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229章 文 / 顧盼瓊依
第229章
曾柏堂調轉目光,眼中一喜,「是絮兒,你來了。」
他支著手臂似乎想要起來,護士急忙壓住他的肩膀,「你現在的身體需要休息,還是躺著。」
「是啊,曾伯伯,您就躺著,不要起來,聽護士的話。」絮兒把花給鄭卓,示意他去插上。
他掃了眼曾柏堂,撇撇唇,拿起花瓶走了出去,暗中朝淺淺使了個眼色。
「護士小姐,我可以餵他嗎?」絮兒走過去禮貌地跟護士說。護士點點頭,把碗交給了她,退了出去。
「曾伯伯,我餵你喝粥。」絮兒在椅子上坐下,舀了一點粥遞喂曾柏堂。
曾柏堂輕輕嚥了下去,眼裡有些激動,「你不應該叫我曾伯伯,應該叫我父親。卓亞在美國和你註冊結婚這麼大的事,他一點都沒告訴我,我也是前些日子看報紙才知道的。如果我康復出院,我想為你們操辦一場喜宴,把所有親朋好友都請來。」
絮兒手上一頓,低頭舀著碗裡的粥,「我們……其實我們一會要走了,八點的飛機。」
「你們要回美國?」曾柏堂嘴唇一哆嗦,「卓亞到現在都不認我,我一點也不怪他。我只恨我自己當初為什麼把他們母子趕了出去……」
話還沒說完,曾柏堂突然揮手煽了兩記自己的耳光,絮兒急忙把碗放下拉住他,「曾伯伯,你不要這樣,你的手還在打點滴。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你不要再自責了。」
「我怎麼能不自責和內疚啊,孩子。」曾柏堂老淚縱橫,「我真是看錯了史露雪這個女人,前天我看了報紙,說她二十年前跟一個姓李的男人有一腿,後來有人寄給我一封匿名信,上面說她跟那個姓李的有一個女兒,就是淺淺。」
匿名信?誰寄的?絮兒腦海裡第一個冒出來的就是這個問題。
病房外走廊裡——「卓哥哥,你怎麼會迷戀上這種下賤的女人,她太有心機了,當初她攀上曾玄銘,後來知道你有一個有錢的美國繼父,她又勾搭上了你,還騙你結婚……」
「閉嘴!」鄭卓咬牙切齒地喝止她,「我警告你,如果你敢把史露雪的事情透露給絮兒,我絕對會讓你知道什麼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淺淺的聲音幾乎像被撕碎一樣,眼裡充滿了破釜沉舟的恨意,「你這麼怕被她知道,我就偏要她知道,我要撕開她虛偽的假面具,讓你看清楚,誰才是真正愛你的人。」
「不相信我說的嗎?」他從牙齒縫裡擠出陰森刺骨的話,「那麼我會讓你一無所有,我手裡的資料可以讓你是誰的女兒這件事人盡皆知,我會讓你被趕出曾家,我會讓你……」
「不,我不要。」淺淺頓時如臨大敵,乞求地拉住他,「我不說,我發誓我不會說的,卓哥哥,念在我年幼無知,不要……」
這個女人轉變得倒快,他厭惡地甩開她,冷冷地說著,「你好自為之!她很在乎你這個『妹妹』,我不希望你傷害她,只要你接下來扮演好妹妹的角色,那份資料我自然不會拿出來,否則你會知道惹怒我的下場。」
「我知道,我知道。」淺淺點頭如搗蒜。
貪婪的目光望著他的背影,長長的指甲掐進了手掌裡,她不甘心,不甘心他就這樣被柳絮兒那個賤女人搶走。是她先喜歡卓哥哥的,那個賤女人給她補習時一面說她不喜歡卓哥哥,一面又去暗中勾引他,她休想搶走卓哥哥,休想……病房內——完了,矛頭果然指向淺淺,為了幫淺淺遮掩,絮兒只能硬著頭皮暫時說謊,「曾伯伯,您不要相信匿名信,這個人肯定是想搞破壞。」
曾柏堂老臉上流露出憤怒的神情,「我當時氣瘋了,把史露雪叫到我的臥室當面對質,她說自己清白,有人故意搞鬼。我說既然你是清白的,我們現在就帶淺淺去做親子鑒定。史露雪說可以,她說她到客廳打電話叫出去跟同學玩的淺淺回來。我等了好長時間,叫管家出去看,才發現那個女人跑了,帶著保險箱裡的幾百萬跑了。」
「她……跑了?」絮兒喃喃重複著,整個人如遭雷擊,恍然想起,昨天早上看到卓和貝爾在說什麼找人,原來找的就是史露雪。
「我一氣之下,突然不醒人世,醒來後我才知道自己中風了,多虧搶救及時,才撿回一條命。」曾柏堂歎著氣,接著怒氣沖沖地說,「她跑了也好,我就當這個女人死了。」
絮兒擔憂地問,「那淺淺……」
「至於淺淺,史露雪走的時候留下一封信,說她沒臉見我,當年她在認識我之前,的確做了一些荒唐事,請我原諒她,她說她和那個姓李的男人的確有一個孩子,但不是淺淺。」
「不是淺淺?」絮兒不禁揚起聲音,看進曾柏堂意有所指的目光裡,不自覺地指著自己,「您……該不會說是我……」
「對,是你。她把你在醫院裡的出生證明和淺淺的出生日期,還有她和我認識的日期,她和那個姓李在一起的日期全部列出來,所有事情都在表明,她在二十年前認識那個男人,後來生下了你,而我和她認識是在十九年前,淺淺是在她嫁給我之後才出生的。她說當年根本沒有離過婚,她說你是跟前夫生的孩子,是擔心私生女這個身份讓你覺得難受……」
好個冠冕堂皇的理由,絮兒冷笑一聲,頭腦混亂得厲害,她只知道一個事情,史露雪拿出證明說她才是史露雪和姓李的男人生的孩子。不,不可能,她記得幾個月前爸爸拿給她看的那張dna鑒定單,上面她和爸爸的的確確是父女關係。
這就說明,史露雪在撒謊,史露雪為了保全淺淺在曾家的地位,把與那個姓李男人生下的孩子……嫁禍到她的頭上。
原來,到最後她成了可笑的替罪羔羊。
夠了,夠了,她是無辜的,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傷害她?
一抹淒楚的笑從唇角綻下,史露雪真是個好母親,傷害了她那麼多次不夠,到最後逃跑之前,還不忘在她胸口上插上一刀,硬生重把她的心剜得鮮血淋淋才肯罷休。
曾柏堂還想再說什麼,一看絮兒的臉色蒼白如紙,不覺懊惱地閉上嘴。
她只覺得頭痛欲裂,身體在椅子上搖搖欲墜,慌忙緊抓住椅背,反正已經傷了,倒不如一次全告訴她,「曾伯伯,還有嗎?她在信上還說了什麼?」
曾柏堂別開臉去,不忍見她臉上的絕望和痛苦,「孩子,我還是不說了。我怎麼這麼糊塗,不應該把這件事告訴你,這樣對你的傷害太大。」
「不,不怪您……」絮兒語氣堅定,身體卻抖動得有如秋風中蕭條的落葉,「我知道,她肯定會在信的最後說匿名信是我寫的,我很久以來就嫉妒淺淺的一切……」
曾柏堂嘴唇一陣蠕動,「孩子,我不相信你是這種……」
給花瓶注了水的鄭卓邁步進來,看見癱軟在椅子上的絮兒,不禁焦急地奔過來,朝著曾柏堂低吼,「你究竟對她說了什麼?這幾天我千方百計瞞住這件事,我就要帶她離開去美國,你卻把我的努力全部破壞掉……」
「不要,卓,不要怪曾伯伯,他不是有意的,他只是想說出實情而已。」絮兒盈滿了淚水的雙眸凝視著這個深愛自己至深的男人,「我懂了,我終於懂了,你為什麼要對我守口如瓶,我終於懂了……對不起……對不起……」
「你不需要說對不起。」他緊擰著眉,充滿溫柔的眼眸注視著她,「絮兒,聽我說,不要難受,為了那種女人不值得,你還有我,你還有我,你聽到了嗎?」
眼淚像決堤的洪水沖出眼睛,她哽咽不已,已經說不出話來,只是拚命點頭。她知道,她知道身邊還有個深愛自己的丈夫。他這幾天為了她而做出一系列事情,努力想要把她的傷害降到最低,可是今天還是被曾老爺子說破了。
「不要再想了,我們走,離開這裡,我帶你回美國。」他摟著她的肩,低頭在她耳邊說著誘哄的語氣。
她顫抖著雙唇,卻勇氣倍增地站起來隨著他往門口走。是的,卓說的沒錯,史露雪傷害了她,可她還有卓,還有他的保護和愛。
「絮……」曾柏堂才說一個字,便被鄭卓回頭射過來的眼神制止。曾柏堂不禁一陣愧疚,早知道絮兒這孩子這樣傷心,剛才他就不應該說出她是史露雪和那個姓李男人的女兒。他們說要回美國,他們還會回來嗎?這一去恐怕……恐怕要等他死了,他們才回來……看著兩個身影在病房裡消失,曾柏堂的眼裡又一次聚起了渾濁的淚水。
車內,絮兒已經止住了哭泣,卻始終低著頭,一言不發。
他歎息著把她摟進懷裡,低低地命令著司機,「開車,去機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