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第五章 料峭(二) 文 / 一弦彎月
第五章料峭(二)
薛平澤被關進這個地牢一天一夜了,偌大的牢房好像只有他一個人,除了吃飯時間,那個獄卒送進發出餿味的飯菜,他好像被遺忘了。
唯一慶幸的是,那獄卒雖然表面猥瑣,卻也守信,如薛平澤的交代將布料送到了藍水山莊。
當高高的天窗泯了最後一束亮色後,陰森的牢房外響起了雜沓的腳步聲。薛平澤的精神為之一振,禁不住坐起身,向外看去。
昏暗的燈光燃起,獄卒摸出鑰匙打開了鐵鏈上的鎖,兩個捕快模樣的人將一個人粗魯地推了進去。
薛平澤慢慢靠過去,盡量擠出絲笑容,道:「官爺,在下求見知府大人,請兩位通融一下。」
那兩個捕快極快地對了一下目光,一人皮笑肉不笑地,道:「快了,知府大人等等就要傳你過堂。」說完,轉身向外面走去。
鐵鎖又噹啷落下,薛平澤眼尖地注意到那獄卒臨走時輕輕的一瞥,似有惋惜之意。下意識地看向那新來的犯人,他的心陡然一驚。
鐵塔般的身材,骨節巨大,粗重的眉毛,微微內陷的眼睛,閃著嗜血的寒光。雖然衣服破爛,但怎麼也看不出是被抓捕的犯人。
他惡狼般目光掃視了他一眼,便自顧自地在對面的牆角坐下,咂咂嘴,閉上眼睛,不一會兒便打起了響亮的呼嚕。
薛平澤不敢入睡,閉上眼睛假寐,耳朵警惕地聽著一星一點的動靜。
夜漸漸地深了,薛平澤終於熬不住了,眼皮又重又澀,重重地合上。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悚然驚醒,睜開眼,便看到一雙閃著幽幽寒光的眼睛正緊緊地盯住自己。
他縮了下身子,盡量使自己平靜下來,道:「這位朋友可是睡不著?」
那人齜牙一笑,露出森森的白牙,道:「小子,你倒也睡得著?」
薛平澤故意裝作不懂,打了個哈欠,「都是落了難的,睡吧!」便微微閉上眼睛,從縫隙中注意那人。
那人又是一笑,從身後不知摸索出什麼東西,寒光晃了下眼。慢慢地,一步一步地靠近他。
薛平澤依然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暗中雙拳緊握,積蓄著全身的力量,他知道生死存亡就在這一瞬間。
寒光一閃,那人掄起短劍直直地扎向他的心口,狠而快!
薛平澤早已準備,就地一個翻身,短劍刺在牆壁上,「叮」的一聲,濺出火星。
那人有些驚訝,盯著他,「想不到你的身手不錯!」他的眼睛瞇起,凶光畢露,「不過,今夜就是你的死期!」騰身又上,招招扎向他的要害之處。
薛平澤本來就有傷,而且對方身手敏捷,出手狠辣,一時間手忙腳亂地躲避,一邊大喊,「來人!來人!有人要殺人了!……」
可惜喊聲在空蕩蕩的牢房裡迴盪,沒有半絲回應,反而更加激發了對方的暴戾。
他一個躲閃不及,胳膊上被劃了一劍,鮮血淋淋。更因為大幅度的動作,扯動了舊傷口,迸裂開來,痛徹心扉。
那人直撲過來,將他緊緊地壓在身下,一隻手如鉗般地扼住他的脖子,另一隻手握緊短劍高高舉起,眼眸中是殘忍的笑意。
薛平澤不能呼吸,臉漲得通紅,求生的本能讓他拚命地掙扎著。一隻手死死抵住即將落下來的短劍,另一隻手胡亂地舞動著,無意中揪住了對方散亂的頭髮。
他用了全身的力氣,狠狠地往下一扯,竟然生生地扯下了他一大塊的頭皮。
那人慘嚎一聲,本能地丟手去護頭部,薛平澤乘機雙膝拱起,將他踢翻到一旁,自己順勢滾到牢門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那人摸到頭皮上滿手的鮮血,再加上疼痛之極,暴跳著,撲了過來,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死命地往鐵檻上撞擊,沉悶的聲音。
薛平澤手腳亂動,意識逐漸模糊,似乎他看到了斐語那幽怨而美麗的臉龐,另一張素淨的臉兒交換重疊著……
驟然,一聲尖利的利器穿空的聲音,本來在自己面前放大的猙獰面孔突然頓住了,眼珠凸鼓了出來,滿是恐懼和不可置信。而從他的眉心慢慢瀝下一縷血線,越來越多……
他的手鬆了,身體後仰砰然倒地。
薛平澤艱難地回過頭去,燈火一片通明,讓他眼眩,穆戰,一個年輕的武將,還有十幾個兵士正站在牢門外。
鐵鎖噹啷落地,穆戰一步便搶了進來,一把抱起他,痛不可抑,大聲道:「皇上!皇上!……」
外面的人齊刷刷地跪了一地,「參見皇上!奴才救駕來遲!罪該萬死!」
薛平澤虛軟地搖搖頭,聲音低低的,幾不可聞,「傳旨,查抄秦府……」便頭一歪,暈了過去。
第二日,蘇州城的百姓奔走傳誦著,皇上微服私訪,掌握了蘇州知府秦輔與富商歐近槐相互勾結,壓低市價,欺壓良善,謀取暴利的罪行。皇上龍顏大怒,將兩人打入死牢,兩家滿門抄斬,株連九族。
而當夜,兩人在牢中『自殺』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