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沈亞
「沒錯。」
傅東凌示意他的秘書將一份文件交給他。「這是我們希望的新條件。」
易天行簡單地將文件從頭到尾掃視過一遍之後,訝異地挑挑眉。「是什麼理由讓你覺得我會接受這樣的條件的?」
傳東凌淡淡地笑了笑。「這只是我的一個希望而已。」
羅將文件仔細地看過一次之後,立刻變了臉色:「希望?傅先生,你不覺得你……」
「羅!」易天行輕輕地揮揮手示意他不要插嘴,在這種時候,如果阿M在身邊就好了,他微微地歎了口氣──
傳東凌看著他,似乎是誤會了他的意思。「易先生是不同意?」
易天行淡然地笑笑。「我同意。」
「董事長!」羅忍不住叫了起來。
「你先出去。」他蹙起眉低聲說著,那聲音雖輕卻有著莫大的權威!
羅先是一怔,隨即微微不滿地行個禮。「是,我先出去了。」
傅東凌眼中精芒一閃!
易天行若無其事地將那份合約自會議桌上推了回去。「禾龍企業想要入主唐朝企業的董事會在我的意料之內,我可以同意這件事……」他往後一仰,靜靜看著傅東凌那張不動聲色的面孔。「不過,相對的條件是唐朝企業同樣入主禾龍的董事會。」
「可以。」傅東凌幾乎是毫不考慮地回答。
易天行即使有任何的疑慮,他也聰明地沒表現出來──傅東凌心裡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我們就這麼說定了,合約我會請律師重新再擬一次,完成之後我們再談。」傅東凌站了起來,依舊是風度翩翩的。「謝謝您。」
「哪裡。」易天行微微一笑,兩個人面對面握了手,彼此心中各自有著不同的心思──
這場戰役誰會打蠃還是未知數,但這第一次的交手顯然各有勝負──
或許這是他們生命中最值得一搏的戰役!
※※※
「總裁,剛剛阿M打過電話來了,他說請您回電。」傅東凌和他的秘書走後,門口的助理立刻從電話上傳來消息。天行閉了閉眼思考了三分鐘,將所有的情況分析一遍後開口:「把號碼告訴我。」助理說了之後,他立刻撥通了電話。「喂?」
線路的另一端是個女子的聲音,不必問他也知道那是張旖倌,天知道他為什麼會對這樣一個傲慢的女子印象如此的深刻?「張小姐,我是易天行。」
「易天行?!」旖倌的聲音相當訝異。「你怎麼知道是我?」
如果他有答案就好了!
易天行揉揉一直蹙著的眉頭。「我認得你的聲音,阿M在嗎?」阿M怎麼會跑到她住的地方去?
「在啊!」旖倌拉開喉嚨大吼,讓另一端的易天行嚇了好大一跳!怎麼也想像不到她會這樣大叫。
「阿M!你的電話!」
「誰打來的?」阿M的聲音模模糊糊的。
「你的魔鬼上司!」她還在大叫,甚至沒把話筒拿開。
「喔!」三秒鐘之後,阿M接起電話。「喂?」
「魔鬼上司?」易天行失笑。「我對你那麼壞嗎?」
阿M說話的口氣聽起來精神似乎不錯。「旖倌是個神經病,你別理她!」
「我現在開始相信了。」他搖搖頭。怎麼第一次和第二次會判若兩人?「找我有什麼事嗎?」
「我沒事,可是張旖倌有事,她說要請你吃飯。」
「請我吃飯?」
「對啊!」阿M乾笑兩聲。「她說要請你吃飯,可是做飯的人卻是我。」
「喂!你不能光享受權利卻一點義務都不盡啊!」張旖倌的聲音再度響起。「我們說好了我提供住的地方,你要負責餵飽我們的肚子的。」
「我們什麼時候說過這種話來著?」
「現在不是正在說嗎?」
「你這是強迫中獎嘛!」阿M怪叫。「好吧!就算我要負責煮飯好了,為什麼請客的事也要我做?如果你請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卡車的人,那我怎麼辦!」
「就算你讓他吃泡麵我也不管你。」旖倌賊賊地笑著,那聲音聽起來既無賴又可愛。「我只說過要請他吃飯,又沒說要請他吃什麼。」
他們就這樣一來一往的討論著,似乎他根本不在電話線的另一端似的。
易天行哭笑不得地搖搖頭;看來阿M搬去和張旖倌一起住的確是有好處的。「喂?你們討論完了沒有?要不要我自己帶外食過去?」
阿M咕噥一聲。「跟你沒關係的啦!我只是不滿意這個女暴君的作法而已!和她住在一起感覺上像是上了賊船一樣!──哇!張旖倌!」阿M怪叫一聲。「你怎麼這麼暴力?」
「你罵我啊!」她說得理所當然地,還伴隨著嘿嘿冷笑的聲音。「他到底要不要來?這麼囉唆!」
囉唆?易天行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們根本沒給他機會說話!
「就這麼說定了,你今天晚上過來好了。」阿M將地址念一遍。「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不好找,找不到的話打個電話進來我出去接你。」他說著,又是一聲慘叫。「張旖倌!我真的要報復了!」
易天行還來不及說話,對方已經收線了,他們那歡樂的尖叫聲猶在耳際。他掛上電話,唇角不自覺地帶著笑意──
張旖倌──一個相當有趣的女人。
今夜或許會是個奇特的夜晚……
※※※
「旖倌?」
陽台上的她頭也不回地。「嗯?」
「想什麼?」阿M來到她的身邊,天際的雲彩閒閒淡淡的即將退入夜幕之中。「這裡可以看到黃昏──」他輕輕地笑了笑。「真奇怪,感覺上像有一輩子沒看過黃昏了。」
「我剛搬來這裡的時候也有這種感覺。」旖倌凝視著天邊變化萬千的彩霞,有些感歎地說著:「小時候,教科書上總是寫著黃昏的美麗、天地的景象等等,可是長大了卻什麼都看不到!有一次,我心血來潮和毅柔去搭公車,看到黃昏的景象。」她回過頭忍不住笑了起來。「我居然大叫:「彩霞耶!你看你看!是彩霞!」整車的人全像是看到怪物一樣瞪著我瞧!」
「你的情緒改變得可真快。」阿M訝異地看著她。「幾分鐘前還興高采烈的,現在看起來卻感慨得快死了一樣!」他關心地注視著她。「你到底是怎麼了?」
「有嗎?」旖倌淡淡地笑了笑。「只不過是看到夕陽總會有的情緒罷了,你沒聽過「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這句話嗎?」
「這麼多愁善感的張旖倌……」阿M溫柔地笑著凝視她。「你究竟有多少種面孔?」
旖倌楞了一下,隨即恢復了本色,用力捶了他一下。「你有毛病啊?客人都快來了你還在這裡做什麼?晚餐呢?總不會真的叫人家吃泡麵吧?」
阿M聳聳肩,似乎有些明白了似的,他的神情依舊溫柔。「放心好了,現在都什麼時代了,有種東西叫「微波爐」,只要三分鐘就什麼東西都可以煮熟的,更何況易天行那個路盲不會這麼快到的。」
「你先是把他說得像是會飛天遁地一樣,現在又說他是個路盲?」
阿M哈哈哈地笑著。「沒有十全十美的人嘛!哈哈。」
「你這「哈哈」是什麼意思?」旖倌瞪著他。「陰陽怪氣的做什麼?」
「有嗎?」他還是哈哈哈地笑著。「沒有啊!哈哈。」
強旖倌翻翻白眼,轉個身走回客廳裡。「我懶得理你。」
誰知道阿M究竟是怎麼回事?雖然這兩天他看起來似乎頗為正常,可是總是感覺有種奇異的氣氛在他們之間──她想了又想,終於還是聳聳肩,算了!實在想不出該如何形容!
「旖倌,你過去所愛過的那個人呢?」
她楞了一下,回過身看著阿M倚在欄杆上,背對著只剩下餘暉的落日,陰影投射在他的臉上,將他弧度美好的輪廓淡淡地切割出一道痕跡。「死了。」她直覺地回答,似乎受到某種催眠似的看著他那模糊卻又清晰得怪異的臉。「為什麼這樣問?」
「他真的死了?像JT一樣?」
「那有什麼分別?」
阿M終於走出那道陰影──仍然是原本的阿M。「我只是好奇。」
強旖倌淡淡地搖搖頭,那種暈眩的感覺還留在思緒中。
是什麼?在那一瞬間似乎看到JT那張略帶著嘲諷憂鬱的面孔──「一個人死的方式有很多種,形式上的、意識上的、真實的和虛幻的,對我來說,只要不再出現在我的生命之中或者被我判定了出局,那麼那個人就是死了。」
「死人不會打電話。」
她微微地笑著。「我相信這世界上是有靈魂的,或者該說總會有些陰魂是不肯離開的。」
※※※
「總裁?」坐在舒適的豪華房車中,傅東凌的秘書注視著好半晌不說話的他。「有什麼不對嗎?」
傅東凌搖搖頭深思地。「我記得易天行的助理不是現在這個羅的不是嗎?」
「是的,原本的那一個好像是離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