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一章 庭院深深深幾許(二) 文 / 一弦彎月
第十一章庭院深深深幾許（二）()
今天，天朝的京城空前的熱鬧，家家店舖都大開著門，夥計們個個笑臉相迎，十分地客氣和慇勤。而寬闊的街道兩旁擠滿了人，三三兩兩地議論著，向城門口翹首張望。
特別是待字閨中的女子，今日都費了心思打扮，臉上除了興奮，還有期待的羞澀。
天香樓的雅閣中，薛深神情慵懶，斜睨著腳下的盛況，慢慢地啜了口酒。
在他的對面，施奇平靜地坐在那，仍是那風輕雲淡的表情。
自從那晚後，薛深每日點名只要他跟隨，對商舖的事也上心了許多。這本來是自己遵循老王爺的意思一直想要的結果。但每每單獨面對時，無意中注意到他深思的眼神，帶著探究，甚至邪魅，他的心就像繃直的弦，緊緊的，毛毛的感覺。
就像今日，他徑直帶了自己到了這個雅座，只是靜靜地坐著，沒有說一句話。
人聲突然沸騰起來，城門大開，一隊騎兵邁著整齊的步伐從城外綿延而進，只聽得鑾鈴叮鐺，井然有序，氣勢十分威武。
騎兵中間簇擁著一名跨著黃飆馬，披著白色戰袍的銀甲小將。一雙明亮卻犀利的眼睛，俊美的面容，淡定的微笑，氣宇軒昂。
施奇愣了下，這人竟然是平川！儘管猜測過他的身份，卻沒有想到他竟然如此尊貴！原來，他就是天朝備受寵愛，也備受非議的二皇子薛平川。
當今皇上勤於朝政，很少沉溺於酒色。而皇后出身將門，自幼陪伴帝畔，深得帝心。然善妒，所以後宮美人為數不多，膝下僅有兩子。一為皇后所出，另一為已故南貴妃所生。兩子同日同時生，天性聰穎，深得皇上喜愛。但隨著兩人的長大，明爭暗鬥也愈演愈烈，太子之位一直懸而難決。
兩年前，皇上突然下旨，將皇后之子平澤選為太子，而二皇子平川授予大將軍職銜，調往邊境。二皇子治兵嚴謹，深得將士們的擁戴，如今，抵抗羌國制勝，凱旋回師京城。
而稍有常識的人都知道，二皇子的凱旋而歸，對太子已經造成不小的壓力，甚至有了分庭抗爭之勢。
此時，為了一睹二皇子的風姿，人們都卯足了勁往上擠，個個漲紅了臉，那份狂熱令人激動。
薛平川放馬緩緩而行，臉上保持著那淡定的微笑。感受到一道目光，抬起頭，在二樓的雅閣窗戶裡，看到一張似曾熟悉的臉，那道傷疤隱隱若現。他的笑容加深了。
施奇裝作無意地別開臉。
薛深注意到了，眸中似乎有著不明的暗湧，眼微微瞇起，「你，認識他？」
施奇遲疑著，對於眼前這個喜怒無常的人，他有種深深的壓迫感，那凌厲的氣勢讓他芒刺在背，他遲疑著該怎樣說那次好像是遇劫的事。
驟然，耳邊響起一聲尖利卻輕微的利器穿空的聲音，薛深的臉色變了。
一支烏亮的利箭如閃電般的從薛深兩人所在的雅閣直射向薛平川的咽喉，珵珵，接連又是兩支，去勢兇猛異常。在陽光的折射下閃著刺眼的白光。
薛平川貼身的侍衛已經察覺危險，一名侍衛騰身向前，猛地將薛平川撥過一邊，喊了聲，「保護殿下！」刀光劃了個絕美的弧度，珵的一聲，將第一桿箭截斷。
然而，第二第三枝接踵而至，頓時險象環生！
鐺的聲，一物倏然而至，將箭頭稍稍撥轉，阻了它的氣勢，被刀尖撥落在地。看時，卻是一個酒杯，竟然毫無損壞。
旁邊人都暗暗舒了口氣，為首侍衛一聲斷喝，「抓刺客！保護皇子殿下！」眾兵士呼啦湧上，將薛平川緊緊圍在當中。
人群驚慌失措，爭相奔跑，哭喊聲，互相踐踏的聲音，頓時混亂不堪。
在這一瞬的時間裡，薛平川的侍衛和聞風而至的衙役、捕快迅速佈滿了城裡的每個角落，氣氛緊張。可惜刺客就像被蒸發了一樣，絲毫不見蹤影。
而薛平川已經恢復了平靜，眼眸微微瞇起，看向薛深的方向。
薛深仍然坐在那，斟了杯酒，優雅地舉起杯向他笑了笑。
薛平川也笑了笑，回頭向貼身侍衛吩咐幾句，便打馬徑直向天香樓走過來。
施奇早已識趣地站到薛深的身後，狀似無意地低著頭。
稍傾，薛平川挑開門簾走了進來，身後緊跟著一名侍衛，正是在竹林中的那名。他笑：「是深王爺嗎？」
薛深撩開衣衫，動作優雅地便要跪下行禮。「鎮南王府薛深參見二皇子殿下！」
薛平川扶住他，仔細打量，「小王記得深王爺多年求學在外，想不到今日回京，第一人見到的便是深王爺，真是有緣！」
薛深態度恭謹，「能見到皇子殿下的神威，乃是深之幸事。一杯薄酒，皇子殿下，是否賞臉？」
薛平川笑，坐上了對面，「不勝榮幸！」
兩人似乎很是熟稔，推杯交盞，大有惺惺相惜之感。薛平川儒雅大氣，而薛深則是張揚不羈，雖然彼此談笑風生，隱隱卻有著暗潮湧動。
施奇低著頭，還是感覺到薛平川的目光有時似乎很是無意地瞟過自己，只得將頭低得更低了。
終於，酒過三盞，街面上已經恢復了往日的喧囂和繁榮，只是官府暗地裡加強了盤查和抓捕。
而在樓下，華蓋、黃幟綿延交展，宮裡的公公和宮女整齊而恭敬地等待著。
一個公公尖細的嗓音傳來，「奴才曹順奉皇上口諭，恭請二皇子殿下回宮！」
薛平川放下酒杯，「時辰不早了，小王也該回宮了。今日深王爺的厚意款待，小王甚是感謝。」他將「厚意」說得很重，兩個人會意地笑了下。
薛深離座道：「深不敢，謝皇子殿下的厚愛。恭送皇子殿下回宮！」
薛平川笑了笑，眼睛看向施奇，停了停，沒說什麼。轉身下了樓，逕直坐上車攆，浩浩蕩蕩回了皇宮。
目送車攆的遠去，薛深臉色變得冷峻，默然半晌，「你和他認識？」語氣中多有不敬。
施奇低著頭，「小人路上遇到打劫的匪人，幸蒙二皇子出手相救。」
薛深盯著他，「是這一次嗎？」
施奇點頭。
薛深冷冷地，「記住，欠他的情本王已經替你還上了，」他捏住他的下巴，強迫他看著自己的眼睛，「以後沒有本王的同意，不許再見他！」
施奇眸中的怒氣一閃即逝，仍是恭謹地垂下眼瞼，「是。」
薛深冷冷笑了下，放開手，不以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