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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二十四部 第四章 滴水興波之… 文 / chgor

    卻說劉迦等人隱入啟心輪,干玉和欣悅禪立時躍進小雲宇宙。

    欣悅禪在那僧人身上力訣齊施,先封穴再下咒。干玉拿出熾鯨靈藥,將咒語打進去,扳開那僧人的嘴,給他硬吞下肚。兩人頃刻做完手腳,相視一笑,卻聽一旁小雲樂道:「嘻嘻,你們這樣折騰他,就不怕把他整死麼?」

    干玉笑道:「這和尚修為不亞於宮主,不這麼整冶他,怕禁不住他呢。」欣悅禪仍覺不夠放心,問道:「小雲,如果這廝反抗起來,你能隨時制住他麼?」小雲點點頭,笑道:「我這個宇宙是當年地藏用大神通演化出來的,這小小和尚的修為哪能和地藏相提並論?」

    劉迦與聆聽神識內返,與三人一道圍住那和尚。

    聆聽「啪」的一掌拍出,將那人震醒過來,劉迦叫道:「聆聽,你輕一點,你這一巴掌,十個明正天也給你震死了!」聆聽樂道:「他又不是明正天,不用擔心的。」劉迦搖頭道:「這些和尚不是惡人,只是和咱們有些誤會,咱們別隨便傷了人。」聆聽伸了伸舌頭,笑著伏在一旁。

    那僧人醒轉過來,見到劉迦三人,立時跳起來叫道:「魔頭!」但忽然渾身乏力,雙腳酸軟,又再次跌坐下來。劉迦蹲下來,對他笑道:「魔頭?這可不是我的名字,我叫劉迦,人稱小白臉,你呢?」那僧人見他自稱小白臉,微感詫異,但轉眼又罵道:「天底下哪有自己稱自己為小白臉的?你這不要臉的魔頭!」

    如果是前些年,劉迦定會因為別人這樣罵他而臉紅,可修到今天這個份上,哪還有什麼世俗的面子觀念?聽見這人罵他,不怒反笑:「呵呵,不要臉?要臉的話我就不會群歐你了。說吧,你叫什麼名字?」

    那僧人見他如此無賴,盯了劉迦半晌,終於歎道:「唉,老僧落入你等。我法名慧相。」說著他見劉迦臉上多有親和力,暗道:「這人面相沒什麼邪氣,說不定能去惡從善。」念及此,他抬頭對劉迦道:「你們怎麼和臨將臣在一起?要知道,一個人再怎麼清白,沒絕大的定力,那可是很容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臨將臣手上沾滿血腥,不知欠下多少業債……。」

    劉迦搖搖頭,笑道:「這話可不全對,大家只看到臨將臣身上背了一大堆債,以為別人身上的業債比他少。那是因為他是個殭屍,身子骨一直沒死,所以這筆債一直算得很清楚。倘若他也和咱們一樣,有生死輪迴,有新的一生,別人一時看不到你的他生他世積下的罪業,只看到你今生好像是清白的,因此也容易給你一個好人的定義。倘若咱們普通人的生命都像他那樣長,多生多世積下的業債說不定也不亞於臨臣呢。」

    慧相一聽此語,不覺愣住,畢竟大家對臨將臣的判斷確實是這樣的,任何人要給這殭屍算帳,肯定都是從他的種種傳說算起,從他第一次吸血給人留下的印象開始算起,這千萬年積累下來,當然是數不清、算不完。可倘若臨將臣也和別人一樣有生死輪迴,或是像其他殭屍一樣,修到一半就自爆了,彷彿今生的罪業就到此為止了,新的生命就算隨著骷沙的作用一樣是殭屍,但畢竟是另一生了,許多東西好像又可以從頭算過了。

    但慧相心中對臨將臣這樣的殭屍成見甚深,一時很難轉得過來,依然歎道:「你們這些妖魔鬼怪最擅長就是戲論,我沒心思與你較嘴勁。」劉迦嘿嘿笑道:「那你說說看,你們怎麼會在那個暗點裡面?那暗點裡面是個什麼世界?」說著他想起前時聆聽的話,又問道:「這附近是不是有個化城?」雖然他自己也知道這樣問很傻,畢竟化城的存在,是很難用方位和具體座標來判斷的,但心中既有此疑問,總是忍不住想說出來。

    慧相恍然不解,奇道:「化城?這裡有化城?在哪兒?」干玉伸掌從其後腦拍過,笑罵道:「老和尚,可要說老實話哦。」慧相猛然被他一打,「哎喲」一聲,叫道:「女魔頭,打得好!」聆聽從旁吼道:「這個笨和尚,這附近有化城,這麼大的地盤你都不知道,你這出家人是怎麼做的?太不專業了!」慧相奇道:「這裡真有化城?那你們說說看,在哪兒?」聆聽為之一愣,更加怒道:「現在是我這怪獸在問你吶!可不是你這禿子在問我!」慧相罵道:「你這畜生,長得這般肥頭大耳,必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劣貨!」聆聽怒極反笑,磨著利齒,嘿嘿笑道:「你是不是在暗示我,如果我不吃了你,這肥頭大耳的長像就顯得有些虛偽了?」慧相聞言,渾身微顫,一時不知該說啥。

    劉迦沒理會幾人的爭吵,暗暗尋思:「聆聽那麼自信,他的感應不該有錯的,或許這和尚真不知道呢。」他拉過那慧相的肩頭,又道:「你還沒說你們怎麼呆在那暗點裡面呢。」慧相正和聆聽罵得起勁,被劉迦這麼一插嘴,順口又罵道:「和尚我喜歡住哪兒就住哪兒!管你鳥事!」劉迦搖頭笑道:「這和尚的嘴巴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罵起人來也個狠角色,你就不怕造下口業?」慧相聞言一怔,臉上漲紅,但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依然罵道:「老子罵你,可便宜了你,算是替你消業債了!」

    劉迦暗覺好笑,忽聽小雲叫道:「哎,又有一個和尚到這附近來了!」劉迦站起身來,對小雲道:「小雲,你管好這慧相大師,咱們再去捉一個進來!」說著與欣悅禪三人飛身而出。

    那慧相見此處只剩下一個小姑娘,立時大喜,當下站起身來,卻見小雲輕輕揮手一招,一陣摧枯拉朽的狂風陡然刮至,他幾個跟頭翻了出去,最後依然跌在地上。小雲笑道:「嘻嘻,別以為我是小姑娘就好對付哦,在這個地盤上,我可是老大。」

    那慧相一雙眼睛睜得老大,不知對方用的是何種法術,就算自己沒被人制住,要在剎那間使出這般兇猛的攻擊,也是難上加難,似乎這小女生的動作,竟比人的念頭還要快。一時看著小雲驚詫萬分,實難相信眼前這小女生有這般悍猛修為,心中暗暗疑道:「這群害人精到底是什麼來歷?這小女子印訣不施、法咒不現,只是這麼輕輕一招手,就如一座巨大的山壓過來似的,好恐怖。」

    小雲見他臉現詫異之色,忍不住笑道:「嘻嘻,老和尚可別自以為是哦,我剛才教訓你那一下,連千萬分之一的力道都沒用上呢。」慧相大搖其頭,連聲叫道:「吹牛!太吹牛了!妖魔鬼怪最大的特點就是喜歡吹牛!特別是不負責任的吹牛!」小雲莞爾一笑,不再理他。這慧相哪知道小雲並未瞎說,倘若小雲真要全力拍他一巴掌,無異於集整個宇宙的能場猛然間震他一下,有誰承得起?(當整個宇宙要與你為難的時候,那可真得是天誅地滅啊。)

    那劉迦躲在啟心輪內,乍見一個僧人閃至,聆聽看準時機,突然現身,正將那僧人撞上,兩人能場都強勁之極,同時「啊」地一聲,各自向後飛去。劉迦高聲罵道:「聆聽!你這笨蛋!」說話間,手握破禪鋒直取那僧人。聆聽被人撞飛,不忘在後面叫道:「我這叫頭錘功!」

    那僧人剛才被聆聽一撞,胸中微覺煩悶,正在奇怪這空間如此之大,就算是瞎子也不會相撞,不知是哪個倒霉蛋與我和尚竟有如此緣份,居然在這兒無盡虛空中也能相互撞飛。忽見眼前炫光萬丈,鋪天蓋地的氣勢中大現金戈殺氣,他猛然醒悟,向後急閃,伸臂直劈,以降龍伏虎之威猛振而出。

    劉迦既知這僧人修為甚高,早就料到對方有機會還手,揮劍之時,已凝神於對手舉動。乍見前方能場異動,立時以法眼解構,人卻不停,直至那僧人跟前。那僧人應變急速,見對手敢於站得如此之近,想來此人定有近身互搏之絕技(他還真猜對了,只不過他定然沒猜出這近身互搏絕技的名字,可惜),當即不退不讓,雙掌直接握住劉迦腕脈,欲待震暈對手。

    劉迦知道和這僧人硬拚定會大費周章,他要的是出奇不意。因此他解構對方第一波攻擊後,不給對方相應的發揮空間,立時衝至其跟前,逼其近身互搏。沒想到這僧人雖然看出他的目的,卻錯誤地選擇捉他手腕。

    劉迦前時偷襲慧相,見其手段乃佛門「光吞萬象」之大氣魄,已知這群僧人的修行底子可能和當年印度佛門的實相宗如出一轍,此時再見這和尚的「降龍伏虎」極具威猛之意,心中已多有確認。

    當年釋迦滅度後的幾百年中,印度佛門弟子在修行過程中,分成了實相宗、無相宗、定慧宗、戒行宗、無得宗、寂靜宗,各自把修行過程中的暫時境界誤作了智慧的極致,但由於這些弟子都在其各自法門中修行得頗為勇猛精進,因此具大神通者不在少數。達摩祖師在前往中土傳法之前,擔心這些人曲解佛意、得少知足、最終陷入無盡輪迴,以甚深智慧將其一一調伏糾正。

    劉迦先前在破禪鋒中的資料曾看到過這些內容,因此兩次見到這群僧人慣用的手段,心中已無懷疑,對其神通根源多少也算瞭解個十有###。以虛對實、以空應有,正是劉迦慣用的法子。當即以虛懷若谷之境沉心落淵,那僧人體內修為一陣狂洩,心知不妙,趕緊固力,反制對手。

    這僧人這一分神,頃刻即被繞至身後的干玉用佛珠擊破體外防護,欣悅禪一片黑焰呼嘯而至,將其僧袍燒個精光,只剩一個赤溜溜的?體在那兒。

    那僧人定力之強,就算赤身?體也毫不在意,認定眼前這小白臉比身後兩個修為高出甚多,定是魔首。乾脆一心不亂,以大定之力倒吸劉迦修為,背心卻分出少許力道擋住欣悅禪和干玉。

    劉迦見沒能一招見功,自己偷襲的優勢轉眼即逝,兩人體內能場於片刻間即成拉距之勢。他怕這和尚的援手轉眼就到,急中生智,當下分出一念將慧相從體內提出,扔在不遠處。干玉見機甚快,閃至慧相身旁,將其提起來一頓暴打。慧相此時哪有還手力道,立刻被干玉打得皮開肉綻、慘不忍睹,加上修為被制,定力全失,忍不住呼號不止。

    那僧人見此大驚,叫道:「不可傷我師弟!」他稍一扭頭,忽感胸口巨痛,已被破禪鋒打穿身前能場,正擊中其胸前大脈,當即暈了過去。劉迦暗叫僥倖,話不多說,提起這和尚,與干玉等人再次隱入啟心輪中。聆聽伏在劉迦身邊,一手撐著下巴,喃喃自語道:「剛才撞得我好暈啊。」劉迦暗暗驚道:「兩人互撞,這僧人啥事都沒有,聆聽居然被撞成這樣,還好咱們是偷襲,否則真打下去,就算不敗,也不知打到何時去了。」

    眾人剛一隱沒,就見另一名僧人又閃了過來,這人顯然見到了這邊的動靜,立時趕過來援手,沒想到劉迦等人快上一步,已經逃了。

    這僧人在原地徘徊片刻,正待要走,忽見不遠處倏地閃過一絲光亮,剛才那小白臉再次出現。正是劉迦已去掉對方兩個人之後,已感再無偷襲必要,乾脆光明正大地站了出來。

    這僧人一見劉迦,立時厲聲道:「魔頭!你把我兩位師弟如何了?想要活命的話,就趕緊束手就擒,和尚我殺人可沒那麼多忌諱!」劉迦笑了笑,把破禪鋒拿在手中晃了晃,樂道:「你兩位兄弟確實被我捉住了,正在我肚子裡面呢。嘿嘿……」他本來的意思是說那兩個和尚在小雲宇宙中,畢竟平時大家在一起說話時,習慣了說「他的肚子」就是在暗指小雲的宇宙,可這和尚哪裡知道這層意思?

    那和尚一聽劉迦的話,腦中轟然巨震,暗暗叫苦道:「我遲了半步,兩個師弟竟被這惡人給吃下去了!」他心中難受,一時竟氣苦至說不話來,劉迦見他一臉痛苦表情,奇道:「你幹嘛這麼痛苦?」

    忽然想起佛門修練諸法中,有一種觀苦法,即覺世間一切皆苦,以此由衷地產生強烈的出世之心,先「捨生」而後「忘死」,以至於生死兩忘、情盡體現、凡聖無差。他暗暗尋思:「這人痛苦到如此地步,那捨生忘死的境界想來很高了,我得小心。」

    正在思量,忽見眼前緩緩游移過來一團水珠,這水珠只有巴掌大小,並無既定規則,只是這麼不經意間已飄到自己身前。他微一遲疑,那水珠不知不覺已附在其指間,但並無任何異樣,他暗覺奇怪,也沒多想,只是順手一甩,想將那水珠拋開。但這麼一振之後,卻發現水珠依然附在手上,反比前時更大了些,而且已覆蓋至整個手掌。

    劉迦心中一凜,暗叫不好,體內大力急透,欲將那水團破開,沒曾想那水勢越來越大,竟順著手臂攀延而上,眨眼間已至肩頭。他大吃一驚,叫道:「我上當了!」他見以力硬突沒用,便虛谷洩能。可那水團似乎大有靈性,壓根兒不理會他的諸般手段,竟自顧自地向他整個身體鋪展開來。他忽感手臂舉止滯礙,暗暗急道:「等到這水佈滿我的身體,我全身都動不了了!」他剛想到此處,四周莫名升起滔天巨浪,自己就像一個落入深淵的失足者,極速下陷,呼吸為之急促,心魂俱蕩,元神大有要被人掏空之勢。

    那和尚站在一旁,似在自言自語,又似在沉思甚深的修行義理,或高聲或低言,或抑揚朗誦,或推敲排句,極是自在。根本沒將劉迦亂七八糟的動作放在眼中,彷彿知道對手早晚必將自陷羅網,他只需要伸出一隻手,囊中取物就行了。

    劉迦聽他朗誦的話中有道:「一微涉境,漸成嘎漢之高峰;滴水興波,終起吞舟之巨浪。嘿嘿,天下人自作聰明、自縛其身、自墜沉淪以後,卻又想解脫自在,殊不知哪有什麼飛昇與沉淪,哪有什麼解脫與束縛,自尋煩惱而已。」

    這劉迦一天到晚所想的事情,也正和那和尚一樣,儘是些如何解脫啊、如何破見啊、如何找到本來面目啊、如何回歸真如之性啊,總盼著有那機緣成熟的一刻,契入真相。

    此時這和尚簡單的幾句話,卻被劉迦無意間聽進去了,不覺暗道:「滴水興波,終起吞舟之巨浪?這道理我明白,說的是人看似只有簡單的一個念頭,但往往由此念而起,牽一髮而動全身,環環相扣,做出許多大事來,甚至本來是清靜無為的,因一念之差,而終於導致無盡之輪迴。」念及此,劉迦心中驀地打了個驚顫,恍然醒道:「我知道了,他這水珠的運用正是此理。這看似小小的水珠,本來與無我毫無關係,倘若我心無滯礙,那水珠對我一點影響也沒有。但我心中有所執著,放不下身體識見,那水珠便會自然附在我身上,我越是用力反抗,那貪生的知見越是濃重,身體越與外物相應,那水珠在裡應外合之下,終會變成巨浪將我吞沒。」

    他既想通此節,立刻放棄先前的種種施為,忍著身體的諸般難受痛苦,就在原地硬生生沉下心神,暗啟地藏十輪心法,使自己回歸該有的寂靜。他當年在渾天成的炬星陣中,曾用以這法子擺脫安若微,此時用來自然是順手之極。轉眼即已通過第二輪的循聲逐相讓自己安之素然,任生生死死、任來來去去,全不關注於心;管他是微塵細境或是嘎漢高峰、管他是滴水輕波或是吞舟巨浪,全與我自己無關。任那風刀過體,反正那身體不是我的;任那烈火焚軀,反正那痛苦也是幻影…等等,諸多源於慣有知見的受想行識,盡在頃刻間被地藏心法壓了下去。

    那附在他身體上的水團早已轉變成巨形旋流,正在撕拉、擠壓、吞噬他的身體,忽然間沒了著力之處,無法再掀起那翻江倒海之勢,豁然散作無數水花,落在劉迦的髮際、臉上,又滑落在身上,最後滴在指尖,盡悄無聲息地流去了。

    那僧人正在一旁吟誦,等著劉迦在自我折騰中?潰,忽見眼前一片清靜詳和,這小白臉沒有繼續折騰下去,反而終於安靜下來,前時的水陣已不知去向。他一時以為自己沒看清楚,擦眼細看,依然如此,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暗道:「這魔頭竟能破掉滴水興波陣?」他見劉迦直立懸空,手中掐著一個訣印置於胸前,一時疑道:「這訣印我在哪本書上見到過,可一時想不起來是何種法門,真是奇了。」

    劉迦平靜下來,漸感心無丘壑、純想喜悅,忽聽破禪鋒笑道:「要是你能悟得更深一層,許多境界就不求自破了,何必老在這見地上徘徊不休?你剛才是怎麼想通這個道理,破掉那和尚的水陣的?」

    劉迦點頭笑道:「那水陣開始纏得我確實難受,整個身體好像要被掏空壓碎一般。後來那和尚吟誦的法語讓我忽然想到,這種難受並非源於那水陣有多厲害,而是源於我自己對身體諸相的執著,這才收心伏念,轉過那個境來。」說著他想起從前看過的經書,又道:「我記得當年維摩詰說法時,有一個天女以香花供養在場的諸佛弟子,那花落在許多菩薩身上,自然地滑落到其他地方去了,可落在舍利弗等人身上,那花便粘著不走。舍利弗當時不明其中道理,用力去彈,總也彈不掉。後經維摩詰解釋,他才知道,那些菩薩心不住相,花無著力之處,當然落向他方;可他和阿難等人,心中尚有諸多住相與不住相的分別,既有所住處,以為自己真實地存在,所以那花總能找到他,有所著落處。他們當時遇到的狀況,和我今天遇到的一樣。」

    他想起剛才的事,自歎道:「我靈光顯現的時候不少,可總是沒有長性,離最終的智慧仍然太遠。」破禪鋒笑道:「你也別妄自菲薄,天下哪有無緣無故就突然頓悟成功的?哪位佛祖不是經歷了無數次的自我否定後,最終才一念制心而當下成佛的?既便是慧能大師,想來是多生多世的積累,一朝機緣到了,才成就無量智慧。一個人要成佛,所謂大悟十一次,小悟千百次,必經如剝皮般地層層蛻變,才能見到真相呢。」

    劉迦站起身來,走到那正在發愣和尚跟前,恭身作了個禮,笑道:「全靠大師助緣,我才能有機會領悟甚深境界,真是感激不盡。」說著他動念將慧相和另外一個僧人從小雲宇宙提了出來,又道:「我們並無惡意,在下先前假扮佛祖也並非想惑人心智,純粹是一念之差,為了一時的好玩興致,沒想到造成雙方莫大的誤會。」他心中沒有了爭強好勝的念頭,反覺得一切誤會終能通過語言勾通解決,因此先將兩人交還對方,以示誠意。

    那僧忽然見到兩位師弟,這才知道兩人沒有被人吃掉,心中立刻釋然,又見對方彬彬有禮,毫無蘊色,他心中反而微起愧意,當即正色道:「老僧法名慧培,剛才既是誤會,還望體諒。」他扶起兩位師弟站正,指著兩人道:「這兩位師弟,一位是慧相,一位慧銘。」他見劉迦既能破掉滴水興波陣,心中多有敬佩之意,再見兩位師弟無恙,說起話來也就輕鬆愉快許多。

    劉迦分出數念,以原力助慧相止住傷處,並為其通關走脈,慧相得其大力相助,身體片時舒暢之極,忍不住叫道:「這是原力!?」劉迦點頭笑道:「不錯,慧相大師見多識廣,這正是原力。」慧相一臉驚奇之色,疑道:「我在古人留下的書中看到過,但從未見識過。你從何處學來的?」那慧培與慧銘也同時皺眉道:「原力?這名字並非太陌生啊。」

    劉迦不便說「咱就是那天下聞名的天幽宮宮主」,一時遲疑,卻聽那慧培說道:「這位劉迦施主,看你言談舉止,不像個入了魔道的人,卻如何與臨將臣在一起?難道說你受制於此人?」他心中對劉迦既升起好感,難免便開始替他找一個不是魔頭的證明,想來君子不屑於惡人相處,所為多是不得已的事,眼前這小白臉說不定是受了那殭屍的挾制。

    劉迦搖道:「不是你們想像的那個樣子,我和他的狀況有些複雜,可以這麼說吧,我在替他治病。」慧培「哦」了一聲,但又覺不可思議,疑道:「施主是醫者出生?剛才施主的手段大有我佛門特色,是不是無相宗的傳人?」

    劉迦似覺這個問題很難解釋,倘若他說「我在替臨將臣解咒」,別人勢必會問「解什麼咒?」,或是「誰給他下的咒?」,又或是「解了咒以後再讓他痛快地去吸血嗎?」諸如此類,任何一種解釋都會有無數的下文需要回答,最後難免會說到「那殭屍王以為我是地藏菩薩轉世,所以逼著這臨將臣帶我去殭屍界」這一個關節上來。

    他不想把事情弄複雜了,乾脆直接道:「三位既知我無惡意,不妨將我的朋友們送還給我如何?」慧培沉吟道:「老衲信得過你,但這事不是由我作主,不如你跟我們一塊兒去空林寺,見過首座和方丈,自能說得明白。人正不怕影子歪,你也不用擔心其他人誤會你。」

    劉迦暗覺好笑:「人正不怕影子歪?嗯?這個說法雖然不大錯,可我的過去卻並非經得起這句話來細細推敲呢。」他一時遲疑,又道:「三位,我不擔心什麼,但我和你們有些不同,我是從南瞻部洲那個區域來的人,在性格和習慣上,多少和這邊天界的人有些相異,怕大家不容易勾通,不如麻煩三位替我……」他面對這三個人,心中了無障礙,但想到捉走臨將臣的人有十多個,而且這暗點中的狀況自己全然不知,最讓他擔心的是臨將臣在其中,自己隨便進入這暗點內,倘若因為臨將臣的事與對方發生爭執,要想出來可就未必容易了。

    慧相見他如此說,立時笑道:「劉施主多慮了,南瞻部洲諸天界雖然與咱們這邊相距甚遠,但咱們對那邊的事也並非全然不瞭解,從前有段時間,慧岸首座就常到那南瞻部洲去。」劉迦奇道:「哦?他沒事經常跑那麼遠去幹嘛?」

    慧培歎道:「說起來這事也是我宗門醜事,咱們有位師叔修出大神通後,漸入魔境,不願在宗門內受戒律的約束,便溜到南瞻部洲那邊去了。這本來也不算什麼大事,畢竟佛門中的行腳僧也不少。可沒想到他去了南瞻部洲後,迷於幻境,以為天下生命都是從他身上分解出來的。」劉迦點頭道:「嗯,這種幻境很危險,我在楞嚴經上看到過。」

    慧培道:「倘若他當時在宗門內,大家一知道他有如此幻境,自有對治法門,讓他出離執著,可偏偏他當時遠離此地,也沒人幫助他。他自比作聖主,便在南瞻部洲隨心所欲,以自己的觀念強加於世人,雖然出於濟世之心,可做法卻與魔頭無異。後來他佔據了一個極大的所在,想以此為據點,成為自己教化世人的場所,也就是說想另創宗派。」說著他抬眼望著劉迦,問道:「咦,你從南瞻部洲那邊過來,有沒有聽說過一個天界叫閻浮堤的?」

    劉迦樂道:「你算問對人了,我就從那天界來的呢,有什麼事你可向我咨詢,我對那兒熟得很。」慧培點頭道:「那可就巧了,我聽說閻浮堤是那邊諸天界中極大的一個。我們那位師叔的落腳處,就在閻浮堤一界的邊緣星系,好像叫?楠星系,其中一個星球,彙集了那一界內大量的無門無派的修行者。」

    他說到此處,劉迦心中猛地一震,暗暗驚道:「?楠星系?一個彙集了大量無門無派的修行者的星球?」他記得當初遇到小混元林思琪的那個星球,就處在?楠星系內,現在忽然聽得此名,心中隱隱覺得不大對勁,暗道:「為什麼這個時候會有人提起這個地方來?」似乎命運總是這樣,當一件事情要發生之時,總是有許多你能感知卻又說不出來的徵兆,一個接一個的細節緩緩出現,只是你無法通過這些細節的拼湊而提前得出某種肯定的結論。

    慧培見他臉上大現驚異之色,忍不住問道:「你聽說過這個星系?」見劉迦點頭,他又道:「你修為甚高,對一界之內的事應該比常人瞭解得多。那個星球叫滓蓁星……」劉迦聽得怔住,這滓蓁星正是當初他遇到林思琪之處。

    又聽慧培道:「我那位師叔發現那兒是一個人才既多、又很混亂的地方,他便很喜歡,再發現那兒有一個先人留下的傳送大陣,他更是歡喜莫名,乾脆據為己有,將陣法改造後,凡流落到那兒的人,只要沒本事逃出去,立時就會變成他的人,供他驅使。結果那大陣在數千年中,竟匯聚了千萬修行者。這些人來自諸界,不管善惡,一旦不少心流落到此處,立時被那陣法改造,成為他的人。」

    劉迦的思緒隨著慧培的話一路走遠,正在心中暗道:「是啊,當初我和小混元在艾博拉的宮殿內,也曾聽艾博拉這麼說過的,那紫荊靈院被一個大神通者據為己有……」果然,他剛想到此處,卻聽那慧培又道:「咦,那地方名氣甚大,好像叫紫荊靈院,不知劉迦施主有沒有聽說過?」

    劉迦所猜測的被人印證,腦中莫名轟然巨響,諸多漸被遺忘的記憶,就像決堤的江水,一時間全都湧了上來。林思琪的事他早已通過時間去淡化了,可他卻始終忘不了他在紫荊靈院殺人。這聯想就像一根導火線,由此及彼,轉眼間他又想起他在淡月外的惡行。從前他偶爾想到這兩件事,不會特別牽絆於心,此時不知為何,忽然被人提起往事,心中驀地湧出一陣絞痛,背上汗水岑岑而下。

    忽聽小雲叫道:「哎呀,這是怎麼回事?混元力的顏色突然變得好快!」破禪鋒大急道:「糟了,他那混元力沒被地藏十輪心法壓住,這麼些年過去了,終於還是走到應劫的關口上來了。這這這……唉,這真是天理循環啊,他當初欠下那麼多命債,最終是要還的,沒有業力是躲得了的!」

    小雲急道:「那還不如學臨將臣的樣,做殭屍呢,至少可以不死。」破禪鋒思緒亂極,脫口罵道:「你懂個屁啊,你以為臨將臣的日子好過啊?他看似身體不死,卻不知親身體會過千萬次死亡的經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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