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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三十部 第六章 命個名都這麼難 文 / chgor

    那穿著僧袍的劉迦說完話,見伽利斯二人無言以對,皺眉道:「你們這是真不明白我的意思,還是被我嚇住了?」他轉身指著地上一灘粉末,對二人道:「你們是見我殺了這殭屍,所以害怕?這有什麼可怕的,我只是暫時分解了她,她以後還有機會重頭再來的。」

    伽利斯鼓起勇氣,點頭道:「前輩為凡塵除害,我等歡呼雀躍尚來不及,哪敢有何異言?只是前輩似乎不認識我們,我這個……有點奇怪。」祺諾也點頭道:「前輩與我們分手只是一會兒,此時只是換了一身服飾,何以就不認識我二人了,這……前輩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那言下之意,似乎在說,你以為你換了一個馬甲,就可以翻臉不認人了?呵呵,當然這只是偶的小心眼瞎揣測,祺諾等人的胸懷,哪能如此怪異?

    祺諾本想說「前輩是不是走火入魔了?」但想到高人境界難測,有時在咱們凡人眼中看起來,他們某些行為確實離譜得很,甚至就算生個病,也必是極其刁鑽難解的奇症。他不敢說走火二字,是想到走火這種事,只適合低級別的人,而不舒服或是有恙的說法,才適合高人。

    那劉迦並沒生氣,只是低著頭沉吟片刻,指著地上的粉末道:「這女人自稱是殭屍界的莉麗絲,我剛才廢了她,按道理上講,她既是殭屍界的###人物,其我執中骷沙的影響極強,應該已經被拉回殭屍界重新受身,開始修小殭屍了吧。」

    他言語中輕描淡寫之極,似乎廢掉一個殭屍界的###,對他而言,直如說話一般輕鬆自在,祺諾二人心中微感寒意。

    但他語言中所描述的理論,卻使伽利斯兩人心中立刻歡喜起來。因為這理論就是劉迦常常都在嘮叨的,伽利斯和祺諾雖然接觸劉迦不久,但一路過來,也聽說了不少,因此二人對眼前這穿僧袍的劉迦又起了不少信心。只是眼前的劉迦神色威嚴凝重,不像他們熟悉的劉迦那樣隨和無拘,因此不敢直呼其「小白臉」,只敢以「前輩」相稱。

    祺諾道:「前輩剛才說,那個小白臉劉迦本該是你,而咱們腦中所思憶的另一個劉迦,似乎和前輩不是同一個人……我們有點不大明白……。」

    那劉迦正待細說,忽見輪寶外又是一陣光影嘩啦而過,照得輪寶內剎那透白,他疑道:「你們這是在幹什麼?這微粒層的風暴怎麼會越來越猛?」

    伽利斯道:「那對面的空花似在改變這一界的空間結構,剛才那位大醜兄不知怎麼調試了一番,現在輪寶也開始在微粒層起作用了,二者所為,大概是逆向的。」

    那劉迦看了看外面正在演變的空花,伸出大掌,微閉雙眼,猛地向前一推,就於輪寶內硬行打開一個窗口。伽利斯和祺諾透過那個窗口,卻見窗口的另一邊,郝然坐著一個藍眼金髮的年輕人。

    那年輕人唇紅齒白,頭髮微長,眼睛半開半閉,似在入定。

    祺諾喜道:「空花中果然有人,這下大家可以交流一下了。」伽利斯點頭道:「這人長得很帥,應該是個好勾通的人吧?」祺諾疑道:「伽老大,長得帥的人就容易勾通嗎?這理論源於哪部經典?」伽利斯吞吞吐吐,歎道:「這……我這不是在沒話找話說嘛,你別這麼認真啊。」

    那劉迦奇道:「這人是魔界的,可其修為卻又遠遠超出魔界的水平,魔界中何時出了這樣的人物?他在這裡幹什麼?控制空花對他有什麼好處?」

    他正待發力將那人提過來,那年輕人已然驚醒,一躍而起,就於眼前的窗口,一步跨了過來。他動作之快,明明三人見他身形晃至,但那身形就像幻影一般,瞬間消失,卻又出現在伽利斯身後,眼光急閃處,伽利斯和祺諾「啊」地一聲慘呼,應聲而倒。

    那劉迦疑道:「魔界的人居然有人修到善見天的境界,這真是奇了。」要知道善見天這層空間,尚在無想天之上。上次那個幻有空間的無念仙人,就在無想天的境界,比起善見天的境界,還低一些呢。

    年輕人神態逸然灑脫,眼底深沉明邃,只是淡然道:「當年格瑞說,守在此處,見輪寶就有機會見地藏,如今輪寶來了……」他看了看眼前之人,對那劉迦道:「你穿著和尚的衣服,又有點不俗的本事,想來你就是地藏了?」

    那劉迦正疑此事,被他一問,還真不好回答,反而皺眉道:「這個問題,我不知怎麼回答你才好,好像是,又好像不是,似乎還有另一個人,然則……。」

    那年輕人見他說話不著邊際,大多自言自語,不屑道:「地藏就是這個水平?我有點懷疑我的等待是不是值得了。如果你的本事還不如我,我盜了你的神通又如何?你到底是誰?」

    伽利斯和祺諾正在地上痛苦不堪,聞得此言,立時暗驚道:「早聽說諸多邪魔外道都曾想盜取地藏神通,沒想到這人也是!這人修為如此強悍,只怕眼前沒人是他對手!」

    那劉迦聽了這話,似乎想起了什麼,但諸多記憶不知什麼東西打亂了,腦子裡亂七八糟,難以細想下去,抬頭看了看那年輕人,又看了看外面的空花,隨口應道:「你是誰?為什麼要啟動這空花?」

    那年輕人上下仔細打量了他一番,對其底細依然不大清楚,不敢冒然動手,便道:「我叫梅林,我一直在空花內等地藏出現,至於這空花……可能是我坐得太久,不知不覺啟動了它吧。」

    他一邊說話,一邊伸掌輕搖,口中數句伽利斯等人無法聽清的咒語,外面那空花立刻光茫收斂,剎那縮小,竟出現在他掌中。

    伽利斯見他隨手便將空花收掉,心中已是大為歎服,再細聽他的話,卻又大驚,脫口道:「你就是那傳說中的魔法大師梅林?曾經在地球上幫助亞瑟王統一英格蘭的梅林?」

    梅林見有人識得他,轉頭對伽利斯道:「我是修行界的老人了,有人識得我也不奇怪。有一段日子我走入岐途,修為大減,便在地球上潛修療傷,見亞瑟和我有緣,便幫他一個小忙……咦,你居然識得我,你是地球上的人?」

    伽利斯本想說這一界的名人他大多識得,但想到自己此時的狀態,心意瀟澀,自言自語歎道:「在這一界修行示現的高人極多,可我當時過於自大,錯過了太多向高人請教的機會,唉。當時釋迦佛在地球上現世說法時,我也去聽過,可機緣不到,愣就是聽不明白,還偏以為人家說得是錯的,這……後來也有許多大德代代說法,可我都錯過了,這真是妄大害終生啊。」

    祺諾疑道:「伽老大,我曾聽你說過,你的受身毀滅在上一次仙界重建之前,可我又聽小白臉說過,那釋迦佛成道卻是好後面的事,按理說,你死了以後,過了漫長的歲月,那釋迦佛才成道的,這……那時你早在冥界了吧?這前後的時間差異不對啊。」

    伽利斯搖頭道:「你不明白。當時釋迦佛剛成道時,我見閻浮堤界有大光茫,心中驚異,知道定有高人出現了,便第一個來到那光茫閃現處,也就是釋迦佛的身邊,請他說法。可不知為什麼,他閉口不言,既不答應我,也不拒絕我。我連請了三次,他才答應我說法。可他說的那些道理,和我的習慣認知區別好大,我聽了幾句,覺得沒趣,便拍拍屁股溜了。」

    梅林笑道:「呵呵,我也略看過一些佛經,那《阿含經》中,曾說有一梵王在釋迦剛成道時,便第一個跑來請法,說得就是你了?」

    他見伽利斯二人言語之間,甚是敦厚誠實,且極低調謙卑,心中微有好感,暗中甩過一念,將附在二人身上的咒取掉。

    伽利斯忽感身上痛楚消失,知是對方手下留情,心中大是感激,趕緊站起身來,作禮道:「是這樣,那經中所說之人,正是我這不詳之人。現在想來,我的妄大,也算數一數二的了。」

    梅林笑道:「你不喜歡聽釋迦說的東西,這也沒啥不好。你可見佛門《大集經》中曾說過,釋迦曾勸眾邪魔外道發菩提心,內中有一魔王說『我不幹!我要等到一切眾生全都佛了,眾生界空了,連眾生的名兒都沒了,我才發菩提心』……嘿嘿,不喜歡聽他那一套理論的人,可多著呢。」

    伽利斯察顏觀色,見梅林平淡的臉上,微有自傲得色,心中一凜,小心問道:「難道那魔王正是前輩?」

    梅林笑而不語,相當於默認了。

    伽利斯見眾人無語,自己也就不再多說,反正這裡的發言權絕不會在自己手上。誰知道他所講的事,在另外三人看來,甚是有趣,見他沉默,那劉迦和梅林竟不約而同地問起來:「咦,你怎麼不說了?你剛才說到你見過釋迦成道,可你卻又死在釋迦成道之前,這是怎麼回事?」

    伽利斯這才繼續道:「哦,那我繼續說。我離開釋迦佛後,又開始繼續我從前的工作,也就是總想把一界完善起來。可我花了太多時間,依然毫無結果,總是這個地方看起來好了,必然就會有另外的地方出問題,顧此失彼,一直沒有盡頭。後來我想,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每次大規模的改動後,要看到效果,總需要太長的時間。我便決定做一些小規模的測試,這樣所花的時間少,容易在最快的時間內看到改動效果,不對的地方,也容易及時調整。」

    說到此處,見眾人沒有問題,他又繼續道:「我想通以後,便找了一個還沒有大量生命出現的星球,建了一個地下室,在其中作模擬測試。」

    祺諾點頭疑道:「伽老大,我理解你的想法,你想先改動小地方,如果小地方改動成功了,推而廣之,那整個一界就改好了。可一個星球的動態平衡,和整個一界的動態平衡區別好大,你所做的一切,完全有可能在局部雖然正確了,可推廣到整體應用時,卻完全是錯誤的啊。」

    伽利斯點頭道:「我考慮到了這一點。因此我在地下室中,打開無間時空,在裡面模擬了一界,用運天手杖的威力,將這模擬的一界與這個空間牢牢相聯。這樣一來,地下室中便有一個窗口直接處在兩界之間,而且非常穩定,我隨時都能看到這模擬一界的變化對這星球的影響。」

    祺諾讚道:「這法子好,無間時空亂得很,你如果不用運天手杖將模擬一界定住,下次打開無間時空的時候,這一界已不知溜到哪兒去了呢。」

    伽利斯笑道:「不僅如此,還因為運天手杖在其中相聯的原故,那模擬一界任何時候的任何改動,其效果都會直接傳遞到地下室所處的星球上來。我隨時都能將兩者之間的互變關係進行對比。模擬一界的改動效應對此星球產生的變化,該和現實中對整個一界改動後對此星球產生的變化相差無幾。等改到一程度後,我將此星球在整個一界的位置和生命參數倒推上去,再對比模擬一界的生態狀況,那麼現實中整個一界會有什麼樣的結果,自然而然就提前知道了。」

    那穿僧袍的劉迦和梅林,在修為和能力上遠遠超出伽利斯和祺諾,但都習慣在大地方、大境界上探尋,從未聽說過有人對一界動態變化有如此細微的研究,簡直是細緻到了一根頭髮、一粒沙石都不放過的地步。

    梅林苦笑道:「你在這些地方過於追求細節,只怕就算累死你,也沒有結果的。」那劉迦也道:「雖然有時候細節決定成敗,但你們這樣做,多有捨本逐末的多事了。」

    伽利斯聞言愣了一下,歎道:「當初如果就能遇到兩位的點拔,想來也不至於有後面的事了。我也是在冥界受目健連尊者的點化後,方知我所做的一切,不僅全是畫蛇添足、節外生枝的無用之事,而且儘是我妄心變現的夢幻泡影……唉。」

    他沉吟片刻,又道:「我一直沉迷在這件事情中。歲月流逝很快,那星球寒暑交替,生命越來越多,人類也越來越多,我本來想幫他們給這個星球取名叫希望,誰知道這些人卻自己給那星球起了一個名,叫商廬,瞧瞧這名字多難聽啊。」說到此處,他搖頭無語,苦笑幾聲。

    忽然間他心中一凜,猛然抬頭道:「現在想起來,我當初對一個名字尚且如此在意,可見我的種種執著已在不自不覺中透入心靈深處了。」

    他呆立片刻,長歎道:「大概也是因為這執著,我越發地沉迷在研究一界如何改動的事務中。後來那模擬一界與此界之間聯繫過久,漸漸相互滲透,已不再需要用運天手杖來維持二者的關聯了,我更是大喜,便將運天手杖抽了出來,讓其自然關聯,自然感應。誰知道,由於我沉迷時間太長,早忘了體內的?已經不足,就在我運功撤開運天手杖的剎那,運天手杖突然失控。」

    祺諾聽得投入,急道:「那運天手杖此時正處二界交際之間,二者時間和空間的相對性變化極速,運天手杖一旦失控,必然在時空中亂跑!」

    伽利斯歎道:「是啊,當時我立刻就被運天手杖拖著在時空中一陣折騰,直到離開那個區域的影響,才停下來。我卻落在了一個不知時間和空間位置的星球上。而那時我體內的?已絕無重新調動運天手杖的可能,再加上身心俱創,在那星球呆得沒多久,我便輪迴去了。」

    梅林笑道:「聽說中陰區的機制很怪異,不管你從哪個時空角度墮入其中,不管你躲在過去未來,只要一進中陰區,它都會自動選擇,把你送向你該隨業出現的角落去,絕不會出差錯,真有這麼神准?嘿嘿……。」

    祺諾道:「其原理,大概是心識結構在起作用吧……」他雖然聽劉迦講過一些原理,但也知之甚少,因此說得一句,便止住了。

    正說話間,忽見輪寶外的遠處,許多光點一個接一個地出現,而且數量越來越多,一會兒之間,那密密麻林地光點已在上百萬了。

    梅林向那些光點深處看去,忍不住笑道:「這是星系聯邦的艦隊,裡面有不少也是地球人呢。這些人一定是發現了這裡巨大的微粒層風暴,趕過來看發生什麼事了。」

    伽利斯奇道:「派那麼多人來幹什麼?過來看有什麼事發生,只需要派一兩艘觀察艦來瞧瞧即可啊。」

    梅林搖頭道:「他們可能已經監測了很久了,現在來這麼多人,只怕是想利用輪寶作些事的呢。」

    眾人側耳深聽,那百萬艦隊的凡夫所談論的話題,果然是由於長期的監測空花,終於確認了這裡的事物有改造空間結構的功能,都想搶來為自己的種族所用。似乎一場星際大戰已在所難免。此時尚未開戰,多半因為這些凡夫在遠處監測時,看到的是空花,可來到這附近,卻只看到輪寶,大家微感詫異,不知這巨型的高科技產品,怎麼會變來變去的,一時不敢亂動。

    梅林笑道:「這輪寶現在已經歸我了,他們來得遲了。」

    說著他一念之間,數咒齊出。誰知道輪寶和空花大不相同,他能收掉空花,卻收不掉輪寶,一時竟大為詫異。那穿僧袍的劉迦,見他動手,也在心中暗用心力,可輪寶依然如故,動也不動。

    那梅林一生罕遇對手,適才見那劉迦眼光微過,強勁心光即起即滅,瞬間掃過輪寶各個角落,就像億萬分身在同時作用、而又不知其專注所在何方,不覺歎服其用心落拓隨意,渾然於用而不用之間。

    而那劉迦卻從未見過像梅林這樣的咒語大師,直將各種咒語游刃於心,不需手印,不需動作,不需準備,隨心所欲,即起即用,似乎整個世界盡在其用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千變萬化的咒語中。

    那劉迦忽然道:「梅林,你剛才說要盜取地藏神通,我現在不知我是誰,倘若我是你欲盜的對象,你當如何?」

    梅林仰頭大笑道:「我沒見過地藏,但你既有這般神通,又和格瑞所預言的內容相差不大,我就當你是我欲捉之人吧!」

    他一邊說,一邊長臂大展,揮手間,輪寶內空間微微扭曲。那劉迦大吃一驚。對方展臂之間,自己身上從肌膚到骨骼、從血脈到毛孔,竟在自動重新排列出新的組合方式,萬千咒語居然他身中構建咒符之形,欲將其整個人直接禁錮起來。這驚心動魄之事於一念間不僅發生了,而且轉眼就要將他所有修為分離隔斷,使其亂心,無法再身心合一。

    那劉迦知道危在片刻,不及多想,大吼一聲,奮然出體,化心為光,直接將自己栽進梅林體內。梅林不妨對方在這種困境下還能出竅,立刻被心光擊中,猛地向後翻了過去,摔在地上,頭暈目炫,難受之極。

    但那劉迦身見似乎也極強,剛入梅林身體,立刻被自身身見拉了回去。但此時梅林咒語已破,他的身體已恢復自由。只是剛才震盪過於激烈,現在渾身癱軟,心意疲憊,四肢無力,竟也緩緩摔倒在地上,喘息不已。

    伽利斯二人看得膽顫心驚,怕二人再打下去,勢必會來一場更兇猛的爭鬥,那時必然會泱及這兩個靈體了。

    伽利斯不敢再提兩人剛才口中所說之事,趕緊刻意轉開話題道:「兩位切不可為這輪寶爭鬥,剛才大醜兄曾全身心地融入過輪寶,這輪寶在完成他的指令前,只怕不會再聽新主人的指令,大家不妨回冥界去找大醜兄,和他商良一下如何?」他想那冥界是地藏的地盤,兩人如若真回冥界,眼前這位僧人只怕會受益。

    那二人的見識遠超伽利斯,到得此時已知輪寶潛力巨大,聽見此語,立時一躍而起。梅林翻掌圈起祺諾,那劉迦用袈裟捲上伽利斯,話不多說,一頭向冥界栽了進去。

    輪寶外的百萬巨艦,似乎始終無法達成對輪寶使用的共識,已在逐漸散開,一場毀滅生靈的星際大戰,就要開始了。

    咱們話分兩頭。

    那日劉迦與玄穹等人在醫院邊聊邊走,忽然聽到四周人群一陣驚呼,不少人叫道:「見鬼了!見鬼了!」

    眾人扭頭看去,卻見四周房間內的電腦屏幕上,全是李照夕的大臉,正在那擠眉弄眼地自言自語道:「我到底在什麼地方啊?師兄也不說明白,怎麼只見光茫,不見其他呢?」

    劉迦方才醒悟,剛才他將李照夕變現的卦爻結構用電腦屏幕顯示出來,以便用眾人能懂的語言說法,可沒想到時間長了,李照夕的修為竟不知不覺地通過網絡滲透到所有的電腦,就像病毒一樣。整個醫院內,所有的電腦屏幕上,全是李照夕的面孔。

    劉迦趕緊回到艾斯琳的病房,將李照夕拖了出來。李照夕只覺眼前光茫消失,又在病房之中,他東張西望,向劉迦道:「師兄,剛才你……咦,岐伯他們上哪兒去了?」

    劉迦怕說出原由,他也跟著被身見拖回去,只是道:「他們閒著無聊,找地方玩去了。」

    這時艾斯琳已經醒了過來,似乎好久沒有像今天這樣睡過了,雖然只是短短一個小時,但體間充滿柔和暖意,身體的每一處都安安靜靜,像是洗了一個輕鬆愉快的熱水澡,又像是沐浴在春天的陽光下,倍加舒適。

    她見劉迦依然在身邊,不好意思笑道:「哎,我什麼時候睡著了?」

    劉迦笑道:「我這人說話沒趣得很,聽我說話的人,不是半途走掉,就是大打瞌睡,要麼就是打麻將或是斗地主,嘿嘿。」

    艾斯琳見他自嘲,莞爾一笑,問道:「你什麼時候開始治我的病呢?」

    劉迦笑道:「剛才你是不是睡得很舒服?」艾斯琳點點頭,笑道:「很舒服,真得很舒服,就算沒有生病時,好像也沒有這麼舒服過。你是不是用了什麼魔法之類的東西?」

    劉迦樂道:「你只是因為放鬆了,整個身心徹底放鬆了,意識思維暫時不去給你的潛意識下各種對身體有傷害性的指令,比如什麼我病了,我身體不行了,我快死了等等,這些念頭雖然都在你意識中形成,但潛意識無法分辨這些念頭的好壞結果,只會刻板地去接受並執行這些指令。」

    艾斯琳笑道:「聽說現在好多人都在研究如何運用潛意識,我也看過一些這方面的資料,只是不大懂。」

    劉迦轉頭對玄穹道:「識是一個總稱,根據作用的不同,咱們分為意識、末那識、阿賴業識。現代人對於末那識和阿賴業識瞭解的不多,因此乾脆把末那識和阿賴業識統稱為潛意識。也有人分得較細,分為潛意識和深層潛意識,還有人把意識稱為小我,末那識稱為真我,阿賴業識稱為大我。名稱是什麼不重要,關鍵是看它如何起作用,起哪些作用,如果只是被名字牽著鼻子走,不僅容易陷入名相分別之爭,還容易在觀念上形成誤區,從名稱上的區別開始,進而導致對心用進行物理層次上的生硬劃分,落進新的知見束縛中。」

    玄穹點頭道:「我前些日子偶爾看過佛經,聽說佛在說小乘法時,把這些統稱為識,只是在後來說大乘時,才分得這麼細。」

    劉迦道:「因為說大乘的時候,許多人不相信嘛,佛為了幫助大家起信,盡可能把方方面面都說盡,便於大家在學習過程中少一分疑,多一分信。」

    艾斯琳忽然抿嘴笑道:「你好像在跑題了呢,不是在幫我治病麼?」

    劉迦坐到她身邊,笑道:「你一生中什麼時候最愉快?」艾斯琳側頭一想,道:「好像就是現在。因為……我的心靈好像從來沒有這樣輕鬆過。」

    劉迦點點頭,道:「因為你認定你快死了,想其他的事也沒用了,對世間事的關注、對人生未來的牽掛等等,相對而言,都放下了。另外,遇到我們後,你把這一切當作是臨終前的娛樂,自由自在、隨意坦然地投入在其中。因此能感受一種因放下而擁有的自由快樂呢。」

    艾斯琳不知不覺地隨著他的話語在思考,劉迦又道:「你現在呢,就像一個背著沉重包袱前進的旅行者,忽然間將包袱放了下來,身心一下就輕鬆無比,走起路來,也就歡快了。」

    艾斯琳認真聽著劉迦的每一句話,緩緩點頭,劉迦道:「比如說,你用腦用得太多,就會覺得腦累,一旦把所想的事徹底放下來,大腦就會感到輕鬆舒坦。」

    艾斯琳深吸了一口氣,默默地體會著大腦因放下過多的思維而終於輕鬆的感覺,劉迦道:「大腦能這樣主動地放鬆,我們身上其他部分,皮膚、肌肉、骨骼,都能如此的。比如臉,比如頸,比如肩,比如手臂,比如胸口,比如腹部……。」

    艾斯琳不知不覺地受著劉迦話語的引導,從上到下,從外到內,一步步地放鬆下來,她剛才體驗過這種放鬆後的愉悅,此時並不以為劉迦是在為她治病,反而是盡情地在享受這難得自在的心情。

    劉迦見她漸漸專注,又道:「剛才你已體驗到了因心靈放鬆而有的身體舒適,這其中根本的原理就是人的身心是一體的,你明白嗎?」

    艾斯琳沉浸在鬆弛自然的狀態下,加上她剛才的體驗,對劉迦這句話完全沒有懷疑,只是點點頭,確認道:「嗯,因為心靈舒服了,所以身體舒服了。」

    劉迦笑道:「反過來說,因為心中有許多結,有許多大大小小讓你打不開心結,因此也會反應上身體上,明白嗎?」艾斯琳微微點頭道:「嗯,是這樣。」

    劉迦又道:「你腦中本沒有病,有病的原因,是因為有心結所在,自然而然就會反映在身體上。你想想看,從現在向前回溯,人生中有什麼樣的事,是讓你頭疼的?」

    艾斯琳陷入回憶,她本來是一個很普通的女子,不管是家境,還是個人長相、能力,都極不出眾,但她的願望又挺大,總想擺脫平凡,總想擺脫不受人重視的生活。她拚命努力,可一切總是不那麼如意。她所做的事總是失敗,她的夢想總是遙遠。她漸漸開始為未來開始擔憂了,漸漸開始懷疑人生的宿命了,現實讓她無奈、無助、無力。她漸漸開始為了工作而失眠了,開始了為了愛情而失眠了,開始為了人生的每一件事而失眠了。

    長期的失眠,讓她精神狀態極差,開始頭痛。無力感使她偶爾開始不那麼努力了,偶爾會對自己說:「不是我不努力,是因為我病了,我真得病了,我的頭不是很痛嗎?」頭痛成了她安慰自己的最好理由,一方面對許多事情可以不再那麼勉強,一方面也不用承認自己的失敗。因為這樣她就可以確認一個事,是身體的原因導致我無法繼續努力了,並不是我不想努力了。

    劉迦關注著艾斯琳的回憶,見她表情一會兒憂,一會兒愁,一會兒又開始抽泣,一會兒又開始哀歎。

    劉迦低聲對玄穹等人道:「這些情緒也是心識結構的部分,末那識被意識所謂的「理智」所壓抑,不敢承認失敗,不願坦然接受人生,因此將這些情緒隱藏起來,不讓它們暴露。可心念就像洪水一樣,堵是沒有用的,你堵住了這個缺口,它必然會尋找另一個出口,將洪水宣洩出來。」

    玄穹點頭道:「末那識用比喻的方式,對所壓抑的內容進行了表達,心結被表達成了身體上的腫瘤,而心靈上的痛苦,則被表達成了大腦的疼痛。」

    艾斯琳多年的痛苦從未像今天這樣被勾出來,從開始的暗暗抽泣,竟漸漸演變成無法按捺的悲哀,似乎整個人生的痛苦,從工作到戀愛,從個人到朋友,所有的悲情都像火山一樣暴發出來了。

    她此時的心沒有意識「理智」的控制,不會去擔憂別人的眼光,也不會去考慮自己的得失,一切純任自然地宣洩,竟終於號啕大哭起來。

    瑪爾斯在一旁撓著頭,苦笑道:「小白臉,你是我見過的男人中,最不會討好女人的,大概女人要麼就是被你弄哭,要麼就是被你傷心,你……你真得不適合與女人交往呢。」

    劉迦笑道:「相由心生,讓她把產生病相的心識通過其他辦法表達出來,那病相得不到負面心識的流注,自然而然就不能繼續成相了,病相也就沒了。」

    欣悅禪在一旁卻另有所思。艾斯琳的例子,給她的震動極大,她第一次從旁觀者的角度來反省自己的快樂與痛苦,第一次發現自己的痛苦似乎也源於一份虛無的執著。當你死死地認定一個人或一件事時,就像繩索被打上了結,心靈再也沒有從前的自由了。而沒有自由的心靈,是永遠不會快樂的。可束縛這心靈的,卻是我們自己。

    劉迦見艾斯琳哭得過於厲害,怕她積念暴發得太快,凡夫體質無法承受,便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讓她緩緩停下來,笑道:「既然知道了病根,你也將這些病根宣洩出來了,現在的病,很快就會消失了。你先好好睡一覺,睡醒以後,什麼腫瘤都不會有了。」

    艾斯琳確實累了,太累了,聽得劉迦這麼一說,微微點了點頭,便躺下睡著了。

    劉迦替她拉好被子,玄穹道:「兄弟,我們習慣的念頭和想法很難一次性消除的,她這次受你助緣,大死大生一番,以後生活中難免又會遇到同樣讓她產生心結的事,那時她疑心加重,信心漸失,念頭又會重新像當初那樣流注,這病相只怕早晚又會回來。」

    劉迦道:「嗯,是這樣。在她醒後,我會趁熱打鐵,教她如何用心,一方面可以安排好自己的人生,一方面也能為她在今後智慧大開種下因。其實這些內容,在古代佛道兩家的文獻中,都有極其詳盡的描述,只是被人忽略了而已。現代人利用手中的儀器去探索心靈,不僅方法落後,由於站在相對的角度,能探索到的層次和內容大大都減少了。」

    眾人正在聊天,忽見一旁呼呼聲大起,轉頭一看,卻是聆聽不知何時已睡著了,小阿菜笑道:「你剛才對艾斯琳說的那些話,這怪物一定是聽進去了,他也跟著全身心放鬆,這一睡不知要到何時去了。」

    崔曉雨忽然想起一件事,對劉迦道:「哥,如果說世間一切都在心識轉變中,那我和我姐是怎麼來的?我們是植物啊,該屬於無情類啊,無情類也有意識麼?」

    劉迦笑道:「無情有情,都是一心所現。有一些修行者,在修到一定程度後,會見到世界由種種光明構成。而一些生機勃發的植物和久歷歲月山石,由於流注時間長,各種因緣所致,不僅看起來光明誘人,而且也顯得比較突出。這些修行者不知其根源,誤以為這些光明就是心的根源所在,便離開肉身,跳進這些事物的光明中,駐留下來,繼續修行。由於他們住在樹中或石中,凡夫常常以為這些樹或石得了道,能說話,甚至偶爾能預知禍福。而這些修行者自己,時間長了以後,在誤區中越修越遠,漸漸也會認為自己是樹妖或石妖什麼的。」

    劉迦的話,讓崔曉雨心中巨震,疑情頓時遍佈心中,一時可真不知自己從何而來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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