不起!」她有些歉然地奔了上來:「對不起!你有沒有怎麼樣?」
「差點被砸扁!」他對她怒目以視:「你是從哪一個禮儀大國來的蠻子?」
雪兒一愣,她長這麼大還沒人敢這樣罵她!
蠻子!他居然說她是蠻子!
她毫不客氣地瞪著他:「我就是蠻子怎麼樣?你如果不向我道歉我還會更野蠻!你這個走路不長眼睛的蠻人!」
「對不起!猿人小姐,我不知道被砸到居然還要道歉!」那男人冷笑的回敬。
「是啊!三葉蟲,我接受你的道歉!」她也冷笑著回敬。
半響,他們只是瞪視著對方,過了三秒鐘,兩個人都深覺滑稽荒謬至極,忍不住爆笑出來了!
「天哪!好久沒見到這麼伶牙俐齒的人了!」那男子笑得喘不過氣來。
雪兒笑著聳聳肩:「我也好久沒遇到像你這樣的對手了!」她拾起自己的小皮包:「我真的不是有意要砸你的,三葉蟲。」
男子笑了笑:「我也不是有意要罵你的,只是聽到自己的國家被批評成『蠻夷之邦』很難不回口。」
雪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這個人很容易遷怒的,其實並不是真的那樣想,只是一時氣不過而已。」
「沒關係。」他揮揮手,上下打量她一番:「你是從美國來的吧?以你們的進步,這裡的確是有些落後。」
「那有什麼用?」雪兒懊惱地在走廊邊的窗子上坐下:「鞭長莫及啊!我還不是困在這裡走不了。」
「為什麼?」那男子顯然很有興趣,半倚在牆上盯著她問。「這旅館裡住的有一半以上都是外國使節,除非你不是他們其中的一員,否則沒道理走不了。」
「我當然可以走,而且他們還限制我明天一定得走,可是我哥哥和他的朋友們就沒那麼好的運氣了,我不能丟下他們不管。」
「你哥哥不是外國使節?」
她白了他一眼,彷彿責怪他怎麼這樣苯似的:「當然!他是個記者。」
男子理解地點了點頭:「記者的確是不被允許離境的。」
「要不然我何必生氣?我千里迢迢的跑來就是為了帶他回去的,現在他們又不放人,我能不生氣嗎?」
「那你打算怎麼辦?」
雪兒瞪他:「我如果知道的話何必在這裡跟你廢話!」
「嘖!嘖!脾氣真不小。」他微笑:「我們還沒自我介紹呢!我叫西沙,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