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單飛雪
稍後,柳夢蟬忐忑不安地跟著婢兒趕到大堂,一進堂內,柳老爺即刻叱退下人,只留下老管家。
柳夢蟬誠惶誠恐的問鐵青著臉的親娘。「娘,什麼事讓您如此震怒?」
柳夫人瞪她一眼,然後跳下椅子,她把手裡那封信交給她。「你自己看——」
夢蟬攤開信,信上整齊的幾行字,柳夢蟬越看越震驚,越看越驚恐,然後那握著信的手顫抖起來,臉色益發慘白。
爹、娘:
夢寒昨夜同姐姐促膝長談,姐說的對,早晚你們都會知道,長痛不如短痛,所以……我和霍初趣討論的結果是我們決定都豁出去了。娘,我和霍初趣其實是一對戀人,而且在某個月黑風高星星不見了的晚上,我們已經……嘿咻、嘿咻了。
我常恨自己不能生為女兒身,好在,初趣和我情同意合,如今,聽了姐姐一番話我茅塞頓開。決定不要再痛苦的隱瞞下去,我和霍初趣將浪跡大涯遠離中原,我們要去尋找一個人煙罕至的幸福地。
抱歉,我不能上麒麟山和龐師父習武了,我也不想參加什麼比武大賽,讓身為盟主的爹爹失望了,您就當沒我這個女兒吧,喔、不對,是兒子。
別了,最後代我向姐姐謝一聲,沒有她的一番提醒,我恐怕會一直煎熬下去永難解脫,謝謝你了,我最親愛的姐姐,再會!
勇敢追求幸福,瀟灑脫俗的夢寒親筆
柳夫人顫抖的咬牙切齒,瞪著跟她一樣抖個不停的女兒。
「你、到、底、跟他說了什麼?!」
說了什麼?柳夢蟬焦急地思索昨夜的情形。「娘,我要想一下,我其實也忘記了,我……」
柳鶴拍桌咆道:「就算你弟弟是個……是個……」
柳夫人接話。「是個『與眾不同』的人。」
「沒錯!」他指著夢蟬。「你也不能教他離家出走啊!」
柳夢蟬猛搖頭。「沒有、沒有,我肯定我沒這樣教夢寒……」
柳夫人跌坐椅子上,她已經派人去找兒子了,但是,天地之大,要找到他談何容易。「鶴哥,姑且不管夢寒幾時回來,全天下的習武之人皆知我兒將參與武林大賽,夢寒失蹤之事不能張揚,但武林大賽又不可退出讓天下人看笑話,這可怎麼辦才好?」柳夫人最怕的就是丟面子,她對兒子荒唐的行為感到痛心和氣憤;現在,她更怕的是比武大賽缺席,教人恥笑。堂堂的武林盟主竟不敢派兒子應試,這個臉她可丟不起。
柳鶴又是搖頭又是歎氣,他想不出什麼法子。「那些武界之人幾乎都見過夢寒,不能隨便找個人頂替……」
柳夢蟬戒慎恐懼的站在那兒看爹娘輪番歎氣,吭都不敢吭半句。弟弟啊,弟弟,你的瀟灑和灑脫真害慘姐姐了,她嗚咽一聲,眼淚掉了下來。
柳夫人拍桌喝叱。「你還敢哭?!」
柳夢蟬嚇得雙肩一縮立即把眼淚硬是憋住,鼻頭紅了起來。
柳夫人瞪著女兒,忽然,她拉了拉相公。「鶴哥,你看……」她指著女兒的臉。「夢蟬,抬起臉來。」
柳夢蟬輕輕地畏畏縮縮地昂起臉。那是一張清秀無瑕,宛如白荷般素靜淡雅的臉。
柳夫人琢磨著。「她的眼睛和夢寒一樣,都是單眼皮;還有,她的膚色……」
「跟寒兒一樣白。」柳鶴摸摸鬍子點點頭。
柳夢蟬不安地斂眉,困惑地凝視他們炯炯的目光。
柳鶴又說:「更絕的是他們姐弟身形差不多,蟬兒沒什麼……唔……唔……」他不好意思說那字眼。
「胸部。」老管家跳出來幫主子接話。
沒錯!三人登時有志一同,對柳夢嬋平坦的胸部「肯定」地猛點頭。
柳夢蟬連忙慌張的雙手護胸,她皺起眉頭,他們是怎麼回事啊?幹麼盯著她胸口猛瞧。
堂內只有柳夢蟬在狀況外,其餘三人心中都在思索著同一件事。她不安地望著他們,單薄的身子活像一隻任人宰割的小白兔。
恐怖而詭異的沉默持續了一會兒,然後柳鶴說話了。「但是蟬兒又笨又膽小又沒武功底子,怎麼辦?」
柳夫人瞇起眼睛。「那龐師父乃武林奇才,他一定有法子訓練她。」
老管家也湊上一腳,他提醒夫人。「但是……龐師父隱居多年,他從不收女弟子,聽說他討厭女人。」
柳夫人昂起下巴,深深注視女兒。「他不會知道她是女的。」
「喔哦……」柳鶴彷彿明白妻子的打算。「雖然有點冒險,但也只能姑且一試了。」他和妻子及總管三人互看一眼,大家瞭然於心極有默契地點點頭。
突然,傳來一陣蚊嗚般細小的聲音。「你們……是在說我嗎?」柳夢蟬擔心地怯怯問道。
拜託——柳夫人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當然,不然你以為我們在說誰?夢蟬,你也別那麼遲鈍,真是!」
「女兒不懂……」她困惑地望著他們。他們在議論什麼?
柳鶴看不下去了,主動說明。「你娘決定由你扮成夢寒,上麒麟山跟龐師父習武,然後參加少年比武大賽……」
「吭?!」她嘴巴張得大大地,就差下巴沒掉下來。練武?不,她不要。她最討厭打鬥了,那麼粗暴的事。她用一種乾枯的聲音,結結巴巴地說:「夢……夢……夢……夢寒……可能……可能明天……就回來了……我……我……我可不可以……不……」
「不可以!」老爺夫人齊齊拍桌大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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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中一干人等,為著各自的目的計劃著前往麒麟山,而遙遠的麒麟山上,正飄起細雨,遠離紅塵,遠離江湖,高聳的麒麟山山頂,暗雲密,密竹深處,喬松十樹株,修竹千餘竿,流水周於屋後,飛朱落於簷間,簡單的紙窗竹屋坐落,屋內——一名中年男子身著黑衫,身形高大精壯,一身樸素打扮,然其眉宇間確有一股不凡之氣勢,他坐在木桌前,桌上一角擱著一隻龍形熏爐,爐內檀香冉冉。
男子提起碗旁的箸子,他沉默地伸手挾盤裡的青菜,當他正欲將菜入口時,他猶豫了一下,突然又擱下箸子。
彷彿嗅到了危險的氣息,屋裡的氣氛隱隱發生變化,異常的氛圍,異常的寧靜。
他不動聲色抖出袖內一支銀針,然後將針插進菜裡,銀針瞬間轉黑。
「蕭、紅、萼。」他從容喊出這個名字,旋即執起案上一隻茶杯瞬間擊向門簾,門簾因他的力道陡然掀起,霎時現出一張美艷側容。
「龐轍嚴。」她仰頭狂放大笑,揚起一頭與眾不同的金髮。那放肆的笑聲足足過了半刻才停止。她有一雙紅色的眼瞳,眼神如劍般犀利,她注視龐轍嚴,嫣紅的唇瓣吐出花朵般的香氣。「嚴,又讓你躲過一次……」話未說罷,只見龐轍嚴機靈地自椅上縱身一躍奔向門簾,他一手掩鼻躲去那陣詭魅的香味,一手利落地運氣擊向蕭紅萼——
他招招利落,逼得蕭紅萼頻頻翻身問躲,兩人從門口打到院落,龐轍嚴面色沉穩,蕭紅萼揮汗如雨,終於不敵龐轍嚴被制伏在梧桐樹前,龐轍嚴擊中她胸側一掌,驀地她撞上樹幹。
「我不想殺人,你走。」他大氣而瀟灑地放話。
蕭紅萼瞇起美麗的眼睛,一對劍眉擰起,她背抵著樹幹,聲音無比堅決,唇角含笑。
「果然是當今武林第一高手。」她深深地注視他。「我愛你。」這是她千篇一律的告白,她深深地愛戀著這退隱江湖的男子,可惜他始終不肯接受她的愛。
龐轍嚴意氣風發的佇立在她面前,聲音冷而孤絕。「我不能接受。」
「那麼我就殺了你!」她目光冒火,又再對他出手,可惜蕭紅萼雖然武藝高強仍不是他對手,每一掌都被他輕鬆截住,最後他不耐地一個側踢將她擊倒在地。
她笑了,深情款款地凝視他。「我愛你。龐轍嚴,你不寂寞嗎?在這孤絕的深山裡,你難道沒有慾望嗎?你強壯的身子難道從來沒有渴望埋進我體內嗎?」
蛇一般的雙臂糾纏上他,可惜龐轍嚴無動於衷硬是推開她,他不耐煩地起身拂袖進屋,聲音冰冷寡情。「我龐某只渴望得一清靜地,蕭紅萼,你莫再糾纏,我嚴某配不上你。」他無情的步入屋內,身後,蕭紅萼仰頭放聲大笑,那笑聲裡有一股冰冷至極的寒意。
龐轍嚴絲毫不理會她,兀自在屋內繼續用他方被打斷的早膳,彷彿剛才那陣混亂從沒發生過。
用過了早膳,龐轍嚴豎耳凝聽屋外動靜,一切好似已歸於平靜,想那蕭紅萼是走了。
他起身推窗,步出房外,細雨間,武一套劍法,劍氣沖天,鏗鏘間震落無數敗葉,他瀟灑的練罷一套劍法,提氣斂神,環顧山林間之逍遙美景,如此祥和寧靜,如此從容豁達,他心上再無風濤,隨處皆青山綠水,閒看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漫隨天外雲卷雲舒,萬慮都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