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天使魚的逃亡

第5頁 文 / 沈亞

    王大任對這些話不只如何的反應,現在的古凱波和三年前的古凱波已大不相同了。

    他苦笑著喝了口酒:「你是長大了。」

    凱波凝視桌上的燭光,對這句話不只該感到高興還是難過。

    長大了,成熟了,卻也世故了,老練了。

    這是大多數人人生必經的過程,她當然也無法例外,沒有選擇的餘地,可是——

    成長之後所必須擔負的責任,所必須面對的一切,她真的已經有充分的準備了嗎?

    人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算是真正成熟了呢?

    「看著你三年,從你剛從學校畢業到現在,你從一個一無所知的學生變成一個嫵媚的都會女子,三年——」他歎了口氣,目光凝視遠方的某一點,表情是無限的感慨:「好長又好短的三年!」

    「這三年,你從業務升到經理,而我從一個業務助理升到你的秘書,其實我們都還算過得不錯的,奇怪的是,你一直沒有什麼變化,過去的你和現在的你一模一樣。」

    「是嗎?」他微微挑眉,不以為然似的:「變在心裡吧。很多的改變是不能讓人看到的。」然後,他居然有些靦腆:「我很不會說話,至少這一點是真的沒變過,到現在我還是一樣學不會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情。」

    望著他略帶羞澀的笑容,不只怎麼地,心裡竟莫名湧上一股罪惡感。

    她自覺並沒有虧欠他什麼,但在此時此刻,為什麼心裡會有那種感覺?是因為明知他不會是鍾司的對手,但仍將他送入虎口嗎?

    在心裡,她黯然地歎了口氣,這就是所謂女性的虛榮嗎?

    「那位鍾先生很傑出。」

    她的心怦然一震,被看穿什麼似的不自在起來,只好低頭裝出不在意的樣子聳聳肩:「還好,我不太清楚,是朋友介紹的。」

    意外地,他竟十分幽默地笑了起來:「是還好,還是不太清楚。」

    凱波微微一愣。

    王大任朝她輕笑,笑容中有一絲苦澀,卻有更多的不放棄:「我知道你應該過得更好,可是人有時候很奇怪,永遠都會抱著希望——不管那絲希望有多渺茫。」

    「經理——」她停了下,終於改口:「大任,我很抱歉——」卻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麼說,是告訴他很抱歉讓他和鍾司見面,還是很抱歉自己必須離開。

    見她半天沒說話,他微微牽動嘴角:「別這麼說,你不需要對我抱歉任何事,女孩子原本就是這樣的,越是有傑出的人在身邊越能顯出其價值。」有些歉然地,他苦笑:「我沒有任何其他意思,但這是事實。」

    「你是這樣想?」

    他向後靠向椅背,望了望這間餐廳的擺設,黑,白和原木色簡單的構圖,卻十分有格調,出奇的優雅高貴——

    再看看自己,他一向是個並不十分注意外表的人,普通的襯衫和半舊的西裝褲就是他每天的上班服——他絕不是個出眾的男人。

    比起鍾司,他只是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男人,歎了口氣,他有些黯然地搖搖頭。

    這不是自卑,他自認自己是個活得十分認真的男人。即使一切的條件都只是中等,但他並未因此而瞧不起自己。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世界和生活,而他和鍾司是絕對不同的。

    他不會站在世界的舞台上閃耀光彩,更不會有叱吒風雲的一天,他只知道腳踏實地,對於將來,他很清楚自己的極限在哪裡。

    眼前的古凱波,她的未來是個謎,將要選擇什麼樣的生活全然掌握在她自己的手上。

    坐在這間高級餐廳裡,她和四周的一切看起來如此協調——

    即使身上的套裝並非上萬塊的高級品,但她的氣質,一切的一切就是那麼的優雅。

    她會是活在自己的世界中的那種人嗎?

    可以放棄嗎?

    二人默默無語,各自食不知味地吃著眼前的食物;侍者來了又走,走了又來,終於送上了最後的飲料。

    「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真想告訴他,如果可以,她希望永遠都不要再去上班。

    三年了,坐在那張有些斑紋的辦公桌前,每天過著木然的日子,她是真的累了。

    凱波歎口氣,微微苦笑:「等到你找到人來接替我的工作,交接完之後吧。」

    「你最近精神不太好,既然已經決定要走了,何不就從星期一開始?反正最近公司是淡季,也沒什麼要緊的事要忙的。」

    「就這麼急著要我走?」她半開玩笑地說。

    王大任連忙搖頭:「當然不是,我只是擔心你的身體,到新公司一定會有一段時間不太適應,雖然我知道鍾先生一定不會讓你太累,可是既然可以休息,那何不好好歇一陣子呢?」

    她知道他的關心和體貼。一向如此,他總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對她的關心,彷彿天性如此似的。

    辦公室的同事總愛取笑他們,說王大任不曾有何時待人這般細心呵護——

    而他呵護她三年。

    凱波無言地點點頭:「謝謝!可是你一個人要處理那麼多的事,一下子忙得過來嗎?」

    「我會適應的,更何況我又不是永遠都不再請人啊。」

    感激地朝他一笑:「那我從星期一開始就算正式離職了。」

    他默默地看著她,似乎有很多話沒說,久久,才歎了口氣:「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凱波再度點點頭,居然有點不捨和不忍,畢竟是相處了三年。

    可是又能如何?

    他待她好,她是無以為報的。

    王大任會是個很好很好的丈夫,他苦幹,認真,負責,幾乎所有好男人該具備的責任他都有了,但他卻不是那個能觸動自己心弦的那個人。

    他們只能說是有緣無分吧。

    走出餐廳的門口,迎面一陣夜風襲來,她微打了個顫,拉了拉衣服,抬起頭來,正好看到一男一女有說有笑地走了過來。

    目光相遇,二人不約而同一愣——

    是童天傑和一個好特別,好瀟灑的女子。

    「怎麼啦?」王大任關心地問。

    強嚥下心中那股莫名苦澀的失落感,她朝他微笑:「沒什麼,只是優點冷,我們走吧。」

    在錯肩而過的那一剎那,不只怎麼地,天竟開始飄著冷雨,似乎更冷了。

    「很少看你這麼失魂落魄的,到底怎麼回事?你最近很奇怪。」鄭烈替鍾司倒了杯酒,閒閒地背靠在沙發上。

    鍾司揚揚眉,略略苦澀地笑:「彼此,彼此,你也沒好我到哪裡去,我們都栽在同一個女人手裡。」

    「什麼意思?」

    「還會有什麼意思?誰讓你失魂落魄的你還不清楚嗎?」

    鄭烈的眼神剎時凝重起來:「千萬別告訴我是阿俐,你和她——」

    「拜託你好不好,你到底想到什麼地方去了。」他大叫,鬱悶至極地灌了口酒:「是阿俐沒錯,可是我對她半點興趣都沒有,問題在於她和凱波是好朋友。」

    鄭烈鬆了口氣,幾乎對自己的敏感感到好笑:「她和古凱波本來就是好朋友,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這一點的,為什麼到現在才覺得有問題?」

    「因為你的房俐華不喜歡我,而凱波又該死地要命聽她的話,我不管怎麼努力都沒有用,每次一談起她,我們兩個就要吵架,我簡直快要被她整瘋了。」

    「不會吧?我沒聽到阿俐說過你什麼壞話啊。她不是藏得住秘密的人,如果她對你有什麼意見我不會不知道的。」

    「是嗎?」他澀澀一笑:「那麼為什麼凱波老是阿俐長阿俐短的?好像阿俐是什麼天上神仙似的,對她的話奉如聖旨。」

    鄭烈再度替他倒了杯酒:「你覺得你追不到凱波是阿俐從中作梗?」

    「我不知道。」他苦惱地歎了口氣,望著窗外的夜色:「但是很難不這樣想,或許是我太急了吧,總覺得凱波的心很難捉摸,一直飄忽不定,我真的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

    「女人不都是這樣嗎?連我認為最坦直的阿俐也不例外,以為已經得到了,事實上卻不是那麼一回事;有時候我真不明白問題出在哪裡,更不明白她的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鄭烈聳聳肩:「我猜我們一定都是太自信了。」

    「自信?」他不屑地哼了一聲:「什麼自信?對凱波我是一點辦法也沒有,所有能用的方法我都試過了,她就是一直維持那種若即若離的程度,不多也不少,有時候我真想——」

    「真想什麼?」

    鍾司懊惱地耙耙頭髮:「別問我。」

    「你這次是很認真的?」

    他沉默地無奈地笑笑。

    怎麼說認不認真?

    人在一起自然會產生感情,他對凱波可以算是一見鍾情似的愛情,問他認不認真,說真的他自己也沒有答案。就只是很自然地想和她在一起,想見她,想和她說話,想令她開心——

    這樣算不算認真?

    剛開始或許是有點遊戲的心情,愛情談多看多了,太認真對任何人都沒有好處,大家都處在不斷變動的環境之中,誰能大膽地肯定明天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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