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十九章 羅幕繡帷鴛被(四) 文 / 一弦彎月
第十九章羅幕繡帷鴛被(四)
回到王府,天空陰沉下來,午膳後,薛深又進了宮。南宮浣花獨坐一會兒,只覺得身體疲乏,便倚著軟塌沉沉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聽得外面有人聲走動,她睜開眼睛,看見貼身丫鬟梅碎正在床前晃動。
梅碎與竹影是薛深特意配給她的貼身丫鬟,這兩個丫鬟不但手腳伶俐,而且心思剔透,平日裡寸步不離她的左右。可以說是保護她,但也可以說是監視她。
梅碎看見她醒來,舒了口氣,道:「王妃,你可醒了!如夫人,還有好幾房的夫人都在外間等著給您請安呢?」
南宮浣花皺皺眉,「是嗎?」她坐起身子,梅碎體貼地給她披上披風,試探地,「王妃,是不是不見?」
南宮浣花淡淡地,道:「若是今天不見,還會有下次。」起身輕攏了攏鬢髮,搭著梅碎的胳膊慢慢走了出去。
外間正是花紅柳綠,鶯聲燕語,連帶丫鬟竟然將房間擠得滿滿的,真是熱鬧得很。而竹影正皺著眉站在一邊。
突然,有人叫了聲,「王妃出來了!」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看向南宮浣花。
南宮浣花姿態優雅,慢慢踱到貴妃椅前坐下,眼皮也不抬,伸手接過竹影遞上的茶,慢條斯理地道:「今日,本妃這兒真是熱鬧!」
如夫人如眉伺候薛深最早,自恃也甚高,微笑著萬福道:「本來王爺與王妃是新婚燕爾,妾身們不便來打擾。不過,妾身以為這禮還是不能缺的,所以,妹妹們才聚在一起,給王妃請安!」
眾女子紛紛萬福行禮,不過不少人眉梢眼角都露出不屑。
這個王妃雖說是柳家失散多年的女兒,但臉有瑕疵,就是無鹽女一個!說穿了,不過是藉著家勢暫時得寵罷了!勉強行了禮,有的不待南宮浣花說話便坐下了。
南宮浣花看在眼裡,不動聲色,道:「眾位妹妹不必拘束,都請坐吧!」
女人們謝過了,便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不外乎誰的妝容好看,誰的衣服鮮艷……,完全無視南宮浣花的存在。
梅竹兩個人擔心地看看主子。南宮浣花卻只是斜倚著,微微瞇起眼,打量著這些主子和丫鬟。
她知道能夠做薛深侍妾的女人,大都不是平常人家的女兒,不是有過人的才貌,就是有顯貴的身份。畢竟,鎮南王府的睿王爺可是權傾天下的年輕才俊!想到夜夜糾纏自己的男人曾經流連這些溫香軟玉之間,嫌惡之情更甚!
正在這時,薛深走了進來,道:「這兒怎麼如此熱鬧?」
眾女子一下子都噤了聲,慌不迭地給他行禮,更兼著柔聲媚語,嬌羞可人。
薛深卻看也不看,逕直走到南宮浣花的面前,坐到她的身邊,隨意地攬她入懷,柔聲道:「怎麼?剛剛睡覺起來?」
南宮浣花眉頭微蹙,將身體稍稍離開了他些,淡淡地道:「是」自顧細啜著茶,不再說話。
薛深眸中染上絲暗色,不動聲色地又將她往懷裡緊了緊,漫不經心地道:「本王在外面就聽得裡面熱鬧,不知道在談些什麼?」
如眉笑著道:「啟稟王爺,妾身和妹妹們是來給王妃請安的。王妃端莊謙和,妹妹們一時失了態,請王爺和王妃恕罪!」
「是嗎?」薛深看向南宮浣花,眼底有著詢問。
南宮浣花輕笑了聲,道:」如夫人可真會說話,也不怪王爺寵你。」看向薛深,笑盈盈地,「王爺的身邊美人可真是多啊,妾身眼都有點花了。」
薛深凝著她的眼眸,想從中看出什麼。
一個侍妾嬌嬌弱弱地開了口,道:「王妃的誇讚,妹妹們可是擔當不起。在妹妹的眼裡,王妃的風姿和神韻可都是無人能及!王爺您說是不是?」眼睛很殷切地看著薛深。
薛深嘴角浮起一絲微笑,帶著讚賞。
其他女子也諾諾稱讚,儘管眸中閃過不屑和嫉妒。
南宮浣花笑,道:「妹妹的話真是叫人受用!」她眨了眨眼,似乎不經意地撫著那傷疤,「你看,本妃這臉上的疤是不是很難看?」
那侍妾偷眼看看薛深的臉色,笑道:「王妃本是麗質天生,一點瑕疵怎能掩蓋王妃的絕世風姿?」
南宮浣花又笑,不可抑止。
薛深皺著眉看著她,道:「阿浣!」
南宮浣花止住笑,眼波流轉,「王爺,你覺得是臣妾好看呢?還是她們好看?」
薛深不假思索,道:「在本王的眼裡,自然愛妃最是好看!」
南宮浣花微愣了下,笑道:「王爺,既然如此,若都劃了她們的左臉,就和臣妾一樣了!是不是也很好看?」
她這一句話說出口,那些女人們嚇得魂飛魄散,掩住臉,都跪倒在地,「王爺饒命!娘娘饒命!……」
薛深凝著她,神色不動,道:「愛妃喜歡怎樣就怎樣,只要愛妃高興!」
南宮浣花笑臉僵了僵,避開他的眼睛,看向跪在地上一大堆的女人,心中是莫名的煩躁和惱怒,喝道:「都起來吧!」
女人們止住哭饒,互相看了看,慌亂地爬起來,再也沒了來時的囂張,低著頭戰戰兢兢地站著。
南宮浣花深吸了口氣,轉向梅碎,「去,把上次宮裡賞的那些玩意兒都送給夫人們吧!」
梅碎應聲取了一個大盒子,打開盒子,有翡翠,珠寶……燦爛耀眼,一一走過眾女子面前,任她們挑選。
那些女子本來是膽戰心驚,見了明亮亮的珠寶,忐忑著,又禁不住誘惑,分別撿了喜歡的收在袖裡。
薛深微微閉了眼,也不看眾人,只是冷冷地道:「既然王妃打了賞,都退下去吧!」
眾女子聽了,都急急地行了禮,慌不迭地依次退出了房間,就連如眉也不敢再說什麼。那侍妾雖有萬分不甘,幽怨地看了薛深一眼,只得怏怏地退開。
房間裡只剩下薛深和南宮浣花兩人。
薛深睜開眼睛,瞧著她,慢慢地道:「你終究下不了狠心!」
南宮浣花沉默著,良久,道:「如果我是她們其中的一個,你是不是也會這樣對我?」
薛深歎了口氣,輕輕撫上她的臉,聲音低沉,「你難道還不明白?這個世上只有一個南宮浣花,我的眼裡也只有南宮浣花一個人!」
南宮浣神一震,愣愣地看著他,很自然地,她又想起了薛平川,「結髮同枕席,黃泉共為友……攜子之手,與子偕老!」慢慢地,眸中水氣氤氳。
薛深歎息著,將她摟在懷裡,唇,輕輕吻過她的臉頰,她的眉眼,她的耳垂,她的秀髮……
夜半,南宮浣花醒來,薛深不知何時已經走了。
她支起酸痛的身子,赤著腳慢慢下了床,走到窗前打開了窗戶。
外面黑黝黝的,只聽見風吹過樹梢的簌簌聲,雨,滴落在地上,打在窗戶上,樹葉上滴答的聲音。
一陣風挾著雨絲撲面而來,帳幔隨風舞動,而她那長長的秀髮和衣袂沾了雨絲,也隨著起舞。黑暗中,她的眼睛閃著幽亮的光,嘴唇緊緊地抿著,冰涼的地面上徹骨的寒氣透過腳底,直傳到她的四肢,她的心底。
她,南宮浣花,今生注定無法擺脫這張用狂妄,用寵愛,用黃金打鑄的網!如同這潮濕的黑色的雨夜讓她窒息,讓她煩躁,讓她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