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六章 醉裡不知身是客(一) 文 / 一弦彎月
第十六章醉裡不知身是客（一）()
薛深很是奇怪施奇這幾天似乎沉默了許多，神情也更加的冷漠，平淡。讓他有種捉摸不透的，更加疏離的感覺。
這一天，因為天色已晚，絲綢莊綵衣坊的趙老爺盛情相請，兩個人偕小姚便留在酒樓吃飯。
趙寬身體肥胖，整日都是笑咪咪的，他的精明卻是一般生意人不能媲美的。除了鎮南王府的霓裳絲綢莊，綵衣坊也是京城的大戶，兩家常有生意上的往來。
此時，他滿斟了杯酒，向著薛深高高舉起，「小王爺，施總管，趙某感謝王爺的厚愛，這杯薄酒，聊表心意，請！」
薛深微笑著一飲而盡，眼睛睨向施奇。
施奇輕輕抿了一口，道：「在下不勝酒力，趙老爺早就知道，您老的心意在下心領了。」
趙寬哈哈一笑，「是！趙某與施總管合作多年，算是老朋友了！」他的語氣中難掩欣賞之意，「施總管年紀輕輕，就如此能幹，趙某甚為佩服！」
施奇謙虛地道：「不敢！趙老爺抬愛了！」
「既如此，」薛深似笑非笑，「既然主人盛意，總管怎能拂人美意？都是朋友，施總管盡興喝了吧！醉了也無妨！」
施奇皺眉，小姚上前一步，「公子的酒，由小人代了罷！」
「退下！」薛深臉色一冷，「主子說話，沒你奴才插嘴的份！」
小姚的眉梢染上怒意，施奇按捺地看了他一眼，「小姚，既然王爺吩咐了，你就下去吧！」
小姚無奈，只得轉身退到樓下，心中卻忐忑不安。
這邊，施奇在心中輕輕歎了口氣，在薛深帶著笑意卻冷魅的目光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辛辣的酒液順著喉嚨流下，似乎灼燒著整個胸口，竟然有種火燎般的快感！而抬起眼，是兩個人滿意的笑臉，隱隱的，他似乎感覺到什麼地方不對。但是，那酒真的很香醇可口！
一杯又一杯，記不得是多少杯了，施奇的頭腦已經不受控制。與人周旋多年，他都能游刃有餘地進退有禮。酒，他喝的很有節制，但這一次，他卻無法控制局面。意識尚清醒的那一時間，他帶著怨恨的，朦朧的醉眼瞟了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這個男人，好像生來就是於自己作對，與他相處不到半年時間，彼此間卻似乎有著針鋒相對多年的恨意。每每面對他那雙美麗卻邪魅的眼睛，那張俊美的臉上斜睨天下的冷笑，總讓他如芒刺在背！甚至在噩夢中驚醒！
不過，自己快要離開這兒了，就要離開這個危險的男人了！他莫名的興奮，心底卻湧上了揮之不去的憂傷。她呢？她留在這兒，會很幸福嗎？當年，他無力保護那個她，離去時的決然和淒美的憂傷讓他終身難忘，甚至成了他一生的夢魘！
「阿浣！……」朦朦朧朧中，他似乎聽到那個溫柔的聲音在呼喚自己。「阿斐！……別離開我！求你！……」他喃喃著，無力地伸出手，想抓住那份渴望多年的溫暖，卻垂了下來，歪倒在桌子上。
趙寬也醉了，伏在了桌上。
薛深的眼睛卻異常的明亮魅惑，他起身將那異常柔軟的身體抱在胸前，小心翼翼地走下樓梯，迎面卻看到了小姚正筆直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小姚的眼眸緊緊鎖住那已經醉伏在薛深懷裡的施奇，看到那姿勢有說不明白的曖昧，心裡滿是怒意和異樣的感覺。
他壓抑住怒火，想上前接過那個人。
薛深退了一步，更緊地摟住懷裡的人，淡淡地，「你先回去吧！他交給我了。」
「不行！」小姚脫口而出，察覺對方的神色凌厲，露出恭謹的神色，「公子醉了，理應小的伺候，小王爺是千金之軀，怎敢勞駕！」
薛深冷冷地笑，「是嗎？真是個忠心的奴才！不過，本王爺決定的事便不會更改！」神色一凜，「你回府去吧！」抱著施奇轉身便走。
人影一晃，抬眼卻看到小姚冷凜的眼神，固執而陰鷙。
他微微瞇眼，「你竟敢拂逆本王的意思？」
小姚冷冷的，「小姚不敢，在小姚的心裡，公子便是主人，小姚絕不會棄主人於不顧！」
薛深怒極反笑，道：「好好好，果然是扶搖，本色不改！——七殺閣的扶搖，本王無意追查你的身份，不過，你最好別擋了本王的事！」
小姚神色不為所動，眸中陰霾愈重，「小王爺錯了！扶搖無意拂逆王爺的意思，但是，扶搖的命是公子救得，那公子便是扶搖的主人，扶搖絕對不會允許別人傷害主人！」
薛深仍然笑，那笑意卻更冷，「好個忠心的奴才！可惜，本王要他要定了！不過，你可以和本王賭一賭。若你勝了，他由你帶走。若你輸了，」他的笑邪惡，「他便是我的人！」
小姚沉默著，好久，慢慢地點點頭。刀，彈出了刀鞘，猶如一泓寒冰乍現，冷氣激骨，直直的指向他的咽喉，眸光凌厲如電。
薛深瞳孔倏然收縮，讚了聲，「果然是柄好刀！扶搖三式，今日深有幸一見！」手腕一抖，紫光流瀉丈餘，月光也黯然失色。
「紫冥電！」小姚失聲道。
薛深仍然笑，道：「你是迄今第三人值得我出劍的人，不過，是為了他！」說著，他低臉看看懷中的施奇，那張微酡的俊臉，那酒香混合著淡淡的幽香縈繞鼻息之間，讓人心神悸蕩。
小姚咬了咬牙，身子驟然拔高，刀光如電劈向他的胸腹之間！只聽得錚錚聲響，兩條人影交錯旋轉，又倏然分開。
小姚踉蹌了幾步，方才站住腳。而薛深依然很悠閒的站著，淡淡的笑，帶著邪惡，「扶搖果然不是浪得虛名！承讓！」
小姚的臉色蒼白，頹然地垂下刀，唇角滲出一縷鮮血。終於，他低啞的聲音，「人，你帶走吧！不過，」他的眸陰鷙得可怕，「如果，他受到一絲傷害，即使不擇手段，扶搖也會要了你的命！」
薛深不為所動，笑笑，一個縱身，人已經沒入了黑暗中，風中飄來他的聲音，「記住，今天，你見到的只是鎮南王府的小王爺！」
小姚呆呆地站在那，心已經空了，痛的沒有了深度。腿一軟，他單膝跪在地上，刀尖深深拄進尚是潮濕的地面。虎口裂開一道道血口，順著刀刃蜿蜒著流入土裡，凝成了一道猙獰的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