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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南海風雲 第21節 安置戰俘 文 / 夕陽西下的時候

    在通往北頓涅茨河的田野上,一輛輛坦克排成一條長龍迎面而來。坦克冒著黑煙,揚起漫天的灰塵,履帶吱嘎吱嘎的緩慢移動。甜菜和油菜花紛紛被捲到鋼輪裡。

    坦克上坐滿了德軍士兵,龐大沉重的車橋、圓墩墩的炮塔,以及側面不足一尺寬的位置上都坐著人。士兵們非常疲憊,眼圈發黑,有的還負有輕傷,但看到元首的車隊後驚喜若狂地從坦克車上站起來,不止一個士兵由此掉到車下。

    士兵們非常疲勞,元首也疲乏不堪。與車隊不期而遇後,元首站到半履帶車廂上向士兵們揮手致意:「士兵們好嗎?」「士兵們辛苦了。」

    「元首好。」「元首辛苦。」將士們報之以風吹松濤般的叫喊。不久,李德感到胳膊像灌了鉛般的沉重,於是君子動口不動手,垂下胳膊用嘴慰問。

    然而部隊源源不斷地從東面而來,蜿蜒的坦克車隊一眼望不到盡頭,到達北頓涅茨河畔時,李德嗓子嘶啞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向他的士兵們咧嘴笑著。

    由於長時間咧嘴,他的腮頰疼痛難忍,口水也順著嘴角流下來,滴到站在他面前、為他當**盾牌的冉妮亞的麗達頭上。最後,他只能向他勇敢的士兵們行注目禮。

    河面上升騰起一股濃煙,半秒鐘後傳來沉悶的爆炸聲。冉妮亞與麗達也鬥起嘴來。麗達沖冉妮亞嚷嚷:「你放屁了?怎麼這麼臭?」冉妮亞向她瞪眼:「放屁,誰放屁了?」「你放屁,你放屁……」

    一位騎摩托的憲兵制止了鬥雞。他老遠跳下車,倒下去的雙輪摩托差點咂到他的腳後跟。憲兵一溜小跑到元首跟前啪地一個敬禮:「報告元首,河裡一顆觸發式水雷爆炸,報告完畢。」

    「哪來的水雷呀?」麗達轉向冉妮亞,冉妮亞轉向元首:「哎,如果我們把盡可能多的水雷扔進北頓涅茨河裡,這些水雷會一直淌進頓河裡,也許會飄浮到羅斯托夫爆炸。」

    麗達成心堵她:「等水雷飄到羅斯托夫,羅斯托夫已經被德軍攻佔了。你什麼意思?」

    冉妮亞被噎得沒話說,半晌才回了句:「你放屁。」於是兩個美女嘴裡又放開屁了。

    李德被吵得性起,沖兩人吼叫:「我看你兩人窮極無聊,幹點有用的不行嗎?去,到戰俘營找點事做。」

    車隊到達河邊,這裡人山人海、車水馬龍。喇叭聲此起彼伏。汽車在一座浮橋上排起了長隊,像游動的鐵龍。李德跟旁人都得吼著說話兒。

    順著河往南走了幾分鐘,看到一座小山丘。那是一座被炮火炸得寸草不生的山頭,鐵絲網臨時圍起一條隔離帶,德軍士兵們肅立著,緊握著槍,目光冷漠。緊栓繩子的德國狼犬也虎視眈眈地向戰俘們瞪眼,好像要把對方一口吞掉。遠處一輛裝甲車隱蔽在樹林中,槍口對著鐵絲網裡的戰俘,空氣緊張得讓人窒息。

    臨時戰俘營長官是個德軍少校,看到幾輛裝甲指揮車爬上小山丘,戴上軍帽勒上腰帶雙手握在腰眼上跑來,跑到半路上腿肚子轉筋了,連跑帶跛著到了元首跟前。

    眼前幾千人的戰俘只是68萬蘇軍戰俘海洋中的一朵浪花,但透過這一滴水,可以管中窺豹,看到整個大海。

    哈爾科夫戰役的最後階段,很多蘇軍彈盡糧絕。天上德軍飛機整日盤旋轟炸,地面上坦克橫衝直撞,蘇軍陷入混亂。混進蘇軍的德軍突擊隊更加劇了混亂狀態,蘇軍政委莫名其妙地遭到暗殺,命令部隊繼續作戰的軍官中了黑槍。蘇軍士兵們,特別是烏克蘭士兵們異常痛快地放下了武器。

    所俘獲的蘇軍戰俘的健康迅速地惡化。德軍沒料到戰俘如此龐大,加上他們對東方戰俘一向漫不經心,蘇軍戰俘們被置於露天的黃土坡上,沒有遮蔽風雨和太陽的帳篷,沒有樹蔭,更沒有房屋。強壯的戰俘自己用手刨個洞出來,像地老鼠似地蜷在洞裡,或躲藏在彈坑裡,體弱的就在露天隨便一躺。

    最可憐的是傷員們。德國傷員已經夠多的了,那裡有多餘的醫務人員照顧俘虜們。在這個編號為2708的戰俘營地裡只有1名俄**醫和7名烏克蘭護士,缺醫少藥,醫生的唯一作用就是喊人把亡人埋藏。

    烏克蘭的後半夜涼風習習,一堆人擠在一齊互相取暖。有時下大雨,土洞的泥土鬆動而塌方,倒霉的「地老鼠」就被活埋在裡面。

    對俄國和烏克蘭士兵來說,睡的地方並不苛求,畢竟是盛夏。主要問題是戰俘們得不到食物。戰俘營裡每天的食物定量只有200克,相當於年初聖彼得堡被圍困期間的最低定量,飢餓在戰俘營裡不可避免地蔓延。

    平心而論,在這次戰役中,德軍俘虜的敵軍比德軍本身還要多。一下子多出這麼多張嘴,德軍也有難處。問題是他們並沒有做出過努力。

    一位24歲的蘇軍戰俘不久後成了俄羅斯解放軍的少尉,他時常回憶道:「我們住在周圍圍著鐵絲網的,非常擁擠的露天土坡上,食物異常缺乏,一天吃一頓,數量只有德國士兵的四分之一。很多人迅速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我向一位德**官說,你們撒下的傳單上寫著可不是這個樣子呀。他裝聾作啞:『是嗎?我怎麼不知道?你一定記錯了吧?』」

    另一位戰俘事後寫道:「在我所在的戰俘營裡有四千人,每天有10至20具屍體被抬出營地。我曾經抬過屍體,我們把屍體放在手推車上運出營地外,脫去他們的衣服,直接用手推車推到山丘下的大坑裡碼放起來,再在上面撒上一層土。就這樣還是臭氣沖天。」

    這裡最怕下雨。雨後衣衫襤褸的人擠在齊膝蓋深的泥漿裡,骯髒,憔悴,瘦弱,目光無神……疾病很快在戰俘營裡蔓延,主要是痢疾、壞疽和肺炎。由於營地裡沒有廁所,患痢疾的病人,能動的還走到鐵絲網內大便,走不動的就只能就地解決,躺在泥地上的病人常常是全身糊滿自己的大便,這無疑加速了疾病的傳播。

    七月盛夏,瓦藍瓦藍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火熱的太陽炙烤著大地,河裡的水燙手,地裡的土冒煙。李德感到渾身悶熱,心裡更加煩悶。

    李德兩天前看到了一張照片。照片上人挨人、人擠人,摩肩擦踵,揮汗如雨。蘇軍士兵們坐在地上,盯著鏡頭,有的還咧嘴笑著。大部分戴著船形帽,也有一小部分戴大蓋帽的軍官。他當時記住了這個地方:2708戰俘營。

    僅僅過了兩天,這裡已是一片肅殺景象。他轉過身,看到只有鮑曼跟隨著他,其他人都各奔東西:戈林視察空軍,希姆萊視察帝國師的一個大隊,戈培爾到當地的一個林場,只有哈爾德離這裡不遠,與第6軍軍長在河邊釣魚。

    李德派人把哈爾德叫來,陸軍總長扛著精美的魚桿爬到小山丘上,說著與這裡的氣氛完全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我的元首,槍炮聲把河裡的魚都嚇跑了。我釣了一個小時,一條魚都沒上鉤,真晦氣。」

    李德向他伸手,哈爾德看看元首又低頭望望魚桿,遲疑不決地把魚桿遞給元首並叮囑道:「這可是瑞士貨,元首想要的話就拿去吧,不過……哎呀,你要幹啥?別別……」

    李德咬牙切齒地把魚桿折了幾截,魚桿細的那一頭彈起抽打在他臉上,臉上馬上出現一道血印子。那個精美的進口釣魚工具在他手裡變成了幾根一錢不值的樹枝,然後狠狠扔到地上。

    哈爾德的臉一下子變成了紅公雞,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盯著元首氣得說不出話來。

    營地裡一陣騷動,麗達站到鐵絲網上,向爬到她前面的戰俘們拋灑糖果。李德抄起扔到地上的一截魚桿咂了過去:「滾***下來。」

    麗達跳下鐵絲網,情急間褲角被鐵絲鉤住,她被摔了個狗吃屎。再次抬起頭時,美艷的臉上罩著一層土,像中國京劇裡的白臉丑角。

    麗達爬起來,順便抄著那截用來咂她的魚桿扔向遠處,朝元首扮演白臉:「怎麼了?你怎麼把豆子的氣往麥子上撒呀?真是的。」說完她氣昂昂地背朝著他坐在地上。

    「好好說,有話好好說。」鮑曼責備地盯了元首一眼。

    李德不客氣地又向鮑曼吼叫:「好好說,說得輕巧,你是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戰俘營都亂成這樣子了,陸軍總參謀長竟然還有心思去釣魚。任憑風浪急,穩坐釣魚台。」

    他斜睨了一眼哈爾德,稍稍放緩了聲音:

    「今年以來,為了收賣人心,我們給他們分田地、修公路,德軍士兵還幫助老百姓播種,想盡了辦法。這次為了督促蘇軍投降,好話說了一籮筐,一些傳單還是我寫的。而現在,俄國人像蒼蠅一樣死去,我成了說話不算數的小人了。」

    李德一下子說了這麼些話,一時喘不上氣,劇烈地咳嗽起來。冉妮亞給他捶背,麗達跑過來為他抹胸。

    哈爾德一看元首真發了火,心裡悚懼,在元首面前挺直身子一字一句地說:「我的元首,你有氣衝我發吧,不要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我知道沒有安置好戰俘,一方面是部隊正在調動,另一方面,蘇軍戰俘不享受日內瓦公約。我記得你曾經說過這樣的話,大意是要故意餓死一部分俄國人,以便為德國人民騰出土地……」

    「放屁。」李德一聲斷喝。冉妮亞與麗達面面相覷。

    李德的眼睛掃視在場的每一個人,斬釘截鐵地命令:「馬上妥善安置戰俘,那怕部隊推遲調動一天也在所不惜。」

    「還楞著幹什麼?沒聽到元首的教導?」哈爾德沖呆立的戰俘營少校吼叫。少校瘋子般衝進鐵絲網,扯開嗓子喊話:「所有人給我滾起來,不,站起來……」

    圍攏在元首身旁的人迅速散開。卡爾梅克人跑到小山丘一角振臂高喊:「高加索人到這裡集合。」

    冉妮亞跑向另一角:「白俄羅斯人和波羅的海人到這裡來。」

    「俄國人站著別動。」麗達吼吼。

    連鮑曼也喊起來:「烏克蘭人站到東北角。你們怎麼站著不動?把我的話當成放屁了?麗達,給我翻譯一下。」

    「把我的話當成放屁了?」麗達小聲翻譯道。

    哈爾德馬上下山落實元首的指示,向部隊佈置安置戰俘工作去了。

    本書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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