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沈韋
對自己,他十分不悅,也是茫然無比,是他笨得忘了一切嗎?
「我不知道,當我見到你時,你已經全身是傷了。」她輕搖首,這也是她的疑問,不明白究竟是誰這麼狠心傷了他。
「是你一直在照顧著我的?」在黑暗中,他唯一記得的是她的嗓音,這點他十分確定。
她輕輕點頭。
「為什麼要照顧我?你是誰?我認得你嗎?」他並不遲鈍,可以明白感受到她對他非常的好,且將他照顧得無微不至,為何她肯對他好?他們之間會僅止於是陌生人嗎?
白湘憐愣了下,不知該如何回答,不,該說她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
「為什麼不說話?我們不相識?」他將她的沉默推論為兩人是陌生人。
「不是的,我們相識、我們相識。」她用力搖頭澄清。
「那麼告訴我,你是誰?」會是他的妹子?不!不像,他一點都感覺不出和她有兄妹之情,如果可以的話,他願意和她擁有的是男女之情,他的心悄然渴望。
「你叫衛醉風,我……我是你的未婚妻——白湘憐。」話一說出口,她才驚然發現自己說了什麼。
為何這麼說?為何不告訴他他們早解除婚約了,為何?她害怕的不敢去深究,算是故意誤導他來相信她的話。
「我叫衛醉風?你叫白香蓮?充滿香氣的蓮花?」他慢慢咀嚼兩人的名字,很是陌生,她所給予的線索對他的記憶提供不了任何幫助,他挫敗的想狂吼,卻怕會嚇著她,唯有將怒火暗藏心底。
「是湘水的湘,憐惜的憐。」她糾正了他的錯誤,他反覆吟念她名字的模樣,教她時間認為她的名字由他念起來,彷彿被注入新的靈魂般。
「白湘憐……這個名字很適合你。」她是個讓人一見就想憐愛的女子,教人捨不得害她一絲一毫,他喜歡她的名字和……她的人。
喜歡她是很正常的事吧!況且她還是他的未婚妻,他怎會不喜歡她?
因他的稱讚,她喜悅得綻放出嬌美的笑容,就讓她自私的保有這份小小的幸福吧!
衛醉風毫無異議地接受了她的說詞,相信了她真是他的未婚妻,她看起來是那樣善良純真,根本沒有騙他的可能不是嗎?何況,騙他這麼個受了重傷又失去記憶的男人,對她而言根本沒有任何好處,不是嗎?
「我們是如何相識訂親的,可以告訴我嗎?」他急切的想知道所有有關他倆的事。
「我們兩家本是世交,打小就訂親了。小時候,伯父、伯母會帶著你上我們家來玩,後來……後來伯父、伯母去世後,你……有段時間就住在我們家,我們常常玩在一塊兒。」她悠然地想起從前那段美好的時光,沒有仇恨、沒有忿怒,有的是甜美與快樂。
他總是不會嫌她煩地牽著她的小手在花園裡玩,採花兒給她戴,直到父親的貪婪破壞了這段美好的情感,解除了雙方的婚約,霸佔了他的家產,連帶地將他趕出白府,將他們自天堂打入地獄中。
從此,她不再知道何為快樂,整天悶悶不樂,大小病痛不斷,於是便讓父親派人給送到別館來,而小婉也是在那時被買來服侍她的。
思及至此,她神色黯淡不少,假如不是貪婪蒙蔽了父親的良心,相信今天的結果定會截然不同。
衛醉風並未留意到她怪異的神態,逕自沉浸在想像中,想像著他們兩小無猜的模樣。
「那我們是一直都在一起?還是沒有?」他很好奇從前的他們是如何相處的。
「我們一直在一起,可有時你必須出外經商,而我,我就在這裡等你回來。」她急急忙忙地跟他撒著謊,旋即驚懼的發現,所說的謊愈堆愈高,可她已無法回頭,只能由著謊言掩蓋醜陋的真相。
他舉一反三地說:「所以我的傷很可能是出外經商遇上盜賊所致。」
「很有可能。」應是如此,否則她怎會在溪流中救起他?
「讓你擔心了,湘憐。」看著她因為照顧他而極為蒼白的臉色,心底有說不出的心疼,輕輕地握住她柔嫩的小手。
當溫熱的大掌覆上小手時,雪白小手輕輕一顫,水漾明眸似藏有千言萬語般無言地瞅著他。
此刻,衛醉風相信他醉了,就醉在她的雙眸之間。
一瞬間,白湘憐相信她就要在他的注視中吐實,偏她又私心的想再多和他接近、想再看看他的笑、聽聽他說的話,於是她不顧一切地隱忍下來,怯怯地朝他綻放出笑靨。
兩人無言凝視,言語對他們而言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彼此現下的感受。
小婉自外頭請大夫回來,所見到的就是他們兩人含情脈脈地癡望著彼此,她心底暗叫聲糟。
「小姐,我把大夫請來了。」
小婉的聲音打破兩人之間的魔障,白湘憐害羞地縮回手,抬首面對小婉無聲不贊同的指責。
「大夫,麻煩您了。」白湘憐退了開來,讓大夫好好看看衛醉風的身體究竟是出了什麼問題,為何會忘記從前的一切。
老大夫仔細看著衛醉風的情況,不時低頭皺眉。
看著老大夫陰晴不定的神色,白湘憐緊張不已,深怕他的傷勢難愈;倒是衛醉風比她要樂觀多了,他由著大夫問他問題,再予以回答,他想,他的傷再糟也不會糟到哪兒去,不如放開胸懷坦然面對。
「大夫……」
「白姑娘,他這是失憶。你瞧,他的頭部曾遭到嚴重撞擊,導致他遺忘了從前所有。」老大夫指著衛醉風受傷的頭顱道。
「那……他何時會好?」白湘憐看了衛醉風一眼,代他問出心底的疑問。
「這我也說不出個准來,很可能明天他就會記起一切,或是一年後、十年後、五十年後,更甚者,他永遠都記不起來也有可能。」老大夫照實說,不讓他們懷有過多的期望。
白湘憐驚歎一聲,不知該喜或是該憂。喜的是他可能永遠都不會發現她所說的謊;憂的是,他真能忍受一輩子都記不起從前的事嗎?
小婉驚訝地瞪大了眼,不知該說什麼才好,怎會這樣?明明該在他清醒後就離開的,現下他反而是失憶了,這該如何是好?她擔心地看看小姐,怕小姐會再有出人意表的舉動。
衛醉風沉默地低垂著眉,心底自然會感到不好受,畢竟沒有人願意腦子一片空白的再重新活過,他想知道自己是個怎樣的人,想知道自己做過怎樣的事,但一切都是急不得的。
「別急,或許你會慢慢記起。」老大夫安慰道。
衛醉風抬頭看了眼焦急的白湘憐,啟唇一笑。「沒關係,有我的未婚妻照顧我,我相信我會很快就憶起一切。」
是了,他痛苦,湘憐定比他痛苦,他不想讓她擔心,不想見她愁容滿面的模樣,他得振作起來才行。
此時,小婉已經驚訝到說不出話來了,她來來回回地看著小姐和衛醉風,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誰來告訴她?!
讓衛醉風喝了大夫新開的湯藥睡下後,白湘憐這才安心回房,小婉緊跟在她身後,揪擰著眉峰,整個人是焦慮不已。
在兩人進了房合上門後,小婉再也忍不住開口道:「小姐,你怎麼能騙他你是他的未婚妻?你不是說等他醒來後就會離開了嗎?現在怎麼辦?他醒了,卻忘了一切,你千萬不能留下他,倘若老爺知道了,鐵定會怪罪下來。」
白湘憐沉默地坐著,並沒有答話。事實上,她一顆心也是亂糟糟的,過多的謊言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但她沒有資格喊苦,是她撒下的謊,她得承擔那後果,哪怕會苦澀得教她嚥不下。
「小姐,你別不說話呀,你說,現在該怎麼辦?」小婉巴不得馬上將衛醉風掃地出門,來個眼不見為淨。
白湘憐輕聲道:「我丟不下他……」
「什麼?」小婉傻眼。
「小婉,你知道嗎?當我說出第一個謊言時,我已經沒有退路可走了。」她搖頭輕笑,想試著放輕鬆,佯裝無所謂,可眼淚卻洩漏她的秘密,她沒辦法表現得瀟灑自在,她心傷得不知如何是好。
明明知道這是錯的,她卻仍一意孤行。
「可以的,咱們去告訴他認錯人了,他並不是小姐的未婚夫;再不然,跟他坦白,說你們早已解除婚約,小姐不過是同他開個玩笑,如何?」小婉想著辦法好擺脫衛醉風。
「不!說出去的話,我並不想收回。」白湘憐想都沒多想,直接否決。
「小姐,你不把話收回,難不成打算騙他一輩子?況且,能不能騙他一輩子都還是個問題,大夫剛剛不也說了,他可能明天就想起來,也有可能一個月後想起來;要是他記起一切,怨你、恨你,那你的心豈不是更難受?」小婉怕的是小姐會受到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