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二十四章 水闊山遠(二) 文 / 一弦彎月
第二十四章水闊山遠（二）
這是後山，距離京城很遠，山腳下零落地住著幾家獵戶。
南宮浣花謊稱自己和哥哥誤墜山崖，哥哥跌斷了腿。山裡人樸實，一家獵戶拿出家裡僅有的招待了兩個人，並留宿一夜。
南宮浣花和楔稍作整理，用手裡所剩不多的碎銀買了輛破舊的馬車，還有一隻瘦弱的老馬。
楔腿不能行，便倚靠在車欄上。
南宮浣花駕著馬，車輪轱轆著顛簸上路，向天朝與羌國的邊境行走。
對於南宮浣花來說，天朝已經沒有她留戀的理由，雖然還有一份牽掛，但是她不認為現在的自己能保護得了。而且，如果她再停留下去，很可能會被那個男人發現。
至於楔，他的眼神中流露出太多的怨恨，但是腿不能行，只能勸說南宮浣花將他送到天朝與羌國交界的小鎮。據說，那裡有一個神醫能夠治癒他的殘疾。
兩個人很默契地形成共識，結伴而行。但是他們都不是多話的人，所以一路行來，竟然無話可說。
行了幾天的路程，這天天色將晚，遠遠看見了一處集鎮，心裡歡喜起來，揚起鞭子吆喝著馬兒快些。
前面突然嘈雜起來，傳來呼喝聲，「站住！小子！……別讓他跑了！」竄出幾個人來，手裡拿著刀，棒之類的傢伙，緊緊追趕著一個年輕人。
那年輕人慌不擇路，直往馬車衝過來。
南宮浣花猛地勒住了馬，年輕人吃驚地收腳，卻踉蹌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四五個人趕上來，拳打腳踢，連帶著刀棒。那年輕人只護著頭，哀哀直叫。
南宮浣花倒吸了口涼氣，這幾年她行走在外，不平不公之事她屢見不鮮。因為有小姚的身手，她也曾經仗義疏財。但是現在不同，她充其量不過是個商人，手無縛雞之力，自保都很難，何況其他？
但是在這荒郊野外，看那些人的手段恐怕要出人命。她焦急起來，咬了咬牙，便要下馬。
楔拉住了她的衣襟，懶懶地，道：「你不會想挺身而出吧？」
南宮浣花瞪了他一眼，卻遲疑了。
楔笑了，帶著譏諷，道：「你手無縛雞之力，能做什麼？不過送死而已！」他說完，轉頭向著那些人，道：「喂！能不能讓讓路？本大爺的車要過去！」
幾個人都是一愣，停了手，這才注意到馬車和車上的人。
一個身材健碩，眉眼兇惡的漢子斜睨著他，道：「小子，你說什麼？」
另幾個人哄道：「爺，這是兩個不知死活的傢伙，索性剝了他們的衣服，尋些下酒菜的銀子！」
那漢子齜牙道：「也是！」抬腿便跨過來。其他的人也都圍了過來，面目可憎。
南宮浣花臉色微白，下意識地向後縮了縮，道：「你們，你們還有沒有王法？」
幾個人哄然大笑，「王法？哈哈！這小子竟然說王法！這兒，我們爺就是王法！……」有個人不耐煩，伸手抓住她的腿，狠狠地往下一拽。
南宮浣花驚叫聲，從車上掉了下來。就在那落地的一剎那，身子似乎被什麼向上托了下，卸了去勢，竟然沒有傷到。
還沒有等她反應過來，只聽得幾聲慘叫。一縷縷的鮮血，從他們的額頭緩緩流下，接著，一個一個砰然倒地，抽搐幾下，便一動不動了。每個人的眼睛都凸鼓出來，露出巨大的恐懼和不可相信！
楔依然悠閒地靠在那，剔著手指，殘忍而嗜血的眼神，道：「好久了！本閣好久都沒有這麼痛快地殺人了！呵呵！」他笑著，聲音如夜梟般尖利。
南宮浣花呆傻般地坐在地上，全身冰冷，忍不住顫抖著，空氣中瀰漫的，強烈的血腥味讓她乾嘔。
這又是一個惡魔，嗜殺而暴戾，視人命如草芥，比薛深有過之而無不及！
楔對那個同樣嚇傻似的年輕人道：「喂！小子，沒死吧？去搜搜他們的身上有沒有值錢的！」
那年輕人艱難地爬起來，身上和臉上都是血肉模糊，他顫抖著，靠近一個個死屍，摸索著他們的衣服，竟然得了十幾塊白花花的銀錠。
他顫顫地捧到楔的面前，楔收在手裡，很是滿意，道：「這足夠路上花銷了！」轉眼看向南宮浣花，「可以走了！」
南宮浣花不說話，艱難地爬起來，手腳顫顫的慢慢爬上車，逕自取了包袱，一個人搖搖晃晃地向前面走去。
楔皺眉，聲音中有著怒氣，道：「你幹什麼？要到哪去？」
南宮浣花腳步頓了頓，頭也不回，聲音沒有一絲感情，「你自己走！」便繼續向前。
「站住！」楔惱怒成羞，喝道：「你再往前一步，我要了你的命！」
南宮浣花轉過身看了他一眼，冷笑一聲，腳下並不停步。
楔瞪著她越來越遠的背影，眸中怒火愈熾，咬牙切齒，手指彎曲著卻遲遲沒有彈出。
「你答應要送我到祈城！」他忍不住喊，見對方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終於大聲道：「你，你回來，我錯了！」又接著補充一句，「你回來！以後，我都聽你的！」
南宮浣花終於停下了腳步，頓了片刻，便轉身走回來，無視對方惱怒又帶著不甘的眼睛。
她登上馬車，揚起了鞭子，又回頭對那年輕人道：「埋了這些……你也快點離開吧！」
那年輕人喏喏地應了聲。
馬車慢慢行駛著，楔不時瞟瞟南宮浣花的臉色，想說什麼，又被她的冷漠和疏離擋住了。他生氣地撇過臉，看著路邊的樹木不斷地向後退去，不知何時，唇角慢慢浮上一絲笑意。
天黑時，兩個人終於趕到了集鎮，尋了家客店住下。南宮浣花始終看也沒有看楔一眼，也沒有說話。
第二天早晨，兩人起程趕路，南宮浣花剛走近馬車，注意到車旁蜷縮著一個人。
他聽到腳步聲，便抬起頭，年齡不過二十歲左右，濃重的眉毛，大而有神的眼睛，臉有些腫，帶著淤青和血痕。他慌不迭地站起來，歡喜地道：「恩公，小的可找著你們了！」
南宮浣花認出這個便是昨晚在路上所救之人，有點吃驚，左右看了下，低聲道：「你在這兒做什麼？」
那人侷促地搓著手，吞吞吐吐地道：「小的，小的……」他猛然跪下，「恩公，求您收留小的吧！小的只是一個人，若是回去……」他沒有說下去，但眼眸中的哀切更重。
南宮浣花歎了口氣，的確，出了人命，官府一旦追究下來，這人必定脫不了干係。如果再停留下去，恐怕也是危險。
她思忖著，她答應將楔送到祈城，但自己畢竟是個女子，再加上楔雙腿殘疾，一路之上，不便之處定有許多。這個年輕人看樣子也是憨厚之人，不如收留。
於是，她掏出一塊碎銀，道：「先去店裡買些吃的再走吧！」
那人歡喜地接過銀子。
南宮浣花輕輕地歎了口氣，前面的路還有很長，不知道這兩個完全不同的人會給她帶來禍還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