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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三十部 第八章 萬法之用 立… 文 / chgor

    欣悅禪一進輪寶,立刻感動身體在微微顫動,她試著用手指在空中觸摸,竟感覺和輪寶的空間有一種難言的關聯,似乎每一方寸的空氣、每一個角度的秘密,都在指尖跳躍。體內小摩尼珠活活潑潑,想要表達出什麼來。

    她的指尖輕輕地在空中摁了一下,就像摁在平靜的湖面上,立刻泛起層層藍色的波動,以指尖處為中心,向四周層層蘊變過去。

    她「咦」了一聲,抬頭看了看瑪爾斯。瑪爾斯正對她的奇怪模樣不解,不知她在做什麼,只是看到她的指尖憑空地虛點,卻看不到欣悅禪眼中的一切。

    瑪爾斯小心問道:「欣姐,你在幹嘛呢?」

    欣悅禪沒有理會他,專注地看著那正在蘊變的藍光。不知何時,那藍光已開始分作許多層次,上上下下、脈絡清晰地蕩過她的身體。她又用手指摁了一下,卻見每一層藍光中又含雜著無數的蘊變支流,每一個支流中又暗藏中無數的新層。

    她大為詫異,忍不住深入看進去,神識就像一把利劍,一念向藍色的盡頭追了下去。

    才得一會兒,忽然間識念微感滯礙,意根作用似乎被什麼牽扯住了,緊跟著腦中轟然炸開,本來安靜的輪寶內,立刻熱鬧非凡起來。到處都是人影喧鬧,到處都是人聲鼎沸。

    她吃了一驚,細看之下,更是驚恐起來,那四周的人影,個個都是她自己,有孩提時代的她,有少年學藝的她,有在天幽宮時的她,甚至有許許多多她知道是她自己、但又不知存在於何時的她。這些人影各自忙碌著,自言自語著,各自在生死間連續交替著。

    欣悅禪努力鎮定下來,體會著身內小摩尼珠的變化,忽然間有所領悟,暗道:「這些似乎是藏在我的心識結構中的內容,小摩尼珠被輪寶的怪力引動了,刺激了我的記憶,把我千生萬世的印象,都找了出來。」

    她不知這其中的原因何在,但卻被眼前眾多的生死幻相所震撼。好像每一個過去的變遷,都是此刻的自己在體驗,一場生一場死,一場遊戲一場夢境,相續不斷,變幻不休。但似乎每一個過去,自己都不曾真正地快樂過,偶爾如流星閃過的幸福,總被生老病死、愛恨離別的痛苦所淹沒。

    她正在疑惑,忽然想起剛才劉迦給艾斯琳治病的過程,心中驀地一凜,暗暗尋思:「剛才看他給艾斯琳治病,似乎一切病相盡源於心所造的業緣,如果一切人生中的現相,都是這樣能生即能滅,那我的痛苦和快樂,也該是由我生,也能由我滅的。或者說,痛苦轉成快樂,快樂轉成平淡,平淡盡付的心,在何處,又是什麼樣的?」

    欣悅禪心思稍定,意根的作用立顯,意識回歸而使所有些幻像盡皆消散,她一眼正見瑪爾斯癡癡地看著她,鼻間鮮血流個不停。

    先前瑪爾斯見她自顧自地陷入暇思,也不敢打擾她,乾脆便專心地欣賞這絕代佳人的美貌起來了。但見欣悅禪眼神憂鬱,眉間微皺,一顰一笑儘是動人心魄,一舉一動儘是撩人心魂,他看得熱血沸騰,滿臉漲紅,咬牙切齒地自語道:「欣姐的美完全是一種讓人痛苦的美,我好想『自殺』……。」

    想到極處,那鼻間鮮血不知不覺地流淌下來,他竟全然不知。

    欣悅禪忽然醒過來,見到瑪爾斯的樣子,知他被自己的美貌所惑,但見其情深處,那知己之感竟比前時更深,忍不住心生憐意,莞爾一笑,上前用手巾替瑪爾斯抹去鮮血,柔聲道:「堂堂一個威猛的戰神,何苦為了一個女子而神魂顛倒?不值呢。」

    她在剛才的影像中,不覺想起今生數次危難,都是眼前這高大威猛的男子捨身相救,甚至這男子不顧他自己的性命也在維護她,心中感概難言。而自己似乎沉迷於往事,竟忽略了身邊有這樣一位勇敢而癡情的守護者。

    瑪爾斯此時已無理智可言,聽見此話,大搖其頭,連聲道:「值值值!太值了!超值!」

    欣悅禪嘴角掠過一絲淺笑,不防瑪爾斯突然大展雙臂,一個熊抱將她緊緊摟住,口中直叫道:「欣姐,你當我老婆吧,就算被小摩尼珠炸死,我也無所謂!」

    欣悅禪不是扭捏作態的人,被喜歡的人抱住,也不會裝羞作窘,並不推開瑪爾斯,只是頭稍稍後仰,凝視瑪爾斯片刻,輕聲道:「你如果和我相好了,今後怎麼面對朋友?」

    這句話是瑪爾斯最怕聽的,他本來盡可能不去想這件事,但突然被欣悅禪提起,他腦袋立刻一涼,滿腔熱情瞬間冰消,呆立了好一會兒,才喃喃道:「這事只怕還得先跟小白臉說一聲,要上他前生的老婆,起碼還得先跟他打個招呼吧……。」

    欣悅禪正想讚歎這人極重兄弟義氣,沒想到瑪爾斯轉眼便皺著眉頭,沉吟著道:「但如果咱們的因緣是命運安排的,這就沒話可說了吧?啥都大不過命運呢……江湖上是這麼說的吧?」

    欣悅禪輕歎一聲,將頭輕輕靠在瑪爾斯胸前,低聲道:「我不是他今生的愛人,就算他今生有愛人,也不是我呢。而且他也不是我從前所愛的那個人了……。」

    瑪爾斯是情場老手,一聽這話,立時明白對方已然心許,那剛才被壓下去的熱情,剎那又恢復如初,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當下話不多話,將欣悅禪緊緊摟住……該幹嘛就幹嘛了。

    這兩個都是過來人,對於情愛之事,男的沒有不諳世事的生疏,女的也沒有懷春葬花的羞澀,由知己之感,轉愛情之實……哎,咱們就不必細細描述兩人如何卿卿我我、纏纏綿綿地翻雲覆雨了吧,反正咱們娑婆世界的生命,男女之間的情事都大同小異,人人都懂,人人都會。無非就是衝動的時候想把對方吃了,衝動完了又想把對方吐出來,反反覆覆,沒完沒了,因愛成執,由執成見,以見受身。在愛慾這件事上,要做到用而無執……難啊。

    有哥們兒急道:「如果在這事上做到你說的用而無執,和別人愛過了你就溜掉,別人會罵你陳世美,還譜成歌詞說『你傷害了我,卻一笑而過』!」偶不是這個意思啦,但是…不管怎樣,情愛貪執總是造業受身之重要因素,所以偶說嘛……這事難嘛。

    當然,咱們說這話,不是慫恿拆散天下鴛鴦、搗毀人間愛巢的意思,只是想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看,偶們的情和欲大多時候是一種什麼樣的狀態,是本身就如偶們期望般得美好呢,還是偶們一直隨著習慣,把一個本身沒有好壞的事相觀念,努力地維護它到一個美好的期望值上面去。

    經書上說啊,欲界天這個範圍內受身的生命,都有著與情愛相關的執見,除了咱們人這個層面的生命外,上面的天人也要愛一愛的。四天王天和忉利天,他們的情愛過程也是通過身體交歡來達到目的,只是比咱們乾淨一些…嗯,這也算是天人的優越性之一。天人上面的夜摩天,就相對簡單一些,抱一抱就行啦。兜率天的比較文明,大家想愛了,就握握手,搞定後就甩手分開。化樂天呢,情愛產生後,大家相互傻笑一下,就算愛過了。他化自在天的生命更無聊,大家互相看一下,那**也就宣洩了。總得來說,欲界天內,越向上面,愛的形式越簡單,內容越少,越不折騰。

    上面說的這些動作,如看一看,笑一笑,抱一抱,在其所在的空間層次中,都是愛慾宣洩的方式,可在咱們這兒,這些動作最多算是**或前戲階段,連正戲還差得遠。從這個角度上講,咱們要搞定一件事,確實比他們要繁雜得多。大道至簡,咱們卻集簡成繁,是不是正因為偶們不智呢?

    那欣悅禪體內的小摩尼珠被二人的激情蕩漾起來,輕鬆打破輪寶內大醜的生命信息留下的界限,漸漸使正在為愛瘋狂的二人融入輪寶中。兩人卻不知,那輪寶早已被大醜的骷沙感染了。

    卻說那日劉迦一念落在冥界,剛一現身,便見到梅林和那長得像他的僧人都倒在地上,臨將臣和大醜則在地上呻吟。

    餘者眾人一見,立時大驚,叫道:「啊,怎麼又多了一個小白臉啊?」

    先前臨將臣等人本來被身見所牽,不得已而回冥界。相互間正在調笑自嘲,商良著如何再用剛才的法子出去。可人的知見居然就那麼頑固,這群人無論如何,就是無法擺脫那骷沙能將身心禁在一處的觀念。

    臨將臣修為雖然強悍,可骷沙留給他的知見也比任何人都強大,他騰挪了好半天,一直沒法出離。其他人也和他一樣,不是被骷沙困住,就是被生命之水縛住,難以出離。

    反倒是玉靈子修為頗低,修行的既成知見很淺,生命之水對他的影響僅限於極低的程度,沒有被他自身的修為過於發揮。再加上他眼界又高,壓根兒沒把生命之水放在眼裡,根本就不相信諸如生命之水或是骷沙的東西能困住自己,多折騰了幾下,元神居然還自在出離了一小片刻。雖然轉眼又被生命之水拉了回去,但就這短短的片刻,也使他足以笑傲眾人了。眾人看得目瞪口呆,一時間人人都懷疑玉靈子是不是大隱於江湖的絕頂高手。

    玉靈子見眾人大著眼睛盯著他,嘿嘿兩聲,背著雙手,笑道:「嘿嘿……倘若藥師佛也被生命水困住了,不知道他能不能掙脫出來?」言下之意,如果藥師佛無法從生命之水的束縛中掙脫出來,那我玉靈子也就不戰而勝了。

    說著他為了向眾人證明他確實與眾不同,乾脆又坐下來,試著再次出體。沒想到有了剛才的經驗後,自覺此時的信心更足,竟是三下五除二、含不糊含地實現出體。他回頭看了看坐在原地的身體,樂道:「如此簡單的事,竟然有人做不到,真是不可思議。」

    他這一句話似在暗示:你既然不如我玉靈子,那你就是庸人凡夫。

    臨將臣喉間「呃」地咕嚕了一聲,臉上漲得通紅,神情極為難看,他本想一掌廢了玉靈子,可他和玉靈子的江湖地位差距太大,實在又不願自降身份和玉靈子這樣的人見識,正努力強忍努火,忽聽岐伯苦笑道:「玉靈老弟的修為果然奇特,真要遇見了藥師佛,誰搞定誰,還說不定呢。」

    干玉點點頭道:「聽說佛祖無爭,既然無爭,玉靈子必定是不戰而勝,羸定了。」戈帛也點頭道:「聽說如來無形無相,玉靈子就算霸佔了東方琉琉世界,只怕也沒人管他呢。」

    這兩人本來是在調笑玉靈子,可玉靈子卻聽得極為認真,立刻搖頭道:「他想用無形無相這一招躲開我?沒那麼容易。我聽破禪鋒說過,東方琉璃世界有十二天將護法,老道痛扁那十二個門神,那作主人的自然也就出來了,一出來就有形有相了,有形相必有破綻,有破綻必為無極遊魂手所擒!」

    他一邊說話,一邊做了一個擒拿手的動作,似乎已將對手的雙臂反剪於身後,對手正動彈不得,苦苦向玉靈仙人告饒。

    林思音覺得好玩,忍不住笑道:「玉靈大哥,可你也是有形有相啊,如果那藥師佛用同樣的招數對付你,專找你的破綻,那怎麼辦?」

    玉靈子泰然自若道:「那不可能。」眾人奇道:「為啥不可能?」

    玉靈子見眾人都關注著他,極是開心,當下笑道:「那藥師佛有一個致命弱點。」眾人更覺著奇怪,連臨將臣都忍不住問道:「他有什麼致命弱點?你憑啥知道他的弱點?」

    玉靈子微微一笑,環顧了一下眾人,這才緩緩道:「他的致命弱點就是,他根本不會無極遊魂手!」

    眾人聽得目瞪口呆,一時全無言語,只有混沌牒忍不住叫道:「這這這……你怎麼知道藥師佛不會這絕技呢?萬一他會,卻不知告訴你,到時候打你個措手不及,你豈不是糟糕透頂了?」

    玉靈子極為自信,搖頭晃腦道:「我兄弟說了,這普天之下,只有我和他會這絕技,其他人都不知道。我兄弟是菩薩,菩薩的話不會錯的。」

    臨將臣忽然覺得自己被玉靈子耍了,心中的情緒由鬱悶瞬間變為憤怒,正想下手,忽覺眼光金光連閃,跟著幾聲「啊啊啊」的吼叫,卻見大醜和小妲旯也跟著被身見拉了回來。緊跟著李照夕也叫苦連天地回來了。

    達摩克利斯看著兩人被突然變回來的身體觸感弄得極是難受,笑道:「嘿,凡是體內有骷沙的,或是有生命之水的,身見都這般明顯,看來宮主一直以來所說的種種理論,還真是那麼回事呢。」

    臨將臣被人轉了話題,暫時不想理會玉靈子,對達摩克利斯道笑道:「我倒想瞧瞧,如果小白臉自己也被骷沙或是生命之水染上,他有沒有本事擺脫。不是個中人,不諳個中事,他雖然說得好聽,理論一大堆,可畢竟沒像咱們這樣身臨其境地體會骷沙和生命之水的厲害。如果他在見性前,也染上這兩種東西,只怕和咱們一樣,想出都出不來。」

    玉靈子接口道:「老道剛才不是出來了麼?」

    臨將臣終於按捺不住了,對著玉靈子惡罵道:「你這傻瓜!再敢多說一句話,老夫剝了你的皮!」

    玉靈子見他忽然間凶相大露,嚇得連退幾步,再不敢接下面的話。身旁明正天勸慰道:「玉靈老弟,江湖上有句話,叫禍從口出,難道你不明白?」玉靈子本想順口應個什麼,可早被臨將臣的兇惡怒相嚇得牙齒上下打顫,哪還有力氣搬動舌頭?

    臨將臣嚇退玉靈子,心中惡氣大舒,正想繼續研究一下骷沙,沒想到眼前空間大動,緊跟著兩道強悍無比的巨力憑空升起,竟是撲面而來。

    臨將臣自從被劉迦折騰數次後,大知天下高人之多,那深藏不露者、滔光養晦者,直是無處不有、無處不在。因此早沒了剛出界時的狂傲,反而時時都備加謹慎。他已在第一時間感到巨力升起的來源,絕非自己所能抗衡,壓根兒不想硬撐,閃念即退。

    誰知那光影剛現,內中還沒走出人影,反倒是先伸出一隻手來,正好抓在臨將臣胸口上,將之提起,反向砸在地上。臨將臣的腿骨立時節節寸斷,痛得大叫起來。

    餘者眾人之中,沒人有臨將臣的反應,看到光茫陡現,根本來不及跑,只能呆呆地原地等死。個中如干玉心思機變較快的人,也只在那能場升起的此剎那產生了一個心念而已:「我死定了!」

    卻不知那光茫看似力大,卻並不傷人,只是在扭動空間時,讓人產生了力大的幻覺。反而是光茫中跳出來的兩個人,讓人吃驚不己。

    來者一個是穿著僧袍的劉迦,另一個卻是藍眼金髮的帥哥。這兩人剛一現身,眾人尚未見其動手,已見到臨將臣在地上痛得翻滾。又見二人隨手將伽利斯和祺諾扔在地上,全不在意,更覺驚訝。

    其中那金髮帥哥笑道:「我道是誰在擋我的路,原來是臨將臣這混蛋。你這老殭屍,啥時出界的?」

    眾人聞得此言,心中大駭。不僅人人都聽得出來,是眼前這人打翻了臨將臣,而且更可怕的是,此人在如此強悍的空間轉移的過程中,依然能清晰判斷路徑上的任何障礙,並及時將之清除。那修為所帶來的清明與反應,都是這群人不敢想像的。

    忽聽藍沁叫道:「你是梅林大師?!」

    那帥哥扭頭看了看她,微微點頭道:「咦,這小美女居然認得我,有眼光啊……」說著他眼光微動,已識出藍沁來,道:「你是魔界的人?現在魔界誰是老大?」

    藍沁眼光黯然失色,低聲道:「以前是我爹,他去世後,不知道是誰了。」

    梅林不屑道:「當了魔界老大,居然沒能修上去就完蛋了,夠沒出息的,不說也罷。」他仔細看了看藍沁,又道:「你那信願力太淺,對原來的修為助力不大。」竟是在眨眼間識破藍沁所有修行內涵,分毫不差。

    林思音奇道:「藍姐,你咋認識他的?這人長得好帥,比我姐夫還帥。」藍沁低聲道:「以前我的家庭教師給我的魔法書上,有他的畫像。」

    忽聽那穿僧袍的劉迦對眾人道:「這群人中,誰叫大醜?」此語一出,群皆嘩然。

    大醜更是急道:「這這這…….劉先生,你怎麼換了一身衣服後,就不認識我了啊,我我我……。」

    梅林一聽大醜的話,指手一個響指,「啪」的一聲,一個咒語已經起用。大醜只覺得耳中轟鳴大起,渾身酥軟,癱坐在地。梅林的咒語專從人的心識底層發作,直接震動對方擁有的受身業相的根源,是以往往一招見效。

    梅林對大醜笑道:「你這個小殭屍,居然有緣份把自己的信息混進輪寶,也算福報了。不過現在遇到我了,你的福報到盡頭了,快跟著我去重新設定輪寶的信息吧。」

    他正要提起大醜,那僧人卻一步跨在大醜身前,面對梅林道:「不行,你不能帶走他,我有事情和他們老大交流,需要他作人質。」

    梅林笑道:「不用那麼麻煩,他們老大若要找人,讓他直接找我好了。反正你也要跟我走的,大家都一塊兒吧。」

    那僧人心中疑惑極多,前些日子認定他自己就是劉迦,可現在不知為啥又起了疑心,想來想去,還得找到另一個劉迦,一起參詳之下,說不定能弄個明白。但他前時曾和那個劉迦有過衝突,擔心對方排斥自己。因此他隨著梅林硬闖冥界,表面上是為了輪寶而來捉大醜,暗中卻想護著大醜,算是給那個劉迦賠個禮,消除彼此的隔駭。

    此時一見梅林猖狂如此,知道對方有志必行,當下話不多話,朝著梅林胸口伸掌一推,意欲吸引梅林將注意力放在胸口,他卻一念直入梅林心海,朝其末那識幻相擊去。

    那末那識的作用之一在於堅固我執,隨時隨地都在強化與自我相關的一切,連一絲細節都不放過。就算平時有人罵你一頓、侮你一番,末那識都會奮起維護「我的自尊」而引發執見中的嗔怒等等,以至於咱們的心海常常都是亂七八糟。何況當有外力繞過六根、不借助六根的看、聽、想、觸等中間過程,而直接刺激它,那我執反應必是難以想像的激烈。

    梅林見對方伸手推來,立時笑道:「如此幼稚的招數……」但立刻便疑道:「不對!此人剛才與我對敵,並不輸於我,哪能如此幼稚?」

    他雖不明白對方法術淵源,但先前在輪寶中交手時,卻清楚地記得自己被對手擾亂心神,想來對方所擅長的法一定和心意識相關,此刻推過一掌,必是虛晃誘擊。

    他恍然一念即明其中道理,一掌虛分於胸前,以備不測,暗中卻數咒並起,瞬間護住意根,同時也在六根攀緣外境的通道上設置障礙,免得被對方惑亂心識。雖然他這法子不是真正地讓六根六識與外境斷開,但二者之間被他強行加了一道關卡,也就相當於有了一個妨火牆的作用,多一分緩衝,留給自己充裕的時間去應變。

    各位,那梅林施咒的能力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地,早已是閃念起用的迅速。不像咱們這些凡夫,念個咒吧,又是結手印,又是觀想的,幾分鐘過去了,還要附帶走神他顧。

    梅林所施咒語,一半在於護己,一半在於攻敵,幾乎與對手所用之功同時發出。

    可他卻不知,縱然他把週身屏蔽得滴水不漏,可對方既能穿透體相而直接洞見其我執幻相所在,所有防護都是徒勞。

    當下被那僧人一念擊中,體內本已緊張的我執幻相,立刻光茫大減,同時引發肉身巨烈反應,肌肉猛地收縮,意根嗡聲大作,末那識產生強大的自我保護機制,將之向後一牽,倒翻一個跟頭出去,摔在地上。

    那僧人也並不好過。他一擊即中,還來不及歡喜,梅林所施咒語已在其心識底層起用,直接震盪其心識結構。

    各位,偶們對世界的感觸和認知,表面上是通過眼看、耳聽、鼻嗅、舌嘗、身觸、意識思考來完成的。可這所有感官系統的存在,能表現出多大程度的感知能力,卻完全是受著心識結構中相關的知見內容在支配著。心識結構的內容,決定著偶們這六種感官的能力大小,包括看的能力有多大,聽的能力有多大等等。

    六根的能力是相對穩定的,其對世界的認知過程也就是相對穩定的。這根源在於偶們的心識結構很穩定,相同或類似的知見長時間起著慣性般的作用,因此咱們感受的世界相牢不可破,就像真得一樣。可這起作用的、相對穩定的心識結構,一旦被震盪,失去原有的穩定結構,其所支配的感官的能力。也必然跟著發生變化。

    那僧人被人用咒語震盪,原有穩定而習慣的一切感知,瞬間混亂,看非看、聽非聽,所見世界相立刻乾坤顛倒、陰陽錯位,一切都變得離奇古怪、美醜交融,所聽到的聲音也儘是紛雜混亂、不可識辯。一時間天旋地轉,腳根不穩,勉強地踉蹌一步,終於癱倒在地。

    這群人壓根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見兩人才說得幾句話,便一個向後摔出,一個向前癱倒,干玉反應奇快,已大概猜到幾分,低聲對岐伯道:「兩人在鬥心!」

    岐伯聞言大醒,他和大醜感情甚好,既知這兩人為了大醜而來,又這麼兇惡,絕非好事,此刻見兩人都暫時倒下,知道機會難得,立時對大醜叫道:「大醜,你這傻瓜,還楞在那兒幹嘛?還不趕快跑路?!」

    大醜已被梅林的咒語制住,趴在地上不能動彈,只是軟軟地叫苦道:「我渾身無力,站不起來……。」

    岐伯正要罵他沒用,不曾想梅林已經緩過氣來,坐在地上,冷眼看著岐伯,漠然道:「你倒是好心救他,可倘若他走了,你能代替他為我辦事?」

    岐伯心中一涼,恐懼始生,但想到剛才的話已經出口,覆水難收,無法狡辯,只好硬著頭皮道:「我和這位大醜君,義氣相投,朋友有難,我雖無力出手相救,可也不能眼睜睜地就這麼看著……江湖上講個義字,這……。」

    梅林神情冷酷,不假言笑,道:「不錯,你講義氣是好事,但既受重義之名,也得為義字付出代價,這才算得上名副其實。」他話音剛落,已伸指遙點岐伯胸口。

    岐伯剛才就已經提力防範,此時再見他不慌不忙地出手,壓根兒沒把自己放在眼裡,心中恐懼更增,急切之中,將骷沙和生命之水全力運轉。他體內有二者相混之力,竟自然而地在體外形成一道綠色光流的屏障。

    可梅林一指咒念竟化作一根水刺,緩慢而輕鬆穿透他的防護,自然通透地插向他的胸口。

    干玉見對方出手輕描淡寫,殺人手段舉重若輕,心下大懼,揚手飛出一個物事,擋在岐伯胸前。

    她反應靈敏之極,所擲之物正好出現在岐伯胸口與水刺之間。卻見「嘩啦」一聲輕響。她那物事被擊得粉碎,梅林的咒念衍出的水刺,依然徑直地插進岐伯胸口。

    岐伯胸口被刺,渾身立刻僵硬,意識瞬間停頓,面無表情,雙眼失神。干玉大驚,一步躍在他身邊,叫道:「小殭屍,你沒死吧?!」

    梅林正待將水刺回拉,順手掏出岐伯的心臟,沒想到那僧人也清醒過來,一念又擊在他末那識上,他此時正沉浸在折磨對手的快感中,沒注意到那僧人也醒得這般快。梅林沒有任何準備,這一念勁擊透徹通暢,結結實實地正中其末那識。

    梅林體內的我執幻相頃刻失去光茫。

    各位都知道「相由心生」這句話。那梅林的末那幻相,雖起我執之用,可也是由其心用之根本演化出來的,與阿賴耶識的不同,也只在用的差別上。此時梅林心相中的我執幻相被攻,由心相而衍出來的身體樣子,也立刻隨之表達出被人攻擊的外相來。

    隨著心幻相的極度收縮,他渾身上下也立刻收縮禁臠,從頭頂痛至腳心。而且這巨痛來得太快,整個人來不及慘叫,已由我執啟動自我保護機制,讓他暈了過去。倘若不讓自己的身體失去知覺,這巨大的疼痛該如何承受呢?為了讓「我的身體」逃避如此大的痛楚,「我執」選擇了這個「暈過去就不知道痛了」的外相表達出來。

    那僧人雖然一念擊倒梅林,但自己剛才所受的傷害還沒完全消盡,仍然感覺頭暈眼花,站立不穩,搖搖晃晃了良久,再次倒下。

    這邊廂干玉急叫著岐伯:「小殭屍!你倒是說句話,這麼發呆,是死是活啊?」

    臨將臣忍著肌體正在重生的痛苦,叫道:「干玉,岐伯這小子被人擊穿心臟,已站輪迴邊緣了,快開始重修小殭屍了。你要救他只有一條路,立刻送他回殭屍界,利用那裡的環境,說不定還有救,否則只有從小殭屍修起了。」

    干玉心中微涼,當機立斷,扭頭便問道:「前輩,麻煩你示知殭屍界在何處?」

    臨將臣苦笑道:「就算我告訴你殭屍界在何處,你能衝得出冥界?」

    干玉一怔,但轉眼立刻看向混沌牒,混沌牒被她看得心虛,驚叫道:「玉姐,不要打我的主意!我絕對沒有本事逆行出冥界!」

    大熊貓聞言起疑,咕嚕道:「混沌牒,你以前不是說過,不管是哪兒,你都能隨進隨出的嘛?」

    混沌牒叫苦道:「我我我……我吹吹牛不行嗎?我現在知道錯了,還不行嗎?」

    戈帛想起一事,問道:「混沌牒,當初我和老達捉住你,強拉你硬闖冥界時,你當初雖然瘋了,可不僅進來了,而且後來也還是出去了嘛。我記得你本事挺大的。」

    混沌牒「呃」了一聲,見被人識破,立時叫道:「你們不知道……我我……我當初瘋得厲害,硬闖大鐵圍山時,根本不知道被惡火燒灼的痛苦……現在我是清醒的,肯定承受不了那巨大的壓力,若要硬闖出去,那就死定了!」

    干玉見他吞吞吐吐,知其小家子心態,不肯隨便幫忙,當下飛身躍起,落在混沌牒面前,一腳將其踢翻,踩在地上,厲聲道:「混蛋牒,如果你不帶我出去,我現在就把你打成廢鐵!」

    混沌牒正在求饒,忽聽瞻南山道:「干玉,混沌牒的話,也不全是撒謊。以他的能力,若非當年瘋了,任何危險境遇都視而不見,無知無畏下,但知求生而暴發出巨大的潛能…否則他不可能進出冥界的。他此時相當清醒,大有分別能力,任何環境他都有認知,一見即生恐懼,恐懼即在,心有所繫,只怕連正常的能力都難全部發揮,冥界惡火瞬間就可以把你們燒成灰燼。」

    干玉心中一凜,又對混沌牒道:「那我只好把你變瘋了……。」混沌牒驚道:「你把我變瘋,我可是會亂走路的,萬一……萬一不留神跑到冥界更深處,咋辦?」

    干玉走到臨將臣身邊,毅然道:「還是拜託前輩給我殭屍界的信息,干玉能不能活著出去,自有分寸。」

    臨將臣一邊呻吟,一邊揮手打出一段信息,干玉抄手而過,再回到岐伯身邊,道:「小殭屍,你現在多半是不知死活了,如果你從小殭屍修起,必會忘了我,那你是死是活對我還有什麼意義?我這就帶你出去,你若心有靈犀,當助我一力,否則大家一起重頭再來吧!」

    她說得斬釘截鐵,毫無畏懼,那冷酷的一面油然而現,眾人看得乍舌不己。

    她正要拉動岐伯,卻見身旁光影微動,正是又一個劉迦出現了。

    眾人乍見兩個劉迦,一時難辯真假,不知所措。唯干玉心思轉得極快,她見這位剛到的劉迦,面色親和隨意,後面還跟著崔曉雨和玄穹等人,心中已經瞭然,當下跪在劉迦身前,咬牙發狠地求道:「干玉求宮主幫忙,別讓小殭屍重頭再修了!」

    劉迦剛到,雖不知前面發生過什麼事,但見干玉臉色蒼白,頃刻已知其心念。

    他走到岐伯身邊,微探過去,倒吸一口涼氣,對干玉道:「岐伯被人打得這麼慘,只怕真得只有輪迴了。不過他就算輪迴,受著骷沙的作用,他還是在這個身子裡面折騰。但下一段遷流的業相表達,會形成的新的意根,產生意識的基礎就會和現在不同,用意識調動記憶的方式也就不同,肯定記不起今生了,相當於重頭再來吧。」

    干玉一臉無奈黯然,對劉迦道:「宮主,干玉一生難得與人情投意合,倘若小殭屍真得記不起我了,干玉勢必萬念俱灰……。」

    劉迦擺擺手,沒讓她繼續說下去,道:「我從你的信息裡面看到,你想去殭屍界試試,是吧?嗯,人各有業,你既然不死心,就帶岐伯去吧。反正我去殭屍界也是早晚的事。」

    干玉大喜,伸臂攬起依然在發呆的岐伯,對劉迦道:「宮主,你以後也會去殭屍界?太好了,到時候干玉在殭屍界恭迎你老人家駕臨。」

    劉迦轉頭對馨紅兒道:「馨紅兒,你陪著干玉去吧。」馨紅兒疑道:「我不陪在宮主身邊?」

    劉迦搖頭道:「你和干玉一塊兒去吧,在那邊,說不定有事需要你做。」

    他不想解釋過多,當即以無相之心打開有相空間,雙手提過干玉和馨紅兒的後背,將其直接扔了進去。

    臨將臣的痛楚漸漸容易忍受,對著劉迦罵道:「小白臉,你小子怎麼現在才來,那光頭小白臉是你什麼人?還有那耍咒語的混蛋梅林,他又和你是啥狗屁關係?」

    劉迦俯下身來,看著躺在地上的梅林和那僧人,緩緩而道:「當初只是一念,沒想到竟演出如此驚天動地的故事來,可見《宗鏡錄》上說得好:滴水興波,遂起吞舟之巨浪。此言極是精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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