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意志,金之翼 獨在異鄉為異客 文 / astlos
「我要……熏豬肉餡餅和烤蘋果。給這孩子來個薄餅卷香腸,甜點就要年輪蛋糕好了。」
時鐘指向六時整,早上事件結束後就在醫務室休息的西斯武士和負責照顧他的學徒的身影準時出現在廚房。和稍嫌畏縮的學徒不同,阿斯拜恩那態度簡直讓永久固化level5自來熟的佐天淚子佩服的五體投地。落座之後看了一眼桌子上堆滿的食材和在鐵板上正吱吱冒油的香腸和熏豬肉,阿斯拜恩向著穿著圍裙的金髮女性這樣說著。
「我說……你啊!」
打阿斯拜恩露面,他對面的雙馬尾少女就把雙手抱在胸前,額頭上突突的冒起青筋,一邊的眉毛一跳一跳。聽到他的話之後更是火冒三丈,雙手舉起就要往厚重的長條桌子上拍去。
「呦,客人你點的真是地道吶。」
穿著圍裙戴著圓眼鏡的金髮女性的話讓雙馬尾少女的氣勢一下子就像被戳破了的氣球般洩了下去。發出「隊長你怎麼能這樣」哀鳴的雙馬尾只能眼瞅著自家隊長轉身一隻手就夾起餡餅和褐色的薄餅攤在鐵板上,而另一隻手則拿起兩個雞蛋輕輕在鐵板邊緣連續敲破。清澈的蛋液裹著蛋黃滑落在能當鏡子用的閃亮鐵板上發出哧的一聲響,瞬間就在香腸和熏豬肉冒出的油脂中凝固出黃心白邊的盛開花朵。
「好香!」
佐天淚子抽著鼻子聞著雞蛋在融化的脂肪中微微散發出的焦香氣息。雖說她的廚藝也算是很說的過去了,可再怎麼樣,受制於學園都市給平民學生的一體式公寓的簡陋設備,特別是那悲催的電爐功率,佐天平時都只能做一些咖喱啦,燉肉啦一類的燉煮類食物。在這麼近的距離,感受著明火的熱量,鐵板上食材散發出的微微煙氣和油滴細微的爆炸聲分別刺激著嗅覺和味覺讓唾液和胃液同時湧出來,整個人都一下子進入進食前的振奮狀態,對少女來說從進入學園都市以後就是再也沒有的經歷了。
「多謝呢。」菲莉西亞-海德曼少尉雖然聽不懂伊迪亞語,但少女那讚歎的語調卻是她從軍以來就不知道聽了多少次了,所以很自然的瞇起眼睛,回頭向佐天露出了小鎮上酒館的侍應自愧不如的甜美笑容,骨瓷般細白的膚色和閃耀的淡金色頭髮映襯下,充滿了成熟氣息的美麗面容看得佐天一下子就呆住了。
「喂……我說你啊。」看著佐天淚子的表情,墨埜谷暮羽歎了口氣,雖然明知道不可能被聽懂,身為軍人,不,身為女人和人類的責任心仍然使她不忍心再看到被隊長外表欺騙的無知少女出現了。湊到佐天耳邊,她用最低的音量開始嘀咕:「別露出這種表情——那女人切開來的話,裡面全都是黑的呢!」
「小暮羽?」
彷彿背後長著眼睛,菲莉西亞不緊不慢的聲音讓暮羽猛的打了個哆嗦。而佐天則茫然的左右看看,忽然就笑了起來,對阿斯拜恩說了一句。後者嘴角抽了一下,一直若有若無的譏諷般的笑容消失無蹤,代之以真實的苦笑。
「她說。」阿斯拜恩看著眼睛斜著看一遍,卻支起耳朵暴露出內心的好奇,用手緊緊揪住自己一邊的馬尾基於後天養成的矜持不願意發問的暮羽,最終在佐天催促的目光下當起了兩個少女之間溝通的橋樑:「菲莉西亞小姐真的很有威嚴,就和生天目老師一樣。」
「生天……目,好難發的音。那又是誰?老師?這名字倒挺好聽的……是女性嗎?」
「『老師』不是名字,是職業。用赫爾維西亞語來說,就是professeur。」
寒風乃繪留半死不活的聲音從門口傳來。用聽起來隨時快斷氣的聲音說完了這一句之後,她的腦袋就猛然歪向一邊,覆蓋到下巴的白色頭髮順著重力散落在她的臉上。整個身體軟軟的把全部重量都壓在攙扶著她的空深彼方身上,在後者「乃繪留加油啊」的驚叫聲中,險些就把兩個人都帶倒在地上。
從早晨那件事結束之後一直到現在,身為駕駛員兼機械師的白髮少女都在忙著擦拭和清理從艙口和底盤接口衝進戰車內部的雨水。雖說這舊時代的建御雷神到現在只要還能動這個事實就已經證明了它的身體的結實程度,但身為完美主義者的機械師少女仍然花了將近八個小時,一絲不苟的清理了能清理的每一寸地方。對於和佐天淚子同齡的她來說這樣的勞動強度實在是太大了,現在這種快要斷氣的樣子,實在是理所當然。
兩個少女都被乃繪留出人意料的行動嚇了一跳,交流自然是無法再進行下去了。佐天猛然從座位上站起來,一個箭步跨出就攙住了乃繪留幾乎都垂到地面上的另一隻胳膊。兩個少女一起努力著把第三個少女架到她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merci。」閉著眼睛的乃繪留用低沉的聲音道謝。
「de……derien。」佐天用剛剛從阿斯拜恩那裡學來的蓋倫特語現炒現賣,笨拙的小舌音讓眾人都露出會心的笑容。甚至就連歪倒在椅子上的乃繪留的嘴角也辛苦的翹了一下。
「哦哦,好豐盛啊!」
各拎著一個深綠色玻璃瓶的兩人先後走進廚房,後面的中年大叔誇張的感慨著。這次輪到暮羽站起來,從前輩和少校手裡接過酒瓶,熟練的用開瓶器打開之後將介於淺褐色和金色的酒液慢慢的傾倒進高腳玻璃杯。一股奇特的芳香頓時瀰漫在廚房內。
「這是……蘋果白蘭地(calvados)?」
要在西斯武士臉上看到驚奇的表情那真是難如登天,不過他現在還真是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倒不是因為自從進了無法地帶之後就再也沒見到這種需要用蘋果作原料的奢侈品,也不是因為暮羽毫無猶豫和疑問的將她自己、佐天和另外和她差不多大,最多不會超過十六歲的少女面前的杯子也倒進酒液的動作,而是……
拿起高腳杯微微晃動著杯子讓酒香更充分的散發出來,然後將杯口湊在鼻子上深深的吸了口氣,克勞斯少校留著整齊的絡腮鬍子,線條剛硬的臉上露出了迷醉的表情。
和記憶中二少的陶醉表情,幾乎是一模一樣啊……
如同鑰匙一般,某種記憶從精神深處浮現。那是什麼時候?六歲還是七歲?鎮長家那個夏天出生的金髮小子,每當從他自家酒窖裡弄出來裝在同樣的綠色玻璃瓶裡的松香般顏色的液體時,都會請包括自己在內的男孩女孩們分享。這當然不會是出於純粹的好心,只不過是拖著大傢伙兒一起來個法不責眾,免得讓他老爹用能把凍土豆捏成爛泥的大手把他的屁股打爛罷了。
當教室窗戶外面能把肺裡的毛細血管凍裂的寒風呼嘯著肆虐時,即便二少慳吝的只讓每人喝一口,可那火流一般衝下胃裡的液體幾下呼吸間就能讓人渾身充滿了飄飄然暖洋洋的舒服感覺實在是讓人無法忘記。
伴著這種感覺的,永遠都是那個雖然不是一開始就住在拉普蘭,可和自己有著從一年級下學期轉學過來到十二年級畢業為止,都抽籤分到同一張桌子這種原力也無法解釋的奇妙孽緣的黑髮女孩的喋喋不休。
整整十一年啊……即便後來自己光明正大的拿著雜貨鋪老闆給的打工報酬,從已經沒有力氣再把凍土豆捏成爛泥的鎮長手裡換來比二少當年弄到的強得多的陳酒時,只要被她看到、聞到甚至聽說,那說教就從來沒有中斷過。
「別……」
衰弱的精神力量再也無法阻止本應死死封在意識深處的記憶。就像即便隔著要塞厚重的磚牆仍然能聽的一清二楚的那條河流一樣兇猛,即便徒勞的緊緊閉上眼睛,記憶中一個個畫面仍然掠過了他的眼前。最終,定格在一雙有著細細彎彎的煙青色眉毛下,如同拉普蘭冬天的夜空一樣明淨的黑色眼睛上。
西斯武士驚奇的發現,即便是經過了這麼多年,可自己卻仍然記得一切細節,包括女孩左邊的眉毛比右邊稍稍長出一點點的事實——這個事實在超過十年的時間裡從來都沒有改變過!而那聲音,那隨著歲月的流失,剛開始時略顯尖利,後來變得沙啞,再後來充滿了柔美的魅力的聲音,每一個音節中都充滿了從未發生改變的堅定,反反覆覆的在他耳邊清晰的迴盪著。
清晰的就像是她再一次親眼看到此時自己握著酒杯,衝過來在自己耳邊生氣的大聲說著那句話一樣。
那句話是怎麼說的來著?
「sizalkol……olmamal?d?r。」【注】
音量只到耳語的程度的卡尼迪語,無論是在爐子前忙活的菲莉西亞還是正排成一隊伸出盤子承接自己那一份的女孩們都沒聽到。只有聽力讓所有人都感到驚奇的空深彼方疑惑的轉頭看了看吐出無法聽懂音節的西斯武士。
克勞斯輕輕晃動酒杯的動作停下了,停在那裡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輕輕啜了一口如寶石般漂亮的酒液。含著酒液品味了差不多整整一分鐘才長長的呼出一口長長的香味和酒氣。當雙馬尾的少女帶著瞎子都看得出來的討好態度將盛著煎蛋、熏豬肉片和餡餅的大盤子放在少校面前時,彷彿在瀰漫的食物的香氣下的克勞斯等不及似用指頭敲擊著桌面催促著還在慢慢騰騰解圍裙的菲莉西亞。一串雖明顯透出生澀,卻大體不差的嗒嗒聲節奏分明的響起。
那是新伊甸的通用信號。
稍稍低下頭掩飾從瞳孔中洩漏出的些微紅光,長短不一的敲擊聲通過異株湖中央總線第五插槽的通訊芯片的工作,化作一個個塔什蒙貢字母從阿斯拜恩視野中打開的狹長窗口裡飛速掠過。
「很多的事情,發生了。」
「呵……也只有這裡才能享受到這種享受了呢。」
酒足飯飽,杯盤狼藉。空了的玻璃瓶在桌子上滾動,報時要塞的成員和佐天的酒量顯示了出來:有著報時要塞no1身材的軍士長和已經累的快斷氣的白髮下士還沒等甜品上桌就把頭錘在了桌子上發出巨大的響聲;菲莉西亞隊長臉上升起迷人的淡淡紅暈,在暮羽端上來的甜品剛進到嘴裡的時候就失去了意識;彼方和佐天都臉色通紅,但意識看來還清醒,正在幫著一點醉意都沒有的暮羽清理桌子和餐具。
「要嗎?」走廊的巨大窗戶擺著鏤著花紋的鐵質桌椅,報時要塞內唯二的兩個男人相對而坐。一口將暮羽精心煮的咖啡喝乾,隨後從胸前的口袋裡掏出香煙,克勞斯將煙盒伸向阿斯拜恩。用手指在白色的紙盒底部一敲,一根香煙就被震出了半截。
「謝謝。」阿斯拜恩輕輕搖了搖頭,端起了咖啡先聞了一下,然後才慢慢品味了起來。
「呵呵。」叼起香煙,隨後劃了一根火柴將煙點著,克勞斯深深的吸了一口之後朝天上悠然的吐了個煙圈:「的確是賽維勒人呢,泰迪斯人就不像你們這樣討厭香煙。」
「生理問題——就算是薩沙人也解決不了。」阿斯拜恩不動聲色把椅子挪遠了幾米。或許對別的種族來說,將煙葉慢慢燃燒產生的香醇煙氣吸進肺裡乃是至高的享受,是在辛苦的現實生活中一點寶貴的調劑,甚至那些工作條件最艱苦的米瑪塔爾奴隸礦工如果沒有香煙和古柯葉子就會不顧一切的暴動。然而對有遺傳性過敏體質的賽維勒人來說,富含眾多生物鹼的煙霧簡直和殺蟲劑沒什麼區別。
兩秒鐘後,驚奇的神色再一次出現在阿斯拜恩臉上:雖然臉上浮出了肉痛的表情,但克勞斯仍然把大半根香煙狠狠的掐滅在背後窗台上的花盆裡。
「這麼看著我幹嗎?」克勞斯自失的一笑:「艾瑪人為賽維勒人著想就那麼奇怪嗎?」
「太奇怪了。」阿斯拜恩以堅定的姿態點頭:「就像鳥在水裡游,魚在天上飛一樣奇怪。」【注】
艾瑪人,無論是卡尼迪族還是塔什蒙貢族,都很驕傲。推翻曾經不可一世的原力隱修會,並建立起比隱修會還要龐大的帝國的他們,有理由也有資格驕傲,特別在阿斯拜恩這樣的原力使用者面前。戰勝者對戰敗者——即便那場戰爭早就隨著歷史的遠去而只作為有關中學歷史考試的成績而儲存在新伊甸大多數居民的記憶中——的態度,理所當然就是這樣。即便現在遭到了聯邦的壓制和米瑪塔爾的內外夾攻,即使艾瑪起源的普羅維登斯星域都在那場慘烈的戰爭之後化為薩沙殘部和海盜勢力橫行的無法地帶,這些頑強堅韌的就像是超新星諾克石一樣的艾瑪人仍然堅持著他們的驕傲。如果有人想打破這比他們的生命還要重要的驕傲,那還不如殺了他們來的容易。
「太多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克勞斯將雙手交叉在腦後,靠在椅背上,臉上卻閃過了一絲苦笑:「你能想像一個手持射彈武器的艾瑪軍人嗎?」
阿斯拜恩搖頭。就像他們的驕傲一樣,艾瑪人對光束武器癡迷到了頑固不化的地步。被列入正式的裝備採購清單的導彈,大多數艾瑪正規軍人也嗤之以鼻。更不要說米瑪塔爾人的標誌性射彈武器了。
沒有驕傲也不守戒律的艾瑪人,還是艾瑪人嗎?
「坐在你面前的這個就是。」拍了拍腰帶上的牛皮槍套,克勞斯的臉上一瞬間出現了回憶的神色:「反正現在我是想通了。就像你們西斯的那句格言說的一樣,永恆不變的只有滅亡。艾瑪的驕傲如此,艾瑪的戒律也是如此。」
「黑暗,是黑暗,不是滅亡。」
「好吧,永恆不變的只有黑暗。聽你的。」克勞斯的眼角瞥向走廊外面的天井的水池那裡,因為酒精的刺激,有著三個少女的那裡顯得異常吵鬧,即便是隔著厚厚的玻璃窗也能聽到。
換句話說,自己和對面這個男人的談話,根本不虞她們聽到。
「你們是來接我回去的嗎——」從一開始,阿斯拜恩和克勞斯就用即便是在新伊甸也較少有人用的塔什蒙貢方言交談。即便明知道這種語言除了那個說阿赫爾語第二支系的黑長直少女之外,菲莉西亞她們就算是裝醉也分別不出塔什蒙貢方言和這個世界上和阿赫爾文相當接近的伊迪亞文之間的區別,更不用說聽懂了。少校仍然壓低聲音:「雖然很想這麼問,可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吧。你們的船呢?」
「關於第一個問題,很遺憾你說對了。」阿斯拜恩歎了口氣:「作為時空管理局的僱員,我們來這個位面根本就不是為了你,托比-克拉沃克中士——或者叫你fiveseven或者zelta比較好?」
「!」
猛的站起來,手槍已經出現在中年大叔的手上,槍口紋絲不動的指向阿斯拜恩的眉心,手指已經滑到扳機護圈裡面扣在了二道火上。
沉默和寂靜瀰漫開來,只有趴在飯桌上的和宮梨旺的夢囈和水池那邊隱隱傳來的喧鬧。
「冷靜,中士。你以為和一個有著西斯勳爵身份的陸戰隊軍士長在地面上搏鬥是個好主意嗎?」西斯武士的語氣依然平靜:「號稱『不死』的你,在薩沙母艦的空間裂紋彈頭之下仍然存活,果然是名不虛傳呢。」
「那個無所謂。」克勞斯少校,不,克拉沃克軍士深藍色的虹膜中央的瞳孔散發出和阿斯拜恩一模一樣的幽幽紅光,分佈在視網膜上的微型探測器開始將一些人類視覺範圍之外的信息傳回大腦和感知芯片:「這個納米紋身式樣是加達裡海軍情報部專有的吧?我曾在小隊的軍事會議上見過你們的人。階級是……高級探員?呵呵,難怪你知道我的名字。不過……」
中年大叔將槍口往前一遞:「時空管理局是怎麼回事?身為加達裡現役軍人的你為什麼會加入那種組織?」頓了頓,他的眼睛危險的瞇了起來:「還有,你打算怎麼處理我?說!」
抿了一口咖啡,阿斯拜恩不緊不慢的說道:「時空管理局,就像它的名字一樣,是專門處理穿越者和穿越者帶來影響的組織;大概主觀時間半年前,我和你一樣穿越了,不過正好落到了他們手裡,為了餬口以及活命,也只能替他們幹活;至於怎麼處理你嘛……」
克拉沃克突然感到腰間猛的一痛,雙腿驟然失去了力氣坐在椅子上。大驚失色的他正要扣動扳機,卻絕望的發現隨著神經的麻痺,手指根本無法使上力氣。
「別掙扎了,沒用的。」
佐天淚子的聲音響起,面無表情的她轉到了大叔的正面,伸手就把手槍托住,慢慢的放在茶几上以免發出碰撞聲,驚醒那幾個醉酒的女性。
「你……這不可能!」麻痺感從腰椎蔓延上來,現在克拉沃克連呼吸都感到困難:「這裡的原力這樣稀薄,你是怎麼……」
「啪啪!」黑長直少女將左手挪動到克拉沃克能看清的地方,被當成打火機向報時要塞的軍人們介紹,而被她們作為民用物品歸還的電擊器兩根電極間閃過了細小但強力的電弧。佐天淚子看著大叔那和曾經的自己一樣不甘的目光,湧起了一陣黑暗的快感,心中對送給自己這個的重福美帆的最後一絲疏離消失無蹤。
「你看——和一個陸戰隊軍士長在地面上搏鬥,的確是個壞主意。」阿斯拜恩攤開雙手:「回到原題——怎麼樣處理你?我沒有權力對你進行處理。我的任務也不是來追殺你或者帶你回去。你的命運是卡薩諾瓦爵士那一級的人考慮的事情了。」
「卡薩諾瓦爵士?那又是……」
「嘖,嘖。」阿斯拜恩微笑著擺了擺手指:「和你剛剛說的可不一樣啊,克拉沃克軍士。你的問題我已經都回答了,現在該我問問題了。」
「我要是不說呢?」
西斯武士沒說話,只是掃了趴著黑髮、金髮、白髮女性各一名的飯桌,嘴角劃過意味深長的笑容。
根本分不清自己心中湧起的憤怒和恐懼有幾分出於真心,有幾分緣於西斯的心靈震懾,也不想分得清,克拉沃克歎了口氣:「好吧,你想問什麼?」
對克拉沃克一下子變得陰沉了下來的臉色視而不見,攤開手掌,學園都市出品的智能手機投影出一個屏幕,一張三維電子地圖攤了開來。
「我們現在這裡。」點了一下那個不斷閃動的紅點,隨後手指向西北,一直移動到代表海洋的一片蔚藍邊上:「八天前,我們在這裡,英吉利海峽邊上。」
收起了投影,阿斯拜恩逼視著克拉沃克的眼睛:「時空管理局派駐在這個位面的觀察員就在那裡,很久沒有聯繫了所以卡薩諾瓦課長派了我來看看。原本是個輕鬆的度假任務,結果……海洋呢?城市呢?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你怎麼知道這裡是地球?如果是其他星球的話,地理不同是很正常的吧。」
「少給我打馬虎眼。」西斯武士冷冷的說:「地平線的曲率,重力加速度,精確自轉週期,還有衛星造成的引力偏移週期……就算你腦袋裡的感知芯片燒成一團膠凍,這些常數都是用手能測量的吧!還有,別告訴我你們艾瑪的學生手冊上沒有地球北天星區的冬日星圖。」
「……嘿!」克勞斯目瞪口呆許久才猛的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腦門,懊惱的連自己已經可以行動的事情都沒察覺到:「還有這一手?不愧是土豬和泥龜啊!你說我在這個星球已經十多年了,為什麼一點也沒想到呢?」
這一下輪到阿斯拜恩目瞪口呆了:原力在上!當初原力隱修會的絕地們,竟然就是被這樣一群天然呆打倒在地永世不得翻身嗎?帕爾帕廷-達斯-西提厄斯在原力海裡的靈魂如得知這一消息,他的憤怒所掀起的波濤,不知會淹沒多少位面啊!
………………
「百分之六十的陸地和百分之三十的海洋已經沙化,人類的數量降低到三億不到,而且居然還在全面戰爭的地球……真的很難理解。」佐天淚子一臉驚訝的表情搖晃著腦袋。對一個所有人生都在人類有史以來最繁榮昌盛的時代度過,連冷戰都沒經歷的和平少女,這種事情根本就在她的理解,乃至想像範圍之外。
令阿斯拜恩再次歎氣的是,克拉沃克點頭表示同意少女的話:「所以我一直都認為這是個大星門崩塌之後,星門被超時空衝擊波毀壞後就沒再和新伊甸的主流文明有所交集的角落恆星系。你知道,很多這樣的角落星系在二次開拓和後來的時期被隱修會和帝國發現時只剩下不到一千萬人,甚至以幾十萬人的水平勉強維持著工業文明……所以我一直都認為這裡很正常。現在看來的話……」
「你是個呆瓜。」阿斯拜恩毫不客氣的下了定義,
克拉沃克一下子就把眼睛瞪了起來:「士兵!在軍士面前竟然如此放肆!」
「軍士!」西斯武士的聲音比對方還大:「你在軍士長面前竟然如此放肆!」
氣勢瞬間被挫的塔什蒙貢人有著和他的領主一樣倔強不屈的性格,馬上就重整旗鼓:「我是戰略巡洋艦艦長,等同於陸戰隊的中校!」
揚起一邊眉毛的阿斯拜恩險些沒驚訝的笑出聲來:一個戰略巡洋艦的艦長只有軍士的軍銜,也虧他說的出口!
不過現在,不是追究這個問題的時候……
「我是艦隊航母的指揮官,按照臨時編隊的規則,你還是得聽我的命令。」
阿斯拜恩的話險些沒讓克拉沃克驚的翻倒在地:吹牛也不是這麼吹的。如果加達裡海軍的情報部也用得起飛龍級航母出任務,那這些桀驁不馴的人們早就打回蓋倫特-加達裡恆星系,在第一艘奇美拉級航母墜落的地方揚起旗幟紀念第一次戰爭中死亡的英魂了。
然而,當克拉沃克特殊視野內阿斯拜恩右臉頰上納米刺青深青色閃光轉換為淺藍色,並重新組成三角形標誌時,他也只能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
「無法地帶的航母指揮官,加達裡海軍情報部的探員,陸戰隊軍士長,還有……西斯勳爵。真神在上,你還真是個大人物呢。」
真心實意的讚美讓阿斯拜恩瞬間滿臉苦笑。克拉沃克在一愣之後,也是苦笑不止。
「獨在異鄉為異客。」
塔什蒙貢語的詩句,在中年大叔十多年的思念積累下,滄然的讓人忍不住鼻子發酸。
「leiko!」
雙馬尾少女驟然闖了進來,雙手叉腰氣勢洶洶朝著佐天就開始大喊大叫:「你居然這麼久了還沒回去!我和彼方兩個可不會給你和你父親洗盤子!——我才不是對少校你們的談話感興趣才找借口跑來,在門外又聽不懂才進來的……啊!」
到了最後,暮羽才驚覺自己居然把心裡所想幾乎完全都說出來了。頓時紅透臉頰,熱氣騰地一下就從腦門上冒了出來,不由分說的拉著被訓斥一番,卻什麼都沒聽懂的佐天的手腕就往外跑去。
「用原力魅惑整那個小姑娘,有意思麼?」
「看來她很喜歡你。」
「我知道。」少校又抽出一根煙叼在嘴上,不過沒有點燃。透過走廊上巨大的玻璃窗,看著拉著佐天往水池那邊跑,卻因為庭院裡光線昏暗而差一點撞上捧著堆積如山的盤子的彼方,手忙腳亂的暮羽,臉上刀削斧刻般的線條頓時柔和了下來。
「十多年了,我曾經重視和珍愛的一切,都已是過眼雲煙。如你所見,我現在重視和真愛的一切,都在眼前。所以——」少校的聲音壓的很低,然而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真神在上。無論是領主閣下,還是你的那個卡薩諾瓦爵士,甚或女王的聖旨就在面前,也別想讓我離開這裡。」
阿斯拜恩的眼睛在逐漸暗下來的光線中閃了一下。不過最後,他什麼都沒有說。
【注】土耳其語:你不可醉飲(來自google翻譯)。本來應該用波斯語的,可俺實在搞不定從右往左寫的格式。所以只好用土耳其語代替一下,好歹能排版。
這裡為不玩eve的讀者解釋一下,eve的艾瑪由波斯人、瑪雅人和東亞人按照古羅馬帝國的方式組成,是個以宗教為聯繫紐帶和統治基礎的國家。飲酒為穆聖所禁止(可能其程度比吃豬肉還嚴重),這一條應該也被繼承下來。
ps:語言問題上的較真在本篇大概還會發生……這種會打斷閱讀的處理方法很不好,俺在此先道歉了。如果哪位讀者有更好的方法,請在書評區告知俺,俺一定重獎。
【注】此a,以及之前的「二足步行式自走溫控花盆」一樣,出自名坑《銀河新世紀》。
ps:本篇的重要角色,赫爾維西亞王**少校,塔什蒙貢族艾瑪軍人,戰略巡洋艦艦長托比-「zelta」-克拉沃克軍士,由linstryker書友提供。由於本章最後他的宣言,今後如無特殊情況,一律稱之為「克勞斯少校」,以彰顯他與過去決裂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