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紫蘭色氛氳

第5頁 文 / 沈亞

    「打這通電話。」男人隨手遞給警員一張小卡片。

    為首的警員很快撥通那號碼,幾秒鐘之後臉色極為困惑地回來:

    「寒澤先生……」

    「這幾個人在這裡鬧事,請將他們帶走吧。」寒澤簡單揮手。「我們還要做生意,請你們離開。」

    警員竟畢恭畢敬地一一照辦,很快將躺在地上的幾個男人押走,隨即收隊離開。

    離開與來時一樣莫名其妙,莫蕪薏蹙著眉,隱約覺得其中有陰謀……為什麼這男人會在這裡出現?

    等著看熱鬧的人群相當失望,舞曲繼續播放,尋求刺激的人們再度回到舞池之中,草草結束的衝突很快被遺忘。

    莫蕪薏還站在門口,那些警員對待他的態度,與對待「他」的方式如出一轍。眼前的男人,從各種角度看,怎麼看都是另一個不出世的王子。

    「我送你回家。」

    「不……」莫蕪薏勉強笑了笑:「我可以自己回去。」

    「你不想知道你朋友的下落?」寒澤織真問。

    「阿朗……她會自己回來。」莫蕪薏依舊搖頭,現在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另一個王子來擾亂她的生活。

    寒澤織真默默退開,莫蕪薏很快走到門口,卻聽到身後的他歎息似的開口:「事情才剛剛開始……」

    她的心臟漏跳了一拍,然後急促地鼓動起來!

    「除非你願意屈服——」

    「我不會屈服的。」莫蕪薏強忍住顫抖,狠狠地咬住下唇回答:「任何人都休想叫我屈服!」

    她一直坐在客廳裡等待,等到天色微明,阿朗才滿身疲憊地打開門走進來。

    「阿朗!」

    「我沒事。你怎麼還在等?」阿朗的臉瘀青得非常厲害,整個左臉嚴重腫脹。

    莫蕪薏看得無比心疼,連忙衝進廚房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冰水讓她敷上。

    「哎……」阿朗輕呼一聲蹙起眉:「真他媽的痛死了——」

    「你整個晚上跑到哪裡去了?我好擔心……」

    阿朗苦著臉,喝了口水。

    「我也搞不清楚,那奇怪的傢伙帶著我幾乎把整個東京都走過一遍!還說移民官一定會埋伏在這裡等我,結果我回來一看,果然有幾個人鬼鬼祟祟在附近亂晃,我怕被他們逮到,只好等到現在。」說著說著,她不禁惱怒地猛一揮拳:「那個叫什麼小夜子的女人太毒了!要讓我遇到非好好修理她一頓不可!」

    「這……真的太離譜了。」莫蕪薏不敢相信,但事實擺在眼前。「我真不敢相信他會用這種手段——」

    「你認為是姬月?」阿朗搖搖頭:「我不相信姬月會這麼做。他雖然可惡,但到底是愛你的,他不會用這種手段逼你回他身邊。」

    「不管怎麼說,都是我連累了你……」

    「胡說八道!這關你什麼事?他們要玩,我們就陪他們玩,就算移民官逮到我又能怎麼樣?只不過是簽證過期,死不了人的。我比較擔心的,倒是你……」

    莫蕪薏陷入沉默。

    也許這只是一件單純的意外,無關愛情,也無關權勢。她很願意作此設想,卻不知道是不是真有此幸運……

    「跟我回台灣吧。」阿朗輕輕開口:「留在這裡有什麼用呢?」

    「我也想過……但是只剩幾個月我就可以拿到學位,我不想半途而廢。」

    「那紙文憑——」阿朗激動的神色緩和下來。那紙文憑不管有沒有意義,都是蕪薏努力多年想得到的證明,她怎麼能叫她在這個時候放棄?

    「你先回去吧!我答應你,等我畢業,一定立刻回台灣看你。」

    「那可不行,我早說過,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我在台灣早沒有親人,走到什麼地方都一樣。」阿朗搖搖頭:「我不會讓你一個人面對他們。」

    「阿朗……」

    天色乍明,還沒見到第一線曙光,小公寓外竟傳來沉重的機械聲,轟隆隆地驚醒沉睡中的東京。

    「那是什麼聲音?」阿朗蹙起眉,走到窗口一看,臉色登時轉得鐵青!「搞什麼——」

    「開門!裡面還有沒有人啊?開門!」

    「什麼事?」莫蕪薏衝到窗口,赫然發現三架重型挖土機開到小公寓左右兩側,一堆工程人員吵吵嚷嚷地在下方比手劃腳。

    「這真是太離譜了!」阿朗氣得從二樓往下方鬼叫:「喂!這是古跡!你們想幹什麼?」

    門外敲門的聲音愈來愈急,莫蕪薏無奈地打開門,果然看見兩名警員領著一個看起來像工頭的男人站在門口。

    「這是拆除文件,這個地方已經下令被拆除,八點就要動工,請你們立刻離開這裡。」

    「搞什麼?我們的房東是三井先生,他告訴我們,這裡正被評選為三級古跡,怎麼可能說拆就拆?」阿朗忿怒地一手搶過文件:「是誰下的令?」

    「這我們就不清楚了,不過文件上寫得很清楚,這棟樓已經超過使用年限,判定為危樓,有倒塌的危險,必須立刻拆除。」警員一絲不苟地回答。

    狀似工頭的男人十分有禮地做個手勢請她們出去:「公文已經發佈很久了,今天是最後期限,請不要為難我們。」

    「公文已經發佈很久?鬼啦!這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嗎?這……」

    「算了,阿朗。」莫蕪薏無奈地笑了笑:「走吧!跟他們爭什麼呢?」

    阿朗愣愣地看了她好一會兒之後,才終於咬牙切齒地點頭:「好,至少給我們一點時間整理東西吧!」

    那警員頗有難色地看了工頭一眼,表面上看來十分溫和的工頭看了看手錶之後竟然回答:「二十分鐘,八點一到,我們會立刻動工。」

    「二十分鐘?你這該死的——」

    「算了。」莫蕪薏微笑地朝警員點了點頭:「謝謝。這樣夠了,二十分鐘之後,我們一定會下樓的。」

    阿朗恨得牙癢癢,卻又能怎麼樣?蕪薏說的是事實,她們根本沒有立場爭啊!

    二十分鐘之後,莫蕪薏與阿朗各自收拾了隨身的物品跟證件之後下樓。

    清晨八點一到,轟地一聲,三隻龐大的機械手毫不留情地從三個方向同時挖向那可愛的紅磚小屋。

    煙塵漫漫,一座難能可貴的古典建築就這樣毀了。

    遠遠地,莫蕪薏看到她們的房東三井先生。她快步走到他身邊,老先生沉默地凝視著那傳了四代才傳到他手中的寶貴建築物……

    「四個兒子都贊成賣掉……他們需要錢……」三井先生苦澀地低喃:「一個晚上就沒有了……快兩百年的心血……」

    阿朗張口想說話,莫蕪薏卻攔住她。

    三井先生微駝的背,顯得更弓了。「我對不起你們……」老先生哽咽地行了九十度大禮:「請原諒我!」

    「不要緊的,再蓋一棟同樣美好的房子傳給孫兒吧!一定做得到的。」莫蕪薏深深回禮:「家父經營建築公司,有任何需要,請盡量吩咐。」

    老先生的厚框鏡片後閃動著感激的光芒,有那麼幾秒鐘的時間,他的眼裡似乎曾綻出希望的火焰。但很快的,火焰消失了……老先生深深歎口氣:「請你保重……」

    「真是太不可原諒了!竟然這樣強取豪奪!」看著老先生佝淒的背影,阿朗忿怒得握了拳頭。

    莫蕪薏望著那古老的建築……

    兩百年的歲月,風風雨雨沒能教它傾倒;落魄貧困也沒教它頹毀,而今,一場荒謬相遇的愛情,竟讓它就這樣在她眼前一層層、一寸寸崩塌……

    「哎呀!你的畫!」阿朗氣急敗壞地往已經半毀的屋子衝去。「那些畫!」

    「阿朗!算了,阿朗——」

    阿朗不顧一切地往前衝,卻被建築工人們攔住。「危險啊!不要命了嗎?」

    「放開我!那些書——那些畫不可以弄壞!放開我!」

    阿朗瘋了似的吼叫!

    隆隆的機械聲淹沒了阿朗的吼叫聲;而微潤的淚水,濕了她的眼眶……

    靜謐的宅院,清澈水流滴答作響,周圍靜得猶如落葉也能清晰聽見。

    她極為優雅自然的動作融入周圍的景致中,坐在小和室中,彷彿一幅絕美圖畫。

    輕雅地,她將茶杯捧到他面前。

    他遵照古禮接過,放在鼻尖細細品過那優美非凡的茶香,輕啜之後放下茶杯。

    「再來一杯?」

    「我並不是為了喝茶而來的。」

    小夜子柔美得不似凡人的面容依然安詳。「那你是為了什麼而來的?」

    「你應該很清楚。」

    小夜子並不吝惜笑容,尤其在他面前;她總是柔柔美美地淺笑,勾得起天神魂魄的笑容——

    「親愛的表兄,你說得如此凝重是為了什麼呢?與你昨夜冒充姬月店主這件事有關嗎?」

    「我用不著冒充店主,昨天已經請太祖母將那間店給我了。」

    櫻塚小夜子訝異地輕笑:「你向太祖母要了那間店?想必太祖母非常高興吧!畢竟你是從來不肯要求任何東西的人啊!」

    他有些厭煩地別開視線。

    櫻塚小夜子輕喟一聲:「那個女人,當姬月的情婦是可以的,我也喜歡她;但若要當你的妻子,只怕萬萬不能。這你比我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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