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十二章 寒聲碎(一) 文 / 一弦彎月
第十二章寒聲碎(一)
南宮浣花回到睿王府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王府的大門頭上掛著大紅的燈籠,搖曳著暈紅的燈光,而大門敞開著,幽暗的如同一個張著大嘴的怪獸,猙獰可怕。
竹影吸了口涼氣,忐忑地看向南宮浣花。
南宮浣花不自主地揪緊了衣襟,稍稍定了定神,穩穩地踏進了大門。小徑上,風吹著樹葉颯颯作響,挾著絲絲早春的花香,偌大的王府似乎沒有一個人,安靜的可怕。
剛剛邁進她居住的偏院,燈,突然亮了起來。
那強烈的燈光讓她不禁遮住了眼睛。慢慢地,她適應了,看向燈火通明的院落。
平時寂靜的小院裡一下子多出了十幾個人,中間端坐著一個暴戾如地域裡的來使,冰冷,陰騭,散發著濃烈的怒氣。
他緊緊盯著南宮浣花的臉,眼角的肌肉抖動了下,冷冷地,粗噶而低沉,「我的王妃,你終於回來了!」
那冷厲讓南宮浣花的心顫了下,抬起眼,看著他,道:「我只想送他們一程!」
薛深微微瞇眼,他很輕易地攫住她的下巴,那裡傳來的痛讓南宮浣花臉兒扭曲。
他一字一頓地,道:「南宮浣花,本王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忤逆本王的話,你,也一樣!」
南宮浣花感覺下巴痛得幾乎要掉了,她看到了他眼眸中濃烈的殺氣。
她的嘴角動了動,想笑一下,但沒有笑出來。很平靜地,她閉上了眼睛。眼前似乎閃過阿斐的影子。
她想,她終於可以自由了!
預期中的痛苦並沒有發生,反而那手指抽離了她的臉頰,但力道之大,讓她跌坐在地上。
薛深冷冷的,「本王說過,本王不會讓你死!如果你死了,本王會讓你所能想到的人給你陪葬!」
他轉開臉,面無表情,「把這個丫鬟拉下去杖斃!還有今日當值的人,沒有保護好王妃,全部重責八十大板!」
竹影低著頭跪在那,臉掩在陰影裡,任由幾個家奴拖開!
「不要!」南宮浣花撲過去,護住她,瞪著薛深,聲音嘶啞,「不要傷害無辜的人!薛深,是我的錯,就懲罰我!」她咬著牙,蜿蜒的傷痕在火光中有著淒厲的扭曲。
一字一頓地,她道:「別讓我更恨你!」
時間一時間似乎凝滯了,只聽見滋滋的火苗跳動的聲音。
薛深臉色鐵青,咬牙道:「你威脅本王?你以為本王真的捨不得殺你?」
南宮浣花笑了,淒美而凌厲,她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
薛深慢慢地,「本王可以免了她的死罪,不過,忤逆本王就要受到懲罰!她是你的丫鬟,只能代你受過!」臉色一冷,「拉下去!五十大板!」
家奴迅速地將竹影拖了下去,接著響起了厚重的木板重重落在皮肉上的聲音,一聲又一聲,每一聲都像重重地打在南宮浣花的心上。
她閉起眼睛,死死地咬住嘴唇,血,絲絲縷縷沁出了唇角。曲握的指尖深深地扣入了地面。
薛深的臉色陰暗不定,他看著這個讓他愛到了極點,而又恨到了極點的女人。那嘴角的血絲讓他心猛地一痛!
他彎下腰,幾乎粗暴地拖起她。不曾想,南宮浣花突然張嘴咬在了他的手臂上。
現在的季節是春天,本來穿得就不多,她感覺到牙齒嵌入肉裡的聲音,鹹鹹的血腥味充滿了她的口腔!
薛深皺著眉,沒有動,只是固定著那個姿勢。
沒有一個人敢出聲,只有一聲聲的竹板打擊聲撞擊著每個人的耳膜,在這幽暗的夜色裡有著說不出的沉重和詭異。
自從那次衝突後,南宮浣花又回到了原來的寢宮,薛深比以前來的更勤,甚至夜夜索歡。
南宮浣花平日的冷淡中更多了疏離,但是她從此不再說忤逆的話,當身體隨著**在薛深的身下放縱時,那迷離的眼眸中閃過決絕的陰鬱。
而竹影在床上足足躺了半個月之久,方才可以勉強下床。
此時的桃花正艷,一陣風來,花瓣帶著旋漫天落下,如同一場花瓣雨。
南宮浣花慵懶地依在軟籐椅上,微微閉著眼睛,聽任那花瓣飄落在額上,衣服上,嗅著空氣中那絲絲沁人的香氣。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慢慢走近,突兀地打擾了這靜謐。南宮浣花微微蹙了下眉,沒有睜眼。
腳步聲停住了,一個嬌柔的聲音,「王妃姐姐好愜意呀!」
南宮浣花慢慢睜開眼睛,那是個千嬌百媚的人兒,如玉般不帶瑕疵的臉兒,明媚如絲的眼眸微微帶著笑意,嬌美而高雅。
南宮浣花緩緩起身,臉色平淡,道:「原來是側王妃,本妃失禮了!」
杭弄晚眸中閃過絲嗔色,依然微笑著,很大方地行了個禮,道:「早就聽說王妃姐姐風流婉轉,清麗脫俗,有心來拜見,只是因為王爺……」
她停住了口,抿唇一笑,拉住她的手,道:「不過,妹妹第一眼就是喜歡王妃姐姐!」她如小女兒般的嬌憨,「妹妹初進王府,不知禮節,失禮之處請姐姐見諒!」
南宮浣花看著她,如果不是那眼眸洩露了她太多的表情,還真欣賞她的明媚和嬌憨可愛。
她笑笑,淡淡的,轉向竹影,道:「給側王妃上茶。」
竹影看了杭弄晚一眼,低下頭應著去了。
兩個人坐在石桌旁,跟隨在杭弄晚身後的芙蓉遞上一方精緻的木匣。
杭弄晚道:「王妃姐姐,妹妹是個俗人,想著第一次拜見姐姐,也不知道送什麼禮物才好!只怕一些俗物讓姐姐笑話!」說著,她打開那木匣,極為淡雅的香味飄出,裡面是個白玉的瓶兒。
她道:「這是宮裡娘娘們最愛用的面霜,只有皇后和太妃娘娘才可以用,對人的肌膚極為好的!上次入宮,皇后娘娘賞了妹妹一瓶,妹妹送給王妃姐姐,請姐姐不要笑話!」
南宮浣花瞥了那瓶兒一眼,知道她所言非虛,笑了下,道:「多謝!」
杭弄晚很是開心,道:「這麼貴重的東西自然只有王妃姐姐這樣的妙人兒才有資格用!」她似乎很是無意地撇了眼她臉上的傷痕,惋惜,還有不屑一閃而過。
又坐了一會兒,她很是熟稔地告別了。
南宮浣花嘴角噙著淡淡的微笑,目送她裊繞生姿的身影遠去,握住那瓶,感受那玉質的滑潤細膩,那溫潤的清涼。
她道:「收了吧!」
竹影小心地將瓶兒放回木匣,拿回了房間。
晚上,竹影將冒著熱氣的藥粥放到南宮浣花的面前時,南宮浣花皺起了眉。
從烏黑的藥汁換成了藥粥,那原先聞著的藥香味令她胃部痙攣。
她嫌惡地推開那藥粥,撇過臉去。
眼光微轉間,看到竹影臉上浮上一絲陰鬱和無奈。她的心兒一顫,伸手端過藥粥,屏住呼吸,一勺一勺地大口塞進嘴裡。
當最後一勺粥滑下咽喉時,竹影如釋重負,將幾顆剝好的荔枝送到水晶碟中。
南宮浣花忍著滿嘴的苦澀,剛要捻了顆,抬眼便看到剛剛跨進門的薛深滿意的臉色。
竹影低頭退了下去。
薛深站在她的面前,親自剝了一顆,遞到她的嘴邊。
她遲疑了下,張開嘴,咬住那白嫩的果肉,吮著那甘甜清涼的汁液,心裡稍稍好受了些。
薛深微微一笑,完全沒了人前的冷酷,看著她的眼神溫柔至極。也許,只有在她的面前他才可以露出如此溫善的一面。
含著最後一顆荔枝,薛深驀地覆上她因為果汁柔軟而香甜的唇,將她來不及呼出的聲音含進了嘴裡。
她蜷著身體,背對著薛深沉沉睡去。
薛深此時的眼眸靜靜地凝注著她,那溫柔和寵溺幾乎能讓人溺斃其中,而眼眸深處則是深深的一抹悲傷。
他小心地替她蓋好絲被,一隻手慢慢撫上她那平滑的小腹,摩挲著,喃喃自語,「給我生個孩子!阿浣,只有你才能給我一個孩子!……如果,有了孩子,你就會明白我愛你的深!也許,」他苦苦一笑,有些淒然,「你對我的恨會少一些……」
南宮浣花安靜地睡著,呼吸平穩而均勻。也許她的夢裡從來沒有這個男人,她也無法理解和接受這樣一個霸道而殘忍的男人近乎於瘋狂的愛!
而這樣一個男人只會為她展顏一笑,只會為她將百煉鋼化作繞指柔……
是她的幸,還是她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