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天道之爭(下) 第八十四章 一代劍聖 文 / 夢兮
第八十四章一代劍聖
「轟——」
「轟隆隆——」
天空雷雲滾滾，不多時便降下傾盆大雨。
大雨落下，整座廣州城彷彿一下子失去了生命一樣，被籠罩在沉寂之中。
……
總督府門前，簡直像是一片屍山血海，濃濃的死氣瀰漫著整條大街。剛才的百姓與商販早已經離開此地，唯有各方勢力的探子還在附近徘徊，有的甚至悄悄潛入府中。畢竟，權重一方的總督府被人血洗，這可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誰要是錯過了這樣的信息，那這樣情報組織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大雨中，兩個身影一前一後緩緩移動著，在牆角暗處停了下來。
「頭……頭兒，外面的死人真是好多，少說也是四五百人吧！我的天啊，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多死人呢！真不敢相信，那是一個人幹的……那麼多人啊，就算是站著讓我殺，恐怕都要累死。」
一身短裝的年輕人倚靠在牆邊，驚神不定的撫慰著胸脯。
「沒見識小崽子！」
被稱為「頭兒」的是一名滿臉鬍渣的男人，他強忍著心裡的恐懼，努力做出一副不屑的表情道：「這點死人算什麼，真正的屍山血海你沒見過呢！更何況，在真正的高手面前，人再多也只是一堆沒用的擺設罷了。」
「頭兒說的是。」
年輕人受教的點了點頭，然後弱弱道：「那……我們要不要進去探探情況？」
「不行！」
鬍渣男一口回絕道：「裡面的都是些高手，我們要是靠得太近，說不定會受到殃及。而且，鐵衛將軍已經率領大軍把總督府裡裡外外都重重包圍，還沒等我們靠近，恐怕已經被那些弩手亂劍射死。」
「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年輕人有些氣餒道：「現在我們也不知道裡面發生的情況，這點消息傳回去也沒多大功勞。」
「砰！」
鬍渣男狠狠給了對方一個暴栗道：「小崽子你急什麼？我們沒消息，難道其他人就有消息了不成？你給老子記住，幹我們這一行，一定要有耐心有恆心。保命第一，情報第二，要是命都沒了，就算你有再好的情報也傳不會去。」
「哦。」
年輕人揉了揉頭，小聲嘀咕道：「怕死就怕死嘛……還說的那個富什麼堂什麼皇。」
鬍渣男眉眉毛一豎，輕呵道：「小崽子，你嘀咕什麼呢？」
「沒……沒什麼，我說頭兒經驗豐富，真是我永遠的榜樣！」
「哼，那當然！老子幹這行的時候，你還沒……咦！」
話音一頓，鬍渣男面色肅然：「情況有些不對勁……」
「怎麼了頭兒？」
年輕人緊張的望了望四周，卻是沒有發現什麼情況。
鬍渣男皺了皺眉，氣罵道：「白癡！叫你平時多注意觀察，難道你沒看到外圍的士兵都在一點一點往裡面湧。」
年輕人額角冒汗道：「好像是這樣，可……可這有什麼不對勁的？」
「笨蛋笨蛋！」
又是一個暴栗砸下，鬍渣男才道：「這種現象只有一個，說明裡面不停有士兵死掉，所以外圍的士兵才會一點一點的湧上前去。」
「死了就死了唄……」
年輕人聲音一頓，好像是想到什麼，嘴唇發顫道：「頭……頭兒，你是說……」
鬍渣男嗅了嗅鼻子，面色深沉道：「好重的血腥味兒，恐怕死了不下千人吧！」
「千……千人！？」
年輕人腦袋有點發怵！他很難想像，上千具屍體躺在自己周圍會是怎麼一幅光景。
鬍渣男一臉的凝重，因為這樣的情況讓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件事、一個人……算算時間，應該是十年前吧，那時候自己才剛剛出道呢。
「頭兒，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半？」
年輕人咬了咬舌尖，努力克制著內心的恐懼。
鬍渣男看了看府內黑壓壓的一片，沉吟片刻道：「這事我們管不了，還是把消息傳給上面的人，讓他們派高手來處理。」
「是！」
……
待二人離去，隨即又有人出現在牆頭之上。
此人一身黑衣，臉上帶著一張黑色的面具，略帶渾濁的雙眼寫滿了滄桑與憂鬱，轉即被凌厲的眼神所代替。
驀然間，他抬頭看了看天空，任憑大雨一粒粒落面具上卻無動於衷。沒有誰知道，那張神秘面具下的人在想些什麼。
片刻過後，他收回目光，身子一晃消失在原地。
此時的總督府，到處都瀰漫著濃烈刺鼻的血腥味兒。
源源不絕的士兵湧入內院，使得這裡成為一片廢墟。
亂刀狂舞，箭雨漫天！
混亂的場面根本就沒有章法可言，只有殺戮與死亡！
場中央，岳凡手握魚腸劍，永無休止的揮動著……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瞬間，好比天地間最美妙也是最恐怖的「音符」，只為殺人而殺人的「音符」，組合成為一曲死亡的樂章！
一個人倒下，便有令一個人衝過來……然後再倒下，再衝來……
生命的堅強，堅強如磐石，不屈不服，不恐不懼。
生命的脆弱，脆弱如琉璃，晶瑩剔透，一碰即碎。
岳凡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的朝前走著……他每走一步，便會帶走一個又一個的生命和依戀。可是，他的腳步沒有停止，每一步永遠都是那麼的堅定！
「殺——」
或許是恐懼到了盡頭，或許是絕望中爆發，又或許是失去了理智……
一**的士兵將岳凡掩埋，可是寒光過後，全部死去。
走在血泊中的岳凡，就如同來自遠古的魔神，滿身欲血，瘋狂暴戾，任憑大雨沖刷也洗不盡他濃濃的殺意。
「滋滋——」
小蝰蛇依附在岳凡的肩頭，凶戾的嘶叫著，那不帶絲毫情感的聲音比之九泉之水還要冰冷幾分！
……
殺戮整整持續了近一個時辰，地上的屍體已經堆積成人一樣高，後面的士兵踩著同伴的屍體撲上前……
殺！殺！殺！殺！殺！殺！殺！！！
岳凡就像是一頭永不知疲憊的凶獸，吞噬著無數的生命……不！他不是凶獸，凶獸也會有疲憊的時候，他比凶獸更加強大，更加可怕！
身在局外的眾人，無不被這樣一幕情景給震撼！
駱奎與駱齊急紅了雙眼，數萬大軍，就這樣被一個人一把劍給擊破……雖然這裡的地形確實不適合大軍做戰，可岳凡的強大卻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像。
蔡羽一臉恐懼，不由又想起十年前的那一個夜晚，那時候李岳凡也是這樣殺進自己的家門，殺死了無數的高手……那一戰，蔡羽卻是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永生不忘。
作為仇恨的源頭，蔡恩克更是嚇得口吐白沫，心智全無，他同樣忘不了那一個夜晚，自己不但失去了一隻耳朵，還險些丟了自己的性命！從那以後，他便一直生活在這樣的陰影之中。
……
半空中，葛老與景行遠袖手而立，冷眼俯視著下方。
景行遠沒有出手，因為在他這位修士眼裡，那些士兵的生死根本就無關緊要。就好比老虎看到螞蟻被殺死，不會有任何情緒波動，沒有任何憐憫之心。
葛老亦沒有出手，只是臉上神情異常陰沉，不知在考慮什麼。
……
「瘋子！瘋子！這李岳凡真是個瘋子！」
隱於暗處的關仲義看得目瞪口呆，連同郭翔楓與凝兒也怔在當場。
他們怎麼都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發展到這個地步……仇恨演化成為赤裸裸的屠殺！
他們更想不到，李岳凡的殺心已經堅決到如此境界，那已經不是力量所能衡量的境界。
關仲義認為，殺人不困難，難的是，以一人之力屠殺萬倍之人！難的是，殺人過後還能保持內心那份冷靜與執著。
從開始到現在，死在岳凡手中之人已有數千，可是他的動作依然那樣穩定，甚至連呼吸的頻率都沒有改變。沒有人會懷疑，若是給他足夠的時間，他可以一直殺下去，一萬、十萬、百萬……直到殺光所有阻擋他的人。
殺人之人並非無情之人，無情之人也未必會去殺人。
這個道理，不是每個人都懂，更不是每個人都能理解的。
……
「住手！統統給我住手……」
駱奎終於忍不住叫了出來！他面如紫醬，眼珠暴突，那猙獰的摸樣，簡直似要把李岳凡連皮帶骨一塊塊的咬碎才甘心。
士兵的生死，修士不放在心上，可駱奎卻不得不放在心上。這些士兵都是他多年來辛苦經營的成果，更是他稱霸一方的資本。突然一下子死去這麼多人，如何不叫他心痛！如何不憤怒！
聽到命令，士兵們終於停止了進攻。
當他們緩過神以後，這才看清楚自己周圍的情況……屍體，屍體，還是屍體！
每一個都站在血泊之中，腳下躺滿了無數的屍體。看著那一張張熟悉卻帶著痛苦的面容，他們心神震盪，崩潰當場！即便是戰場的殘酷，也不及此刻的恐怖！
……
「蔡——恩——克——」
大雨中，岳凡仍舊一步一步的走向蔡恩克，士兵驚恐的退開兩邊，直接將他的身影呈現在駱奎等人的面前。
濃濃的死氣滲透進每個人的心裡，他們都認為，蔡恩克今天在劫難逃、必死無疑！包括蔡恩克自己都已經絕望。
然而，事情的變化再次超出了眾人想像。
……
「停下吧！」
一個淡淡的聲音從天上地下、四面八方傳來，帶著無比強大的威嚴。這種不是天地之威勢，而是自身之威勢，沒有任何外力的威勢！
強大的力量！真正強大的力量！
岳凡停住腳步，猩紅的雙眼望向前方……只見一名身著玄衣的中年男子飄然而至。
此人五官英俊，頭髮半黑半白，長長的鬍鬚隨風擺動，仿若仙流中人。尤其是他的印堂之間，不時散透著一股凌厲的氣息，讓人觸之心驚……他正是駱蓉從冰棺之中解放出來之人。
玄衣人緩緩走到岳凡面前，直直打量著對方道：「小兄弟，我觀你氣脈不暢，力有不殆，看來你受過很重的傷，可惜啊可惜！」
一聲歎息，玄衣人遺憾的搖了搖頭，也不知道他在可惜什麼。
……
半空中，葛老與景行遠相對一視，各自從對方眼裡看到一抹驚駭之色。
以他們天道中境顛峰的實力，竟然完全感覺不到對方身上的半點氣機，就向一團空氣站在那裡。如果閉上眼睛，恐怕他們都不會知道對方是否存在。
要做到如此境界，必要把全身上下三百六十五個穴竅全部收斂，不露半點氣息……並且，領悟自我之境，與天地融合。
天道中境乃是天地之力融入體內，天道上境則要煉化天地之力！而想要煉化天地之裡，首要的第一步，則便是領悟自我之境，融與天地！
天地融入體內與自身融入天地，看似相差無幾，實際上卻是天差地遠。這就好比一個是追求天地之力的人，一個卻是掌握天地之力的人，其本質的差別決定了力量的強弱。
可以毫不誇張的說，兩個葛老與兩個景行遠相加，都不一定是這玄衣人的對手。這就是力量！絕對強大的力量！
葛老與景行遠緩緩落下地面退到一旁，他們知道，此時此刻，這裡的主角不是他們，只能侍機而動。
……
「父親……克兒……」
駱蓉從後院快步跑來，直奔駱奎等人而去。然而，當她看到眼前屍山血海這一幕時，整個人如同掉入冰窖，無盡的寒意蔓延全身，除了恐懼還是恐懼！
她不是沒有見過死人，可她卻是沒有見過如此多的死人，那中內心與視覺的衝突，險些讓他心神失守。
打量著場中渾身欲血的李岳凡，駱蓉從腳根生出一絲寒意。這是她第一次見到李岳凡本人，也是他第一次真正見識到李岳凡的凶性，儘管以前多有聽聞，但傳言這種東西再可信也有個限度，是以她從未想過，一個人真的可以瘋狂到這樣的境界。
「父，父親你們沒事吧！」
回過神，駱蓉胸口起伏不定。尤其是看著兒子淒慘的模樣，心頭更是一陣酸楚。她連忙從懷中玉盒裡倒出兩粒丹藥喂駱奎、蔡恩克服下……
待服食丹藥後，駱奎與蔡恩克血色恢復不少。
「娘！娘救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蔡恩克緩過一口氣，哭腔著抱住自己母親。
一個三十來歲的人竟然做出像小孩子一樣的舉動，那只能說明他已經被嚇破了膽。
「沒事了沒事了，娘這次請來了高手，他一定可以護著你的。」
駱蓉無奈的安撫著兒子，冷漠的目光望向蔡羽，後者卻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時，駱齊走了過來：「阿蓉，這人是你請來幫忙的高手嗎？他是什麼人？真能將李岳凡攔下？」
駱蓉鄭重的點了點頭道：「大哥你放心，這位前輩乃是我師父的故人，非常的厲害，想那李岳凡必然不是他的對手。」
見妹妹如此胸有成竹，駱齊好為好奇：「是麼！這位前輩究竟是何人？」
瞥了瞥玄衣人的背影，駱蓉低聲道：「大哥你應該聽說過他的名字，這位前輩姓薛，名千闌，人稱一代劍聖薛帝！」
「人稱一代劍聖薛帝！」
駱齊先是一怔，接著面露驚容：「什麼！？竟然是他……」
要說薛千闌此人，曾是江湖白道第一高手，可是他的事跡，江湖上卻沒有太多的記載，即便是《蒼天鑒》中，也沒有多少濃厚的筆墨。
薛千闌成名於天下，輝煌之時，一人一劍力壓黑白兩道眾多高手，幾乎一度成為天下第一人，其聲望不在白武帝之下。只可惜，此人在三十多年前便已經銷聲匿跡，江湖上沒有人知道他的下落，也沒有聽到關於他的任何消息。有的人說他死了，有的人說他瘋了，還有人的說他為修煉至高之劍道閉關不出。於是，人們漸漸淡忘了他的存在。
可以說，薛千闌的一生是個傳奇，更是一個謎。而今突然出現在這裡，卻是叫人疑惑不已。
……
似乎想到什麼，駱奎接過話道：「阿容，這位薛前輩，難道就是當年那冰棺之中的人？」
「是的。」
駱蓉平靜的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隨即，她把目光轉向場中。
……
「讓開！」
儘管岳凡停下了腳步，但他的身上的殺氣非但沒減，反而更加濃烈！
看著眼前的這名玄衣男子，岳凡猩紅的雙眼多了一絲警惕……這個人很強！非常強！只不過，在強大的敵人也阻止不了他的決心。
感受到對方凜冽的殺氣，薛千闌表情依然不變，反而露出一副蕭索的神態：「小兄弟，今天你殺的人已經夠多了，還是罷手吧！十年得道一朝成魔，你這又是何必呢？」
「讓開！」
岳凡一聲暴喝，手中魚腸劍直接斬向對方。
薛千闌不閃也不避，手並劍指化作一道微微的劍芒，隨意的迎上前去。
「噗哧！」
沒有滔天的氣勢，沒有絢麗的招數，就這樣簡單的劍指，竟然將岳凡的短劍硬生生嵌住。時間、技巧、力道……無不妙到顛毫。
看到這樣一幕，眾人驚愣當場，尤其是葛老與景行遠二人感觸更深。他們可是真正與李岳凡交過手的人，自然明白李岳凡的力量有多強大，而那個玄衣人竟然只用了兩個手指，就將對方凌厲的攻勢接下，這樣的手段簡直是駭人聽聞。
不只是他們，即便是岳凡自己亦為之一怔。
「劍是好劍，劍法也不錯……」
玄衣人淡淡品評道：「只可惜，你是練刀之人，以劍代刀卻是辱沒了這把劍……以後，不要在薛某面前用劍，否則你永遠也贏不了我。」
好強勢的口氣！好強大的信心！然而這樣一番話由他口中說出來，沒有人會覺得此人乃是自大，彷彿說這樣的話是理所當然一般。
沒錯，玄衣人便是一代劍聖薛千闌，他的自我之境便是「劍」！放眼整個天下，少有人敢說自己對劍道、劍意、劍心的瞭解會比他更深刻，劍中之聖這一稱號可謂當之無愧！
「崩！」
薛千闌手指輕輕一彈，頓時將岳凡震退數步！
……
對方的強大遠遠出乎岳凡的想像，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強大的壓力！
握了握有些發麻的又手，岳凡收回短劍，卻是沒有半點放棄的打算。
薛千闌見狀一臉平靜道：「本來，一切江湖恩怨已經與我無關，你們之間的仇恨我亦不想過問，但我已答應出！」
「……」
岳凡默然不語，手中拳頭緊握！
回去？怎麼回去？回到哪裡去？家沒有了，親人不在了，自己還能回到哪裡去？十年，整整十年的恨，十年的怨，豈能因為一個人的阻攔就放棄？
「你，還是不打算放棄嗎？」
薛千闌面色轉冷，體內魔性蠢蠢欲動，眉宇之間透射出一股絕強的劍氣：「好！很好！冰封三十年，你卻是薛某出關後的第一個交手之人。我知你身負重傷，也不佔你便宜……薛某一生只修一劍，若你能接下薛某這一劍，薛某便不在管這裡之事。」
說話間，薛千闌目光瞥了瞥隱匿在遠處的關仲義等人……
……
「呃！被發現了……」
關仲義心頭一驚：「這個人究竟是誰？竟然一個眼神就能讓我心神顫動，好厲害！」
郭翔楓點了點頭道：「此人修煉的意境乃是『劍』，不知道他與劍魔相比又如何。」
「此人的意境雖強，但比劍魔應該要差上一籌。」
凝兒一句話說，又恢復沉默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