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十五章 且共從容(一) 文 / 一弦彎月
第二十五章且共從容(一)
過了蕃列這座城池,祈城便遙遙在望。
蕃列多夾竹桃,一眼望去,蒼鬱繁茂,濃翠逼人,花兒開在高高的枝頭,遠遠望去,紅、白、黃,一朵朵,一簇簇,絢爛自然。風過,香氣襲人。
南宮浣花索性捨了車,慢慢地走在來往的人群中。收留的那個年輕人大至駕著馬車,載著楔遠遠地跟在後面。
傍晚的風帶著花香,涼爽宜人。街面上很是熱鬧,南宮浣花感受著這平常的快樂,嘴角露出絲淡淡的微笑。
突然,一輛馬車極快地從後面衝上來,路人紛紛躲避,南宮浣花被擠帶到路邊,差點跌倒。
她站穩身子,看了眼遠去的馬車。卻沒有注意到那流蘇的車簾掀起一角,露出一張嬌美的臉,那美眸中閃過了驚愕,還有濃濃的恨意!
大至驅車從後面趕上來,道:「公子,你沒事吧?」
南宮浣花搖頭。
晚上,三個人便在客棧中住下了。南宮浣花習慣一個人,楔也不勉強,和大至一個房間。不過,有時偶爾瞟過南宮浣花的一眼,充滿了別樣的興味。
夜深了,夜空陰沉沉的,白天的喧鬧不再,幾乎所有的人都沉入了夢鄉。
一條黑色的人影悄沒聲地越過黑黝黝的屋脊,停了片刻,輕輕落下來,很輕易地便找到了南宮浣花的房間。
他附耳在窗下聽了聽,掏出一個竹管,戳破窗紙,對著露出的一端輕輕吹了口氣。
他又停了片刻,來到門前,用刀尖慢慢插入門縫裡一點一點地撥動。
門開了,他慢慢地走到床前,黑巾外的一雙眼睛灼灼閃亮,凝視著那個已經沉睡的人兒。
然後,他將毫無知覺的人扛在肩上,出了門,縱身一躍便跳上了房頂,轉瞬便沒了蹤影。
夜色,如舊。
南宮浣花只覺得頭痛得很,迷迷糊糊地,似乎有人在面前走動,甚至有一隻手探進自己的衣服裡摸了幾把。
她驚出了一身冷汗,費力地睜開眼睛,卻看見了一張完全陌生的,塗著胭脂口紅的婦人的臉。
她想說話,喉頭卻乾澀得很,道:「你,你是誰?你怎麼在我的房間?」
那婦人笑了,道:「我的爺!這可是小婦人的閨房!」
「什麼?」南宮浣花清醒了些,她坐起身子,入眼處竟然是間滿是脂粉香味的閨房,誇張的擺設,華麗的佈置。門口還倚著一個鐵塔般滿臉橫肉的漢子,正用那雙透著邪惡的眼神打量著她。
她明白了什麼,短暫的驚慌之後,便鎮定下來,淡淡地道:「在下不過是路過貴地,有什麼得罪夫人的地方麼?勞煩夫人如此手腳?」
那婦人眸中閃過一絲讚賞,道:「果真是不同常人!這麼說,我林嬤嬤也不枉受了場驚嚇!」她伸手勾起她的下巴,端詳著她的臉,「容貌確實不錯,只是可惜了這道疤了!」
南宮浣心裡涼了,她知道自己的男裝身份已經被拆穿,而且被人擄到了妓院!
只是,她實在難以想像在這遠離京城之地,會有認識她的人,甚至恨她如此!
她避開她的手,道:「你想怎樣?」
林嬤嬤道:「這是蕃列最大的煙花樓——藏嬌樓,你被賣給了我,便是這樓裡的姑娘了!」
南宮浣花不動聲色,道:「我和你無冤無仇,嬤嬤何苦逼良為娼?若是放了我,我必定重金相酬謝!」
林嬤嬤笑了下,道:「丫頭,你就是不一般!不過,既然到了這,就出不去了!你最好打消了念頭!」
說著,扭轉身子便往門外走,口裡道:「你乖乖的,我也不難為你!」陰狠地笑了聲,「比你三貞九烈的老娘也看的多了,老娘有的是手段!」
南宮浣花目送她的離去,看了眼守在門前的龜奴,便低下頭陷入了沉思。
看窗縫透過的陽光,應該是將近午時,楔和大至應該正在四下找她,但是,他們絕不會想到這個地方!
她苦笑著,眼眸中是絕然的冷冽。
夜晚到來了,即使在這僻靜的院落裡也能聽到外面的絲竹靡靡,浪聲笑語。這是藏嬌樓最為熱鬧的時間!
南宮浣花安靜地坐在那,聽由那丫鬟梳理著自己的頭髮,擺弄臉上的胭脂。
林嬤嬤走進來,很是滿意,更是驚艷盛裝下的南宮浣花。她道:「你若不是臉上那疤,倒也是個絕色的美人!」
南宮浣花微微一笑,道:「一副皮相而已!」她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裡的一根釵子,「嬤嬤,要我接客是不是那個人的意思?」
林嬤嬤愣了下,道:「你是聰明人,我不想瞞你。不過,我知道的也不多,你也不用費心追問!」
南宮浣花歎道:「要我千人枕,萬人睡,想來恨我入骨!那麼,他有沒有說,即使死也要讓我接客?」
林嬤嬤沒有說話。
南宮浣花驀然將那釵的尖端抵住自己的咽頭,笑意盈盈,道:「他不會讓我死!我若死了,他就感受不到快樂了!對嗎?」
林嬤嬤變了臉色,卻笑著道:「我說姑娘,你是個聰明人,幹什麼做傻事?」她眼眸一冷,「老娘最是看不得尋死覓活的人!你放下那釵,別自找苦吃!」說著,她向那龜奴使了個眼色。
龜奴向上跨了一步。
「站住!」南宮浣花喝了聲,稍稍往前送了下,釵的尖端刺進了皮肉,沁出一滴血珠。
她臉色冷冽如霜,道:「你敢再走一步,我就死給你看!如果我死了,」她笑,笑得絕美,「你相信嗎?你,還有你們,整個藏嬌樓的人,甚至蕃列的人都得給我陪葬!」她的聲音陰森森的,讓人不禁打了個寒噤。
她知道,楔遲早一天會找到這裡,以他的性情和手段必然不會放過這裡的每個人!還有薛深,也許他已經察覺自己沒有死,他一定不會放過自己!更不會放過傷害自己的人!
她在賭,賭自己的命!
龜奴停住了腳步,猶豫不定地看向林嬤嬤。
林嬤嬤臉上變化不定,也被她口氣的陰狠嚇住了,道:「你,你放下來,有話好好說!」
南宮浣花猶豫了下,放下了釵。
林嬤嬤跳過去,甩手一記耳光,惡狠狠地道:「死丫頭,你敢威脅老娘?老娘這就讓你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她命令那龜奴,「這個醜丫頭,今晚就是你的了!好好伺候她!」
龜奴看著南宮浣花露在衣服外的肌膚,如玉般潤澤,不由地吞了口唾沫。眼角掃處,卻看到她那眼眸中的怨毒與冷厲,倒吸了口冷氣,他拉過林嬤嬤附耳說了幾句。
林嬤嬤橫睨南宮浣花一眼,沉思著。
她畢竟是大風大浪裡走過的人,憑著她的感覺,還有這個女子傲睨天下的氣勢,她權衡著。這個女子確實很美,但是臉上的那道疤痕卻無法遮掩,在這樣的藏嬌樓無意是煞風景!既然如此,她何必不賣個人情?她不過是個老鴇,圖的是銀子,逼死人的事她還不想做。
於是,她哼了聲,道:「既然這樣,老娘就給你幾天的時間,不妨再想想。」
南宮浣花無視臉上火辣辣的痛,淡淡地一笑,款款起身,道:「嬤嬤的話,我記下了!我,會接客,不過不是現在!我不會讓你白白賠了銀子!」
林嬤嬤道:「這就好!」說完,悻悻地帶著那丫鬟退了出去。
南宮浣花微笑著,隨手扯下頭上的釵花,步搖,扔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