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沈亞
「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
「例如?」葛無憂頗有興趣。
「例如,我還知道你和崇煥然是好朋友;例如,我也知道東方夢遠和你們也是好朋友。」
葛無憂訝異地笑了起來。「奶真是令我驚訝!這些事奶是怎麼知道的?」
「巧合。」凱羅淡淡地回答,並將視線轉回小海港上。「你怎麼會在這裡?香港的人不流行早起的。」
「也是巧合。」
凱羅用眼角看了他一眼。「那可真是巧。」
「我可以看看奶畫的畫嗎?」
「只是隨手塗鴉,我的朋友正巧是個名聞遐邇的大畫家,我只不過是請他隨便教教我而已。」凱羅將畫冊收了起來;若星所說的話其實也有她的道理,和小孩子做朋友目是一回事,和這些黑社會的兄弟們深交,大概不會是什麼明智之舉。「我要走了!」
「還為了上次的事生我的氣?」葛無憂跟在她的身沒。「我請你吃早餐,算是賠罪好嗎?」
「不好。」
「為什麼?」
凱羅停了下來,第一次直視他的眼。「因為我不想和你吃任何東西。」
「理由?」
「我這個人做事不需要理由。」凱羅筆直地往回家的路上走。「請你不要跟著我。」
「這麼直截了當的拒絕,一點都不給人任何的理由,也算是奶個性中美好的一面嗎?」葛無憂無所謂地跟在她的身邊,似乎她的警告和他沒什麼關係似的。
「我沒說過我的個性中有任何美好的地方。」凱羅不耐煩地轉過身來。「你到底想做什麼?聽不懂我所說的話嗎?或許如此的不死心,也算是你個性中「美好」的一面!」
「我只是想……」他話還沒說完,港口邊一輛黑色的轎車突然朝他們的身後疾駛而來。
葛無憂一聽到車子加速的聲音,立刻摟緊凱羅,往路邊滾去。
凱羅嚇了一大跳,還來不及反應,他已經拖著她,又翻個滾閃身躲到停在路邊的一輛車後面。
幾乎就在同時,槍聲劃破了小漁港中寧靜的氣氛!
汽車輪胎緊急煞車的尖銳聲音和焦味,充斥在他們的四周;那輛車見事跡敗露,便立刻急轉彎消失在他們的面前。
從頭到尾,事情發生不到一分鐘!
「該死!」他們同時詛咒。
凱羅抬起頭,心有餘悸卻莫名其妙地笑了起來,說:「我就知道,和你們這些人在一起準沒好處的。」
葛無憂怔怔地看著她。「奶沒事吧?」
她拍拍身上的泥土,站了起來。「除了弄髒衣服之外,沒什麼事。」
他還是一臉的訝異,彷彿沒聽懂她所說的話。
「你剛剛不是說要請我吃早餐嗎?」凱羅撿起她的畫冊。「現在我有胃口了。」
「你要跟我去吃早餐?」葛無憂的下巴險些掉了下來。
「難道要我請你嗎?」
「堂主……」他們為難地看著青龍堂的堂主。「我們已經忍不下去了!虎幫的人砸了咱們的夜總會和麻將館,又派人四處散佈東方會的謠言,兄弟們都已經忍不下去了。」
「忍不下去也要忍!」他無奈地說:「龍頭已經說要解散東方會了,現在我們不能再節外生枝,萬一又和虎幫的人起衝突,龍頭會不高興的!」
「可是兄弟們要吃飯啊!龍頭說解散就解散,這叫我們怎麼辦呢?有些兄弟手下的人已經跑到虎幫去投靠他們,這對我們實在很不利啊!」
「都已經要解散了,還有什麼好利不利的?」
「堂主……」
青龍堂的堂主顯然也相當的無奈。「我知道你們捨不下這片江山,我又何嘗願意這樣?可是你們別忘了,當初大家說好的,進了東方會,首重的就是義氣和忠心,現在老龍頭要我們解散自有他的苦衷,我們不能不聽他的。」
「對老龍頭講義氣,那對底下的兄弟就不用講義氣了嗎?」終於有人發出不平之鳴。「兄弟們對東方會的忠心耿耿,難道就不是義氣?如果老龍頭不想讓小東方接掌東方會,當初就應該找其他的人接管;現在說散就散,是他先不跟我們講義氣的!」
青龍堂的堂主並沒有生氣。
他們看著他,等他發脾氣,並指責他們的不是,但他卻什麼話也沒說……
「堂主!」這下,所有的人全都大膽起來了。「我們該為東方會所有的兄弟著想。」
「怎麼想?」他做出為難的表情。「上面是義氣,下面是義氣,這要怎麼想?」
「龍頭老了,他糊塗了;小東方又不在,我們可以先請人代管東方會,等小東方回來啊!」有人輕輕地提議。「這不是兩全其美嗎?兄弟們也不必受虎幫的欺負了。」
「對啊!這是個好方法!」有人跟著附和。
「可是老龍頭那邊怎麼交代?」青龍堂堂主仍然有點猶豫。
「交代?人都糊塗了,還交代什麼?」
「你是說……」
「我沒說,我只是指出事實。」
其實,在這個年代,「義氣」已經不值錢了。
這——才是事實。
第五章
「除非凱羅死了,不然她一定會去赴約的。那女人的生命力可嚇人了!」葛無憂淡淡地笑了起來。東方夢遠看了他一眼,曾幾何時他對女人也會有這麼高的評價?她總以為他的心裡根本沒有及格的女人!
「只要葛無憂把偷走的東西拿出來,我就不會為難他的。」
「夢遠,奶也知道他是不會輕易把東西交出來的。」崇煥然注視著她,東方夢遠看起來總是像個明星,而不像是黑社會的人。當年第一次見到她,她還是個學生,但那時候她已經擁有了令人移不開視線的魅力;現在十年已經過去了,她早已從當年的小學生變成明艷動人的女子,那氣質更勝巨星。
「他為什麼要把我引到台灣來?」她垂著眼,輕輕地說著:「偷東方會的會寶已經很奇怪了,他什麼地方不去,卻把我引到台灣,為什麼?」
「這個問題不應該由我來回答。」
夢遠輕輕搖動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液體晃啊晃的,竟晃出一個美麗的漩渦。「葛無憂大概不打算那麼快讓我知道答案。現在東方會又內憂外患,我不希望和他撕破臉。」她抬起眼。「煥然,這件事如果你不打算幫忙,你就不要插手。」
「幫忙?奶所說的是不打算幫奶的忙?」
東方夢遠的眼裡仍有著憂鬱,總令崇煥然不知該愛還是憐……
「可以這麼說。」
「那要看是什麼情形,無憂和我是幾十年的兄弟,我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奶傷害他,他對東方會是無害的。」他頓了一下。「當然,如果他真的有傷害奶的意思,我也不會坐視不管。」
「既然如此,他拿的東西是屬於東方會的,為什麼你不叫他交出來?」
「我在這件事情上的立場是中立的,到底是誰對誰錯?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崇煥然努力維持空白的表情,天知道他們相處了將近十年,彼此想欺騙對方是如何地不容易!
「你說謊!」
「小東方……」他無法繼續說下去;而東方夢遠則直直地看著他,似乎在等著他說個更好的理由。到底是他心虛?還是她的眼裡真的有洞悉他的一切的光芒?
他也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互相欺騙?明明是為了對方著想,卻必須要以欺騙的手段來達成。
十年前,他知道她會接掌東方會,他很不願意;十年後,她已經接掌了東方會,他仍然不願意!
現在東方會即將解體,只要他能將她留在台灣兩個星期,那麼他們的計謀就會變成事實。只要他和葛無憂都不在乎兩個星期之後會被她痛恨一輩子……
「你從來就學不會說謊。」她淡淡地笑了笑,眼裡的神情居然是有些懷念。「我記得以前,葛無憂每次都為了這點和你吵架。他說,善意的欺騙是有好處的,但你太固執了,所以還是學不會。後來每次遇到需要說謊的時候,你就索性什麼都不說了!」她看著他。「現在,你又為什麼要說?而且為什麼要對我說?」
「我只是做我該做的事,如果奶認為我說謊騙奶,奶可以不相信我。」崇煥然有些疲憊地回答:「奶可以去找無憂,現在他也不見得是奶的對手。」
「我……」
崇煥然定定地看著她,她的表情是為難、是欲言又止的;她想說什麼,他都知道,可是他真的寧願她不要開口!
「小姐!」斐珞突然衝了進來。
他們倆全都愣了一下,斐珞從來不會這樣的。
「什麼事?」
「有人傳消息過來,說龍頭在香港遇襲……」
「什麼?」她跳了起來。「現在呢?人有沒有受傷?」
「不知道……」斐珞慌張地搖搖頭。「傳消息過來的是白虎堂的人,他們不肯說清楚,只說現在香港已經亂成一團了,連咱們自己人都起了內訌!」
「起內訌?」崇煥然震驚地說:「怎麼可能?東方會最忌諱的就是自相殘殺,為什麼……」他怔怔地傻住了東方會即將解散,對一個即將解散的幫會來說,幫規已經形同虛設,誰又會忌諱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