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七章 從今夜 與誰同(一) 文 / 一弦彎月
第七章從今夜與誰同（一）()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施奇伸頭看看從眼前緩緩而過的大片樹林，筆直的大道漫漫延伸，似乎直到天的盡頭。他一向平靜的眼眸染上一絲焦灼。
這一次出來又將近一個月了，沒有來得及與斐語告別，匆匆忙忙便上了路，心裡總像有什麼事。
本來察看收賬很是順利，準備在天黑前到達下一個集鎮。可惜，不知為什麼，一向謹慎的小姚忘了查看馬掌。待到發覺時，一向腳程迅疾的黑馬馬掌磨損極為厲害。
兩個人又是心疼，又是著急，只得放任那馬慢慢地走著，心裡清楚這次又得露宿野外了。
待到天完全黑透，馬車在一片樹林稀疏的地方停了下來。
小姚找來一堆樹枝，生起了火，又給黑馬砍來一抱青草。
施奇依住一棵大樹，掏出了乾糧，扔了一份給他，慢慢地吃著。畢竟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兩個人都沒有多說話。
天空有點陰沉，四周是風吹過樹梢的沙沙聲，不知名的蟲兒呢喃聲，還有辟辟啪啪的樹枝因燃燒炸裂的而濺落火星的聲音。
小姚看看施奇，因為夜色，他臉上的傷疤幾乎不見，竟是如此的俊美！明滅的火光中，明亮的眼眸猶如兩枚晶亮的寶石，因夜色潤澤而朦朧。
小姚有點愣神，雖然不是第一次有這樣的感受，但每一次都讓他的心兒微微發顫，變得溫暖而沉靜，那是一種奇妙的感覺。
感覺到他的眼神，施奇微微一笑。而小姚訕訕然地別過了臉，看向遠方。
打了個哈欠，小姚從馬車上抱下一床薄被，對施奇道：「公子，天不早了，你回車裡睡吧。」
施奇笑了下，「今晚我陪你。」拉過被子，蓋住身子，頭靠著樹幹，眼睛已經閉上了。
小姚歎了口氣，並肩靠著，心中有一處暖暖的。
火苗慢慢地微弱了，四周更加寂靜，馬兒不時打個響鼻。樹下的兩個人似乎都睡沉了，只聽得平穩的呼吸聲。
似乎一陣疾風掠過，揚起了灰燼，小姚動了動，微微睜開眼睛，眸中凌厲異常，而一隻手已經握住了刀柄。
施奇睜開眼，看了他一眼，心中瞭然，輕輕點頭，睡意全無。而被下的一雙手緊緊握著，手心沁出冷汗。
月黑，風疾，夜色沉沉，這樣的夜晚注定不同尋常。
又是一陣風過，黑沉沉的夜色中隱約飄忽著數盞紅燈，越來越近，直直向這邊飄來，風中似乎有種淡淡的，不知名的花香。
輕輕的笑聲在四周縈繞，迴盪，越來越妙曼動人。緩緩地，朦朧的燈光中現身一個妙絕佳人，一襲薄如蟬翼的紅色長裙，臉上一方輕紗，露出的一雙明眸如水般灩灩生波。
她輕笑：「七哥，可還記得小妹？」
小姚似乎剛剛睡醒，伸個懶腰，慢慢地坐起身子，眉頭微微皺起，「姑娘是誰？」
佳人似乎笑得更厲害，「一別六年，曾經江湖上七殺閣的一等好手扶搖竟然甘心做一個下人的車伕，不知有何內情？」
小姚慢慢站起身，本來就面無表情的臉上多了肅殺之氣。不去看施奇，沉聲道：「你，到底要什麼？」
佳人笑，指尖輕輕掠過鬢前的髮絲，朦朧的燈光下，竟是如此嬌媚撩人，：「七殺閣有了新的主人，小妹奉主人之命請扶搖回閣。」
小姚笑，眼中卻沒有笑意，冷冷地，「可惜，扶搖自從主人死後，便不是七殺閣的人了！姑娘請回！」
佳人滯了下，眼波流轉，看向施奇，「因為他麼？」
施奇神情淡然地看著她，眼睛中沒有絲毫畏懼，「是，他是我的人，沒有我的話，他不能去任何地方。」
佳人呆了下，忍不住道：「你，不害怕嗎？」
施奇淡淡的，「有小姚在，我什麼也不怕。」看向小姚，眼睛中有絲微笑，「是不是？小姚？」
「是！」小姚冷冰冰的臉抽動了下，「從公子收留小人那天，小姚的命就是公子的！」
佳人眸中閃過一絲不明的情緒，冷笑道：「恐怕由不得你！」飄忽的紅光中，無聲無息地出現數十個黑衣蒙面人，手中的彎刀流轉著鬼魅般的寒光，將兩個人圍在了核心。
小姚眼眸冷凜，向施奇身邊移了移，聲音極小，「公子，待我纏住他們，你找個機會，上馬車逃。」
施奇忽然笑了笑，握住他的手，微涼的手掌柔軟滑膩，讓他的心跳慢了一拍。側過臉，那道疤蜿蜒著，卻無損他如玉風神，他的眉眼莫名地柔美潤澤。
小姚反握緊那隻手，幾年的相處，他已經知道了他的選擇。他不會丟下他先逃，因為他相信他一定會保護他！即使是面臨死亡，他也不會離開他！
溫暖在心中蕩漾，微微一笑，小姚已將那略顯單薄的身體圈入自己的懷中。此時，風獵獵吹過他的衣袂，緊繃的身體透著濃濃的戾氣。
佳人眼眸微凜，「扶搖，你怪不得我！——殺了他們！」
數十個綠衣人身形暴起，天地間織起一張，將兩個人密密地包裹。
施奇的身子任由小姚在刀光中旋轉帶動，後來，索性閉上眼，聽那刀劍相碰濺落火星的聲音，甚至是利刃穿透血肉滋滋的剝離，因為死亡而慘痛的呼吸……
他想起了那一池蕩漾的碧葉，搖曳生姿的荷花……最後的一點意識，就是聽到小姚焦灼的聲音，似乎就在自己的耳畔，有點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