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沈亞
「我不管誰愛她,我只知道我要她快樂,如果回到舞台會使她快樂我會讓她回去,但不會因為任何人告訴我她屬於哪裡而有所改變。」
「烈風,你不能保護她一輩子!」
「沒有任何人需要被保護一輩子。」他平靜地回答,身軀幾乎察覺不到地移卻了一下。「烈火只是太年輕,當然,如果她不夠強悍得足夠保護她自己,我會的。」
她的眼神不自覺地溫柔了起來。眼前的孩子是她的兒子,她該為自己有這樣的兒子感到驕傲——即使他當她是想傷害的烈火的惡龍。
她一直知道自己付出了很大的代價,但她從沒想過那是再也拿不回來的……真的!她從來沒想過這一點!
第三章
「怎麼回事?從你那婆娘那裡回來之後你就一直不對勁,該不會得相思病了吧?」老周有意取笑地拍拍他,即使看她發脾氣都比現在這個樣子好。
沒想到烈靜年卻只靜靜地喝著他的酒,陰鬱地瞪了他一眼。
老周聳聳肩,漫不經心地:「說真的,盧嫚那女人是有一套!十幾年都過去了,完全看不出老女人的樣子。我還以為是在電視上化了妝的,沒想到本人也一樣,比當年還漂亮,而我們卻都已經是老頭子了!」
烈靜年沉著臉想起當年,當年的盧嫚的確是個美人胚子,而且還念過高中;雖然她老爸因為生意失敗而沒讓她念完,可是在那個時候又有幾個女人念過高中?不要說沒念畢業!
盧嫚原本是富裕人家,她是ど女,如果她父親生意沒失敗,當年他怎麼也要不到她。只可惜她家道中落了,欠了一屁股債,而他正好是討債的流氓頭子,所以他娶了她。
盧嫚念過書、有教養,而他是個大老粗,一個什麼時候會死在路邊都下知道的黑社會老大。她跟了他,沒過過一天的好日子,成天提心吊膽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變成寡婦。
剛開始還好,他年輕力壯,打起架來誰都怕他!他是老大,要什麼有什麼,手底下有一群人,有人可以為他賣命。老婆娶了、孩子生了他還不打算收手,非要等到讓人砍個半死、倒在床上的時候,才肯罷休。
那時候她沒離開他,挺個大肚子到處籌錢為他治傷,而他在床上對她大呼小叫地耍威風。
傷好了,孩子也生了,她哭著求他收山,不要再當流氓,他完全不當一回事,仍舊過著他打打殺殺的日子——可是他從沒想過她會離開他。
他一直以為盧嫚是那種一輩子死心塌地的女人,他就是看好這一點他才根本不理會她的哀求,可是她居然一聲不響地帶著三個孩子走了!
他找了半年才找到他們,她死也不肯再回到他的身邊。弄到沒辦法,他只好帶走孩子,一心想著,為了孩子她一定會回到他的身邊的——可是他又錯了,五年之後法院通知他去辦離婚,他才知道,這輩子她是不會再回到他身邊了!
一晃眼,十八年過去了,他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威風凜凜的頭子,就成一個看賭場、看妓院的過氣流氓;而她早已成了家喻戶曉的大明星——
當年娶她的時候,他從沒想到會有今天的情況.真的從來都沒有想過……
「老烈……」老周歎了口氣,完全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十幾年前他是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到今天仍跟著他,他瞭解他。「別想太多,都過去了。」
「想什麼?有什麼好想的?」烈靜年粗嘎地應道,仰頭灌了自己一大口酒。「我是在想烈火!你又不是沒看到她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萬一她真的成了什麼植物人怎麼辦?」
「不會的!烈火那孩子我從小看著她長大,那那牛脾氣和你一模一樣,那點小傷不會有事的!」老周安慰地拍拍他的肩,眼裡即掩不住地寫著憂慮。
烈靜年歎了口氣,眼角有些濕潤。「我自己的孩子我怎麼會不知道?她以前老和我頂嘴,天不怕地不怕的,現在變成那個樣子,你不知道我看了心裡有多難過!我真擔心……」
「不要擔心,過兩天找個時候我再陪你去看看她,說不定那時候她就已經醒了!」
烈靜年卻不敢如此樂觀!卻又完全無能為力,只能一大口一大口地灌著酒——
她在房裡聽得清清楚楚的,也不知道心裡該做何感受?
所有人的心裡都只有烈火,當她是寶,疼著護著,而自己的死活就從來沒有人關心。連小榭也一樣,還為了她不肯去看烈火的事而生氣!
烈欣呢?怎麼沒人關心烈欣的想法?
她想著,淚水忍不住掉下來,咬著牙不讓自己嗚咽出聲!
她已經被冷落得夠久了!
這十多年來,老頭子帶回來的女人算都算不清楚有幾個,那些女人全忙著巴結烈火和烈風,只有她得當小可憐。烈火和烈風只相差兩歲,念同一所學校,做什麼都在一起,小時候她流著鼻涕只能跟在他們的後面跑,即使跌倒了也沒人理她。
長大了,四周的人一樣將注意力集中在烈火和烈風的身上,她永遠都被排斥在外,他們沒人會多看她一眼。她常常懷疑,就算是她死了也不會有人為她掉半滴眼淚!
她一直就是多餘的,既然是多餘的,她為什麼還要留在這裡?
兩年前烈火被趕出去她以為情形會有所不同的,可是事實上卻沒有!
不止一次,她看到老頭子偷藏報紙,只因為上面有烈火的消息,半夜他偷偷爬起來看都還又笑又歎地,說她不愧是他烈靜年的女兒!
烈風從來不看電視,可是他房裡有一堆錄影帶,全是烈火的,他都錄下來了!
他們嘴上不說,可是心裡惦記的全是烈火!
她烈欣是個什麼東西?只會要錢,只是累贅!
她賭氣地抹淚水,她到底還要期待什麼?這種家還值得留戀嗎?她連讓他們多看一眼的價值都沒有!
越想越傷心,越想越不甘心!
她用力拉開抽屜,將裡面一直藏著的一本剪貼簿抽出來,狠狠地撕個粉碎——
她恨死了這一切!
「她的情況好一點了嗎?」
「你說呢?」
「我不是醫生,你才是。」
程軒抬起頭來,表情專業而淡漠。「她各方面的機能都有衰退的現象,我們擔心她很可能會變成植物人!你的確不是醫生,可是你做得比醫生還徹底,要我讓一個人變成植物人我還做不到,可是你卻輕而易舉地做到了。」
盧嫚半句話也不說地便站了起來。
「盧嫚!」
「還有什麼要教訓的嗎?」
他疲憊地拔下眼鏡揉揉自己的眼睛:「我很抱歉……我只是……」
「我知道,你不必解釋什麼。」
「可是我不想聽。」她平靜地走向門口。
「等一等!」他立刻追上來,苦惱地看著她。「我到底要怎麼做?你到底希望我怎麼做?我以為我們至少是朋友的。」
「我也沒說不是。」她歎口氣,垂下眼。「我還有很多事要做,必須走了。」
「到底有什麼事情比你自己的女兒還重要?」他握住她的雙肩,懊惱得完全失去了鎮定。「你可不可以不要再表現得這麼冷血?我知道你不是這樣的人,你為什麼一定要弄到讓全世界的人都恨你,你才肯罷手?那對你會有什麼好處?」
她看著他半晌,搖搖頭,撥開她的手。「不要再問這種問題行不行?我自有打算。如果你真的像你所說的,不相信我是那種十惡不赦的女人,那你為什麼還要問這麼多?」
「因為我不知道你到底明白不明白你自己在做什麼。」他低聲咆哮!
「我明白!」她打開門走了出去。「不明白的是你。」
「盧——」他沮喪地住口,真的快被她逼瘋了。
為什麼他不去找一個容易愛的女人?
一個單純的女教師,一個會計小姐,或者一個女護士!比起盧嫚,任何女人都變得容易相處得多,為什麼他偏要愛上一個如此複雜而且難以打動的女人?
他對她的迷戀有如一個小孩子望著展示架上永遠得不到的珍寶一樣,渴望卻又明知遙遠——
程軒深深地歎了口氣。十多年了,他總是追不到她,總是只能望著她的背影歎息。一直以為事業上的成就至少可以和她並駕齊驅,後來才知道,那不過是自欺欺人的想法而已,在愛情之中,沒有任何客觀現實的條件能夠存在!
那些不過是他不甘心放棄,而給自己虛構的虛假荒誕的夢罷了!
「誦青呢?今天一直沒看到他。」關上門,她面對一直在外面的阿綠,劈頭問道。根本不給她有問話的機會,她真的已經沒本事再回答任何問題了!
「他說今天是雲霓的生日,他要在在陪她。」
「雲霓……」她點點頭,彷彿現在才想起有這個人似的。「她最近的表現不錯,歌迷越來越多了,有好幾個節目都在找她,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