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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節 攻心戰(B) 文 / 夕陽西下的時候

    帳蓬成了狂風暴雨中的船,所有的人都高興得前俯後仰、搖頭擺尾著。希特勒笑聲格外刺耳,猛一聽好像是貓頭鷹發情。

    希姆萊罔顧戈林式的狂笑、裡賓特洛甫式的訕笑、冉妮亞式的朗笑、德軍將領的暗笑、俄國將領的憨笑、烏克蘭將領的傻笑,唾沫四濺地向中將噴灑毒液:

    「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竟敢把德國領導人罵了個遍?你的那點破事都在我肚子裡裝著呢,讓我細細道來??」

    破事像瀑布一樣,不停地從希姆萊嘴裡奔流傾瀉:

    1921年,羅特米斯特羅夫參加平息梅列克斯的富農暴亂,他所在的排一個月內殺掉了126名富農,而這些富農大多數因為對當局強行推行工業化,掠奪土地說了幾句過頭話,就被定性為反革命暴亂而受到無情鎮壓。

    在小喬卡婭村,一戶富農全家不分男女老幼十八口統統葬身火海,最大的八十歲,最小的八天。

    在平息喀琅施塔得叛亂期間,他指揮一個連對水兵大開殺戒,鮮血染紅了波羅的海,也染紅了他的官頂子,很快升任營長。隨後,他還到烏克蘭搶糧,到處殺人放火。

    希姆萊牙齒咬得格格響,食指關節擊打在中將的額頭上,煽風點火:「你還說我是殺人如麻的劊子手,實際上,雙手沾滿了蘇聯各族人民的鮮血的正是你,俄羅斯人民和烏克蘭人民正要向你討還血債」。

    話音未落,俄烏兩國解放軍將領們聲嘶力竭地喊叫:「殺了他!」「劊子手!」「為死難的俄羅斯**仇。」「為烏克蘭人民復仇。」「為紅旗波羅的海屈死的水兵們伸冤」。桌子上的水果變成了他們報仇雪恨的彈藥,雨點般飛向躲藏在角落裡的坦克兵中將。

    中將氣得眉毛都快豎起來了,然而眾怒難犯,不知道向誰發洩,只得正冠正襟地挺直著,輕蔑地望著希姆萊,梗著脖子不說話。

    你方唱罷我登場,現在粉墨登場的是濃妝厚彩的戈林,他用戴著紅寶石鑽戒的手擺動著紅色文件夾,長舌婦一樣搬弄是非:「先生們,我發現這個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的中將還是個色.情狂,材料上說,早在他當列兵期間,為了吃一口甜菜,與一個五十歲的富婆發生了性關係。他當排長時期,強姦了一個十五歲的猶太女孩子。當了連長以後,把魔爪伸向女電話兵。還有更不要臉的,有人告發說,他還對自己的舅子媳婦獻慇勤。」

    「不是的。」中將挺成衣架子的身軀垮掉了,喊冤叫屈,繼而喃喃:「求你別說了」。

    戈林洋洋得意地轉回到坐位,閉起了大嘴巴。他的戰友和同胞們並不放過他,義憤填膺地大喊大叫:「臭流氓」。「虐待狂。」「不要臉」「變態」。由於彈藥用完了,這次甩過來的不再是水果,而是紅藍鉛筆、筆記本、三角尺、沾水盒之類的文具。不知是那個缺德鬼把墨水瓶甩過去了,把中將的鼻子塗抹成雙色??紅的鼻血,藍的墨水,轉眼間被淚水沖得不紅不藍的,襯映著中將臉上掛著的那個痛心疾首的古怪表情。

    他像被打斷了脊樑骨的狗一樣癱軟在地,眼睛怔忡地盯著地面,如果有條縫隙,他定然會鑽到地下去。

    李德吃豬肉念佛經??冒充大善人,貌似公允地站起來說,打人不打臉,揭人不揭短,大家不要糾纏人家的私生活,要文鬥不要武鬥。他的話讓大家安靜了五秒鐘,然後更加猛烈地爆發。他也就一臉無辜地聳聳肩,抱起胳膊冷眼旁觀。

    裡賓特洛甫早就按捺不住了,使勁擂著桌子,成功地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後,他向大家爆料說,這位中將幼兒園時尿床,小學時尿床,到了中學還尿床,是個尿婁子、尿坑精、騷尿包,大家緊緊盯著中將的褲襠,似乎那裡是水庫的洩洪閘,隨時會有洪水氾濫。

    耐心的說服教育,確切地說,無情的精神折磨還在繼續。在元首眼光的指揮下,之前一直事不關已的烏克蘭解放軍總司令麥爾尼克上將慢吞吞地踱過來,用一疊照片拍打頭,待將軍用手接時故意抖落到他腳下。

    一張照片上,蘇軍將軍歪歪斜斜倒在麥草堆裡,全身落滿密密麻麻的綠頭蒼蠅,半張的嘴裡流出粘液,幾隻蟲子在那裡出出進進。

    烏克蘭人厭惡地解說:「這是第6集團軍總司令戈羅德尼揚,和你一樣的中將,在7月的哈爾科夫戰役中被俘,這位剛強、充滿理想化、還有潔癖的將軍感到畢生的理想幻滅,咬碎了藏匿在牙齒裡的氰化鉀,在大德意志帝國師地下室裡自殺身亡。這位血肉模糊的屍體是第57集團軍的波德拉斯中將,被自己的士兵們活活踩死,五臟六腑都被踩爛了。還有這位軍政委,被自己的副軍長出賣,真是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啊」。

    烏克蘭上將陡然提高了聲音,義憤填膺地痛斥起來,順便在中將肩膀上踢了一下:「這就是你們這些不要臉的俄國人侵略烏克蘭的可恥下場」。

    羅特米斯特羅夫掙扎著抬頭撇了烏克蘭人一眼,心想,蘇德雙方同樣在烏克蘭交戰,不宣而戰的德國成了解放者,而保衛祖國的蘇軍倒成了侵略者,這是什麼狗屁道理?

    「怎麼啦?不服氣?」烏克蘭上將又踢了他一腳,被別人拉開了。

    一個矮小的蘇軍女戰俘披頭散髮一陣風跑進來,雙腳跳起來對中將狠狠一記耳光,像白毛女控訴黃世仁一般哭天抹淚:「我打死你這道貌岸然的臭流氓,你利用職權霸佔了我不說,每次做.愛後還要往我的陰.道裡塞上一顆紅棗,說是吃了以後壯陽……」

    「太不像話了」。在一陣懶洋洋的輕笑中,李德拍案而起,大聲斥責,讓人把這個女兵拖出去。細心的人不難發現,在他鐵皮一樣的面罩下,流露著一絲痛快淋漓。在場的人都知道這些局都是他安排的,他不過是貓哭耗子假裝慈悲而已。

    蘇軍第五坦克集團軍司令羅特米斯特羅夫中將成了馬路邊的牛矢馬溺,癱軟在角落裡,只剩一個鏡片的眼鏡半掛在臉上,脖子上掛著幾塊香蕉皮,領口處塞著一個蘋果,耳朵上掛著一串匍匐,頭上頂著一塊西瓜皮,鼻子上沾著一塊橡皮擦,那些勳章、獎章之類的破銅爛鐵與文化用具散亂在周圍,像是擺地灘者,更是街頭乞討者,像壞唱片一樣反覆咕嚕著:我認罪,我坦白,我交待,我投降。

    李德斜睨著幾分鐘前不可一世的中將,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策反成功,目的達到,便白臉狼戴眼鏡??冒充大好人,慢騰騰地走上前,把將軍從水果文具堆裡拉出來。受寵若驚的將軍把策反自已的總導演當成救命恩人,半跪著抓住元首的手痛哭流涕,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元首語重心長地教導:「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只要你痛改前非,棄暗投明,站到人民的一邊,你還可以為新俄國效力。我提拔你……不,我建議弗拉索夫提拔你為上將」。

    「是!」羅特米斯特羅夫馬上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像換了新電池的玩具一樣蹦達起來:「拿盆來,我要金盆洗手。拿刀來,我要與過去一刀兩斷……」

    元首中劍即亡的毒招還沒有完,兩個俄羅斯解放軍女兵引領著一個白髮蒼蒼的耄耋老者巍顫顫地邁進來了,昏花的老眼在屋子裡搜索著。

    「父親??」中將驚奇大於歡欣,「你怎麼來了?誰送你來的?」

    老者疼愛地撫摸著中將的臉,老淚縱橫:「帕維爾,我的小帕維爾,你知道嗎?幾個月前我們家分到十三俄畝地了,還有三頭牛,有一頭還是奶牛呢」

    「我知道。」「知道怎麼跟領導頂嘴?」兒子挨了父親的一巴掌,將軍赧然。

    老人語重心長地教導他:人要有點良心,我已到耄耋之年,生於沙皇時代,經歷了羅曼諾夫王朝和蘇聯時代,什麼事情不知道?我只相信一點:別管你說得天花亂墜,讓老百姓過好日子總沒有錯。

    李德清了清嗓子,站起來發表了簡短講話。每個人都喊著自己是解放人民,其實什麼是解放,解放就是讓人民從痛苦被奴役被迫害被殺戮中走出來,讓他們有自己的權利,過上真正民主自由的生活,這才叫解放。

    雷鳴般的掌聲平息後,兒子問老子怎麼到了這裡,聽到回答後眼睛瞪成了乒乓球:「什麼?你從伊萬諾夫來?你胡說什麼呀?肯定記錯了」

    父親假裝生氣地打了他一下,說:「你以為爸爸老糊塗了?我眼不花,耳不聾,是伊萬諾夫,飛機場的東邊還有槍聲呢」。

    「這麼說,連伊萬諾夫也失守了」?他喃喃。「是解放」。父親糾正,並拉著兒子轉著圈向每個人鞠躬,到元首跟前時他鞠了個130度的躬。

    老者問弗拉索夫,他的兒子是否衝撞了他,引來滿屋子的哄笑。

    「他還小,不懂事,嘿嘿。」老子輕描淡寫地把兒子的輕狂一筆勾銷了。

    屋子裡的氣氛完全變了,元首拉著中將走進天文館,在一張大圓桌坐定,幾分鐘前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的那些人圍坐在周圍,德國男侍與俄羅斯女招待端來豐盛的菜餚,大家舉起酒杯,搜腸刮肚地尋找理由敬酒。

    幾杯伏特加下肚,將軍恢復了常態,侃侃而談,彷彿自己是軍校教授。德軍元首之所以對他下功夫策反,正是因為看重了他的深厚的軍事理論知識。

    這位軍事理論家像站在課堂上一樣,對元首和將領們口若懸河:「德**事家克勞塞維茨認為,攻方進攻的力量消耗殆盡已無力持續之時,防禦方乘機實施反擊即可取得最大的戰果,謂之『頂點理論』。我識破了你的企圖,想構築縱深上百公里的反坦克防禦工事,先用反坦克地雷、反坦克壕和強大的炮兵遲滯你們的進攻,節節防守,等你們呈現出疲態後全力反攻,可是他們不聽,朱可夫還……」

    「還打了你」。李德想起望遠鏡裡看到朱可夫打他的一幕,脫口而出。不料對方一臉尷尬,臉紅得像熟透了的蝦米。

    李德好奇心大發,追問起來,中將支吾著說,打他只是為了一個女人,與戰事無關。

    「戰事那麼激烈,女人?不會吧?」元首自然不信。

    冉妮亞把高腳杯裡的酒一飲而盡,快人快語地作證:「他沒有撒謊,聽他的副官說,前幾天他們抓了一個德軍女俘虜,是俄國人,美艷無比……」

    冉妮亞怦然心動,不由自主地轉到牆上,中將也漫不經心地轉過臉,一聲驚叫,酒杯「砰」地掉到地上,咂得粉碎。

    牆上掛著張12英才的照片,滿面春風的希特勒把笑逐顏開的冉妮亞和麗達攬進懷裡,左擁右抱,朝暉映照著他們的臉,給他們塗上一層玫瑰色彩。在他們周圍稍遠的地方,穿著短褲、戴著鋼盔的德軍士兵正在山上溜躂。遠處的背景是正向埃及進軍的蜿蜒不斷的德軍坦克、裝甲車、摩托車及卡車。

    彷彿夏日裡掠過一陣秋風,希特勒心事重重地站起來。連日的戰事讓他心無旁鷲,但是現在,思念像一張無形的網,把他牽引到照片下端詳著。照片裡,麗達明眸善睞,艷光四射,香唇微啟。輕風拂面,掀起棕色的秀髮與紅色的紗巾,綠色的夾克杉敞開著胸懷,露出半邊渾圓的乳.房。

    這張照片是今年夏天他們在埃及西奈半島拍攝的。當時,麗達喃喃:我們踏上亞洲的土地了,越過中東,就到了我的祖國??俄羅斯了。

    元首咧嘴笑了,耳邊迴響起那天身邊袍澤間的對話:

    鮑曼:「我的元首,今天早上,我們已經站在亞細亞洲的土地上了,這標誌著德意志帝國的常勝軍隊的長靴踩在世界一半洲之上了。這是千秋偉業,你的功績超過了任何古代征服者,當然,作為你的跟隨,我們的名字也會載入史冊」。

    麗達:「得得得,我渾身的雞皮疙瘩掉下來了。」

    冉妮亞:「主任怎麼說起溜溝子的話一套一套的,平時你不是這樣的呀。哎,對當面恭維者可要警惕了,麗達,俄羅斯那句話怎麼說呢?」

    麗達:「蜜蜂的嘴是甜的,屁股上卻有毒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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