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110章 文 / 蒲葦如思
第110章
因為這場大雪，原本熱鬧的王宮變得幽雅恬靜，晶瑩透剔。看著滿目潔白，人的心也變得極為安寧。
風雪交加的天，王宮內鮮少見到人影。即使偶爾有幾個奴僕經過，也是用厚厚的棉襖緊裹著自己，身子像蝦米般彎著，行色匆匆。
一隻白皙如玉的手伸出窗外，任片片雪花落在掌心，化成晶瑩的水滴。
蘇清婉站在窗邊，出神地凝視著窗外的雪景，眼中隱含著淡淡的哀愁，蒼白的臉上平靜無瀾。
自從失去孩子後，她便經常一語不發地在窗邊站一整天。一想到那未出世就慘遭噩運的孩子，不由得悲從中來。
在那平坦的小腹中，她似乎還能感到他溫熱的體溫，可是……那不過是她的幻覺，那可憐的孩子已經被殘忍地剝奪了生命。
她曾不止一次地想，如果當時她不是那麼衝動，為了孩子向獨孤漠第一次頭，孩子是不是就不會流掉？都是她，是她害死了孩子！
可是現在，一切都遲了。
不知是風太大，吹得眼睛生疼，還是太傷心了，蘇清婉的眼眶再一次紅了。孩子……她的孩子……他是她僅有的溫暖了，為什麼要這麼殘忍地將他從她身邊帶走？
一陣狂風襲來，吹得樹木東搖西擺，溫度冷徹骨髓。窗子在狂風中胡亂地拍打著，不停發出了「砰砰砰——」的響聲，那冷冽的風吹得蘇清婉的臉更蒼白了，單薄的身子幾乎承受不住這劇烈的風。
「大王駕到——」寶月為獨孤漠打開門。
他抖了抖身上的雪花，將裘皮外袍交給她，快步走了進去。
看到寒風中顫慄的蘇清婉，他忙幫她把窗子關上，緊張地幫她穿上外袍，關心地責備著。「天氣這麼冷，怎麼還開窗。你的身子還沒痊癒，這樣會凍壞的。」
蘇清婉只微微笑了笑，然後轉身走到了桌旁。
獨孤漠不禁有些失望，自從知道孩子沒掉後，她顯少和他說話。總是淡淡的神情，彷彿沒有看到他似的。
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她只是回以平淡的笑容，那笑就像對一個陌生人一般，有理，卻毫無感情。
他知道，她在怪他，特意忽視他，這讓他比死還難受。
獨孤漠歎了口氣，強自揚起笑容，跟上去，握住她的手，冰涼冰冷的。他心疼極了，「手怎麼涼成這樣，是不是生病了？」
「來人，快端幾個火盆進來。」
「不用了。」蘇清婉淡淡地說，「屋子裡已經夠暖了，有點悶。」
「那只要開一點窗子就好，怎麼能久久站在窗邊呢？這樣會凍壞的。」獨孤漠撫摸著她蒼白的臉，「不要讓我擔心，好麼？」
蘇清婉有些不知該如何應對他熾熱的眼神，將手從他手心抽了出來。「我有點累了，想休息，大王請回吧！」
「婉兒……」獨孤漠挫敗地喊，內心充滿了無力，聲音痛得有些沙啞。
「我知道是我錯了，你可以罵我，怪我，就是不要用這種方法折磨我。你知不知道？這裡真的很痛。」他將她的手按在自己心臟處。
那狂亂跳動的心跳，火一般的雙手炙燙著蘇清婉的掌心。她慌張不已，想要再次抽回手，但獨孤漠卻不肯。「婉兒，原諒我……」
「我知道那件事是我不對，但……但那是因為我太愛你了。你對我的態度總是那麼冷淡，讓我患得患失，總是不能安心，所以我才會害怕你喜歡赫連祈。但請你相信我，我從來沒有想過傷害你，如果我知道你有孕在身，我絕不會將你打入天牢！」
「夠了……」蘇清婉不想再聽到那件事。
他總是一味地強調他愛她，難道就因為這樣，他就可以肆無忌憚地傷害她，懷疑她。任何人對他有威脅，他就殺了他嗎？
真正的愛不是這樣的，不是一味地要求佔有，一味地強迫。如果他真的愛她，就不該強迫她，威脅她，讓她成為這宮中可憐又可悲的金絲雀。
「婉兒……」獨孤漠無法忍受她眼中的不耐煩。
「我不想再聽，我要休息了。」
「婉兒，求你再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獨孤漠扳住她的肩膀，逼她只能看自己。他真的無法再忍受她對他的漠視了，他會死的。
「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後我不會再這麼對你！請你相信我！只要你肯原諒我，讓我做什麼都可以！真的！」
「我只有一個請求，」蘇清婉含淚望著他，「請大王放過赫連質子，他是無辜的！」
「……事到如今，你仍只牽掛著他一人嗎？」獨孤漠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
他已經這麼低聲下氣了，為什麼她還是對他這麼淡漠，心裡只想著赫連祈。難道除了他之外，她心裡就再容不下其他人了嗎？
在她看來，他只是空氣、透明人，甚至是令她厭煩噁心的蒼蠅？她知不知道，他的心已經被她傷得千瘡百孔，再也承受不住了。
然而，除了答應她，換得她一絲原諒他的可能，他再沒有其他選擇了。
獨孤漠深吸了口濕氣，凝視著她的雙眸，沉聲道：「好，我答應你，我這就放他回赫連國！」
「謝謝大王！」在為赫連鬆一口氣的同時，蘇清婉也獨孤漠感到心痛。
她知道，他真的對她很好，否則不會遭到她的漠視後仍對她極盡呵護，不會每日一時三刻陪著她，不會在她面前那樣卑微，不會……只因為她一句話就放了赫連。
怪只怪他的愛太過強烈，他愛的方式太過霸道，而她渴望的是一份簡單的愛，平靜的生活，而這些是他無法給予的。
繼續下去，只會讓彼此更加痛苦，互相折磨直至傷痕纍纍，心力交瘁。
「臣妾真的很累，想休息了，大王回宮吧！」
「讓我陪你，好嗎？」獨孤漠小心翼翼地請求道，眼神充滿了懇切與渴望，甚至有些卑微脆弱。「我保證，一定不會吵你！」
對上他充滿渴盼的眸子，蘇清婉原本要拒絕的話怎麼樣也說不出口。她掙扎了片刻，點點頭。「嗯！」
獨孤漠彷彿得到了至寶一般，開心地笑了，將她打橫抱起，輕輕放在床上，自己躺在了她身旁。小心翼翼地蓋好被子，將她擁入懷中，他用溫暖的雙臂抱著她，在她耳旁柔聲問：「還冷嗎？」
蘇清婉搖搖頭，外面冰天雪地，寒風凜冽，可在他懷中，她感覺不到絲毫冷意，反而覺得很溫馨。原本冰冷心也隨著他的體溫一點一滴暖了起來。
「婉兒……」他輕輕撫上她的腹部，用飽含著沙啞的聲音喃喃道：「我們還會有孩子的，一定會有的。」
「……」一陣酸澀湧上心頭，蘇清婉眼角滑落一滴熱淚，打濕了獨孤漠的手臂。
這一刻，兩人心裡都充斥著薄薄的淒涼，唯有彼此作為依靠。獨孤漠將蘇清婉攬緊了些，蝶翼般溫柔的吻落在她額頭上，而蘇清婉也不由自主地往他懷裡縮了縮，渴望來自他的溫暖。
窗外，風還在吹著，絲毫沒有減小的勢頭。天和地的界限是那麼朦朧，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壯麗而淒清。
翌日，火苗在暖爐裡燃燒著，不時發出「辟里啪啦」的聲音。蘇清婉正一針一線認真繡著花鳥圖，不時摩擦雙手，呵一口氣，在爐子上暖一會兒。
聽到腳步聲從身後傳來，她輕聲道：「寶月，剪刀拿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