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沈韋
突地,一聲驚恐的尖叫聲自她口中發出,當場驚得他差點亂了手腳。
「焰舲,別怕!沒事的,你已經沒事了。」他急得滿頭大汗,不知如何安撫床上尚陷入昏迷中的人兒。
可惡!明明已確認過她的傷口已用最好的傷藥包裹好,為何一顆心仍會這般焦躁不安?
眼見目前是無法將她自夢魘中喚醒,他僅能緊握住她的小手,試圖給予她對抗黑暗的力量。
「你不是個會被輕易打倒的女人,我相信你。」於她耳邊,他輕哺。
「你的驕傲、你的倔強都不允許你隨意低頭,是吧?!」他皮笑肉不笑,試著輕鬆打趣,不管她聽不聽得見,他就是要說。
「醒來……好嗎?為你自己。」她再昏迷下去,就不是好現象;如果情況再惡化下去,他就得想辦法逼她醒來。
床上的人兒仍是不給予他任何回應,兀自沉入幽暗當中。
長歎口氣,修長的手指撥去散落在臉龐上柔細的髮絲,此刻的她脆弱得教人捨不得,直想將她狠狠摟進懷中,不讓外界任何人、事、物再傷害她。
房家莊毀去後,這五年來,她一定吃了不少苦,瞧她嬌艷的臉龐憔悴不少,身子也是益加嬌弱,心疼啊!
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讓他的胸膛自此成為她的世界,永遠都能守護著她?
有可能嗎?他苦澀地笑了,隱約可以知道答案。
猛然間,在他還擔心她沒清醒時,她突然睜開眼,直盯著他瞧。
「你醒了!」總算鬆了口氣,可以真正笑開來。
房焰舲一時間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夢境與現實交相混雜,甫加上傷口隱隱作疼,使她的腦袋瓜不甚清醒。
「……我好痛。」輕擰著眉抱怨。
「你受傷了。別擔心,已經上了最好的丹藥,要不了多久便會痊癒。」沒有惡言相向,沒有含怨以對,她平靜得彷彿任何事都沒發生過般,委實令他擔心。
「……」她虛弱地接受他的說詞。
「你沒事吧?除了傷口外,身上可還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不行!她的表現過於奇怪,他得弄清楚她身上是否有著不為他所知的傷勢存在。
「樊瀧……我爹死了……」她搖搖頭,悲泣訴苦。
「我知道。」他的心狠狠一揪。
淚眼迷濛地瞅著他看,眼底佈滿濃濃的悲傷。「爹死了……房家莊毀了……我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一顆晶瑩的淚珠悄然滾落,堆積了整整五年,終於等到可以發洩的時候。
「不會的!你還有我!我會照顧你,不會再讓你受苦。」一個用力,將她摟進懷中。他不善於表達感情,但他不想見她傷心哭泣,萬般不捨。
她該是堅強、驕傲、倔強的,他未曾想過會有見到她流淚的一天。今天她的淚讓他徹底明白何為心痛,她所擁有的全都被他一手破壞,堅固的堡壘自她眼前無情毀去。
事實上,他該慶幸她的個性沒有軟弱到無法再站起,甚至想不開尋短。可他卻痛徹心扉,不管她是堅強或軟弱、不管她是善是惡,他的心就是不可救藥的僅為她一人悸動、僅為她一人疼痛。
「沒有了,全都沒有了……」她像是沒聽見他的話,兀自悲傷哭泣。
熱燙的淚水浸濕他的衣衫,在他的心坎上烙下深深的痕跡。
「你有我……」輕拍著她的背,怕震疼她的傷口,一下比一下要來得輕柔。
房焰舲緊閉著眼,淚珠顆顆自香腮滾落,梨花帶淚、我見猶憐。
「焰舲,你有我……」這話說來分外心虛,他願意和她廝守終生,但她呢?她可願意?他內心惴惴不安。
她沒有回答,僅是拚命搖頭。
不!他不屬於她,從前不!現在不!未來也不!他們是不可能的。永遠都不可能!畢竟他們倆是那樣的不同;她是人人喊打喊殺的女魔,他則是人人稱頌的大英雄。
如何在一起?如何能?
況且她尚有大仇未報,如果和他有所牽扯,不過是徒增他的麻煩罷了,何必呢?她已經陷害他太多次,該放過他了,該放手了。
眼角尚掛著淚珠,抖著唇,輕輕一笑。
「相信我!」見她搖頭不信,他拚命想說服她。
「樊瀧……抱緊我好嗎?緊緊抱住我……我好冷……」她縮著肩,岔開了話題,也更惹人憐愛。
「嗯?」樊瀧一怔,萬萬都沒想到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他僵硬著身體,不敢將她抱得太緊。
「我冷……我痛……」
聽她這麼一說,樊瀧再也顧不得其他,緊緊地將她摟在懷中,萬般憐惜。
「還會冷嗎?」他低頭輕問,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髮梢,炙燙的胸膛燙暖寒冷的心。
「不會,我覺得舒服多了。」她舒服一歎,盈盈水眸尚泛著淚光。
好奇怪的感覺……本以為他們再次見面,會是陷害、爭執、刀劍相向,原來和他和平相處的感覺並不差,她的腦袋為此更加迷糊了,只能傻傻地笑著。
「舒服就好。」他想拉過一旁的棉被覆蓋在她的肩頭,使她不至於著涼。
「別動,我只要你給我的溫暖,其餘的皆不要……」嬌著聲阻止他的動作。
嬌媚的嗓音有效的阻止了他的動作。她變得很不一樣,該有的蠻橫不見了,反而出現未曾有過的嬌媚;是教他不習慣,但卻也讓他的心暖洋洋的。至少,此刻他可以佯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他們倆一直是如此相處著。
「好,就只有我……」
軟軟的將頭枕在他的肩頭,虛軟道:「方纔我夢見武偉要殺我,我卻沒有任何反擊他的能力……好奇怪,是不?」
「他不會再傷害你了,別怕。」她的嬌弱令他情不自禁地低頭親吻了下她的發頂。武偉帶給她的傷害太大,莫怪她連在睡夢中都會夢見武偉不肯放過她。
「他所做的事,我一輩子都忘不了。」搖搖首,她與父親是罪有應得,但懲戒他們的人不該是與他們狼狽為奸的武偉,他並不無辜啊!
「忘了,好嗎?我不希望見你一輩子都活在仇恨當中。」明知他的要求是強人所難,但見她如此弱不禁風的模樣,他仍忍不住要求。
他不希望她最終讓仇恨給迷亂了心智,導致她的不幸。
錯誤一次就夠了!千萬別再發生第二次。
她給予他的回答僅是一記輕笑,沒有任何言語。
「焰舲,答應我!」見她不語,他逼她許下承諾。
「呵,聽你叫我的名字,感覺好好……」至少,她知道這世間還有人在乎她。
「我可以一輩子都這般叫你的。」不再逃避,直接訴說有關他的決心。
她淡淡的笑了,笑中帶有輕愁。一輩子嗎?一個人的一輩子會有多久?而她的一輩子可會此他人更為長久?答案顯而易見,她不會比常人長命,她已經快走到盡頭了,難道他看不出?
且他們倆豈能談論到下半輩子的事?不該在一塊兒的人永遠都不會在一塊兒,她非常瞭解。
「焰舲,你……」她的沉默使他焦急不安。她對他……是否無情?不!不會的!若是無情,當年她不會刻意違背父親的指示下殺他;他信她,也信自己的直覺。
「啊……我的傷……好痛!」她擰著眉呼疼,刻意避開不該談論的話題。
「那你還是躺下來休息。」明知她刻意逃避,他仍沒辦法勉強她。也許有一天,她會肯正視他們之間的吸引力,太過急切,反而會將她推得更遠。
「好。」她沒有反對,立刻答應。只要能避得了愛與不愛的話題,她情願在床榻上躺上大半個月,眉頭也不皺一下。
長歎口氣,樊瀧將她輕柔抱起,放置於床榻上,細心地為她蓋上錦被,以免她著涼;所有動作再溫柔不過,同時也流洩出情感。
她抓住他正欲離開的手,低道:「樊瀧,現在的我不是我……」她的脆弱不會維持太久的,他可明白?
「我知道。」他如何看不出她內心的痛苦,是以,他不想將她逼得太緊。「你好好的閉上眼休息,我會守在你身邊。」輕輕地撥去覆住美麗臉龐的髮絲,低道。
微微頷首,在他的陪伴之下,她安心合眼入夢。或許在他的陪伴之下,可怕的夢魘就不會再尋上她。
當平穩的呼吸聲慢慢傳來,樊瀧確定她已安然入眠後,仍沒有離開的打算;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守著她,維持著相同的姿勢,等待她再度醒來。
第十章
經過半個多月的休養,房焰舲這才有足夠氣力走下床;在樊瀧不在時,她常一個人倚在窗邊,無言獨立。
南宮忠遠遠的觀察她許久,內心的不滿滾滾沸騰,一直苦無機會發洩出來。
他再傻再駑鈍也看得出來,他心目中的大俠樊瀧對房焰舲存有不該有的情感。怎麼會這樣?!她是女魔頭,而樊瀧是人人豎起大拇指稱讚的大英雄,無論他怎麼想,都想不透這兩人會有湊合在一塊兒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