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十 年 第一章 魂 變(一) 文 / 夢兮
第一章魂變（一）
山林荒野，寂靜無聲……
初晨的陽光透過繚繞的雲霧，映射出一片霞光。
時間彷彿停止，又彷彿永恆。
岳凡不知道江湖的改變，不知道外面是什麼時間，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就這樣抱著塵香不停的往山裡走，只希望能找一個安靜的地方，一個沒有人能夠打擾自己的地方。
山腰間顯露著一個巨大的洞口，陰暗且潮濕，空氣中還散發著淡淡的泥腥味兒。
走進山洞，岳凡將柔軟的蘆葦輕輕鋪於地面，再墊上自己的外袍，然後小心翼翼的將塵香放在上面。身旁小火搖了搖尾巴，似乎明白了什麼，隨即自覺地走出山洞。
佈置完這一切，岳凡猛地栽倒在地，與泥共眠……他實在太疲倦、太累了，他再也沒有半點力氣，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好好的休息一下，哪怕只是一小會兒。
「我不能……我還不能……塵香……」
岳凡嘴唇微微顫動，他艱難的撐了起來，死死握住塵香的手，像是永遠也不放開。
好累好累……
片刻過後，岳凡又一次倒下！這回，他用了很久的時間才撐起身子。
岳凡靜靜看著一臉安然的塵香，他從未感覺到彼此之間的距離如此近，又如此之遠。這一刻，他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要與對方說……可是，他無法說出半個字，哪怕只是微微的張一張嘴唇也半不到。
一個人的生命有多長？是一百年、還是一萬年？也許，只是一瞬間。
岳凡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體內的元氣耗盡，讓他的生命力接近枯萎，而精神力的嚴重透支，更是讓他的心神恍惚。若非一股鋼鐵般的意志立支撐著，他怕是早就倒在地上，痛快的睡上一覺，大夢百年。或者……永遠長眠！
「塵香……塵香……」
「塵香……」
岳凡專注的看著塵香，一遍又一遍的默念著她的名字，似要把她的樣子，她的一切都深深印在自己的腦海之中，不管多少次輪迴，自己都不會忘記！
「如果一個人還有來世……」
幾乎所有的人，總是在即將失去的時候，特別珍惜自己看重的東西，岳凡也不例外……他眼中很平靜，或者說很無力、很無奈。其實，在岳凡內心深處，非常渴望活著，尤其是現在，他更想好好的活著，沒有任何恐懼與害怕，他只為了眼前的塵香。
岳凡再一次倒在了地上，雪白的頭髮失去了色彩，乾枯的皮膚再沒有半點光澤。
呼吸……越來越弱……
越來越弱……
似乎，生命從來都是這樣默默地消逝，死去的時候，誰也帶不走什麼，就如同一個人剛剛誕生之時，除了生命，什麼也沒有帶來一樣。
驀然間，塵香眼角劃過一抹淚光，她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看不見，可是她的靈魂在傷心、在悲痛……她知道，自己一定是在牽掛著什麼，失去了什麼……所以，她傷心了。
「嗷——」
就在這時，洞外傳來小火警示的吼叫聲！
激烈打鬥之聲響起，引來一陣真山搖地動！
一陣過後，動靜平息，隨即有人影從洞口走來……正是施碧瑤等人。
「大姐，那就是上古凶獸麼？」青袍老婦停下腳步，整了整衣衫。
白婆婆點頭道：「我在古籍上見過，那種凶獸為窮奇，力大無比，而且凶狠異常，如果發育成熟，背張肉翅，速度比我們御行術還要快上許多！」
「哇呀！」
紅袍老婦一聲怪叫道：「這小傢伙好生厲害！還沒成長就能夠抵擋住我們五人聯手，要不是最後把用絕招困住它，指不住我們把我們幾個老骨頭給拆散了！」
藍袍老婦笑而不言，黑袍老婦卻一臉寒爽的道：「不就一頭畜生而已，有什麼大驚小怪的！老五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哼！」
「啊！」
紅袍老婦正要反駁，前方突然傳來施碧瑤的精喊。
眾人走進洞內一看，只見一名女子平躺在蘆葦上，而李岳凡則靜靜的倒著，氣若游絲！
見到如此情形，白婆婆臉上的皺紋擠成一團：「先救人再說。」
幾人回醒，連忙上前施行。
海天明月生，碧波萬里長。
孤帆遠影去，無過風挽香。
一陣淡淡的清香飄來，塵香緩緩睜開雙眼，眼前卻是一片昏暗！
她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裡有她，也有他，還有許多陌生而又熟悉的面孔……
「我是誰？」
塵香心頭突兀的冒出一個疑問，眼中儘是複雜，或驚愕、或迷茫、或悲痛、或留戀……
「雅兒是誰？塵香是誰？」
一個小女還走進塵香腦海中……
打理藥田、做飯、聽故事……
逃亡……痛苦……無奈……悲傷……欣喜……死亡……
一陣陣頭痛襲來，隨即一幅幅破碎的畫面重疊、整合……反反覆覆，將一個又一個短小的故事，概括成完整的人生。
「是了……我是萬雅兒……我是塵香……」
塵香猛然醒悟，全身已是香汗淋淋。她終於想起了一切，想起了從前！儘管她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活過來，但她可以肯定，自己就是萬雅兒，也是塵香……
既然萬雅兒既然死了，那以後，只有塵香。
「咯吱——」
房門突然被打開，一個身影走入屋內，背著光線，卻看不清來人的模樣。
「請問你是誰？這是哪裡？」暗暗警覺，塵香心神一動，透明的「承影」握在手中，而後傳來一陣安心與溫暖。
「我叫施碧瑤，這裡很安全……至於其他，出來再談吧。」施碧瑤不冷不熱的說完，然後轉身向外走去。
塵香微微怔了怔，這才覺得自己太過敏感了，看看自己身上沒有不適之處，想必對方並無惡意，於是心念稍動，又將「承影」收了回去。
寬敞的船頭，二人迎風而立，衣裙飄飄，宛若仙舞。
眼前是一片無盡的海域，漆黑且寧靜，深邃而幽遠，在月光的折射下點綴著熒熒粼光……
這是塵香第一次看到大海，雖然此時黑夜，但依然掩飾不住大海的廣闊與震撼，在這樣一個無限的世界之中，人的力量是多麼的渺小不堪，紛爭，又算得了什麼？
旁邊，施碧瑤靜靜佇立，看到少女如此表情，不由輕輕一笑也不打擾，似乎早就料到一樣。
「咳咳……」
回過神來，塵香尷尬的咳了咳聲道：「還請閣下告知道，帶我來此地究竟是何目的？」轉頭望去，只見對方一身青雅的裝束，襯托著淡然出塵的氣質，絕非普通的絕色女子可以媲美。
施碧瑤淺淺笑了笑道：「其實，我們的目的並非是你，而事李岳凡……」
「大哥！？」
塵香心神一顫，就連身子不由的跟著抖動起來：「你……你們找我大哥幹什麼？他現在在哪裡？」聲音越來越激動，甚至透著寒意！
「此事說來話長……」
施碧瑤神色略帶黯然，長長歎了口氣道：「李岳凡抱著你走了一天，當我們找到你們的時候，他已經昏迷不醒了……」頓了頓，施碧瑤接著道：「本來我們只想把李岳凡帶走，可是我知道他很在乎你，如果醒來的時候，發現你不在身邊，恐怕會發狂的，所以無奈之下，我們只好把你也帶上來了。當然，還有一個很麻煩的傢伙。」
「大哥……那他現在怎麼樣？」塵香心慌不已，甚至連眼淚都快急出來。她自問絕非沉不住氣的人，可她現在心裡已經七上八下，頭腦更是一片混沌，哪裡還有思考的能力？
「不知道，我們也不知道……」
「不知道？」
塵香愣住，顯然非常意外。
然而，施碧瑤確實不知道李岳凡此刻的情況，五老也嘗試過所有的辦法，依然無法挽回對方失去的生命力，情況似乎不太樂觀。
「那……那他人在哪裡呢？我要見他！我要見他——」
塵香很努力的調整自己，可惜她現在根本就無法冷靜下來。
「走吧，我帶你去見他，不過……你要有充分的心理準備才好。」
看到對方如此緊張，施碧瑤點了點頭，帶著塵香朝著船的另一頭走去。
大海中的黑夜，似乎更加的黑暗。
這樣的感覺，就如同塵香此刻的心境！帶著無盡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