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欺世盜名 第六十七章 血戰不休 文 / 蘇袖水
這當真是一場惡戰，一方是在李候揮使之下奮死前衝，一方則是在督軍統領裡一力頑抗，城上城下皆是號鼓連天，只見那箭矢片片如同黑雲一般拔地而起，在虛空之中橫飛得丈許，復又疾速衝下，那城頭左右一箭之地，慢慢的插上了一片的箭矢，那箭尾上片片的鳥翎遠遠看來，竟是連成了白色的海洋。
一架架投石車將鐵鍋大的巨石接二連三的朝城內砸去，中原軍還未藉著那巨石之威衝出幾里，城內鋪天蓋地的那巨石亦是綿綿不斷的砸出。巨石狠狠砸下，正中的士卒無不化作血泥，而後更是前衝滾得幾圈，挨者骨折，碰者喪命，綿延的哀嚎聲，讓遠遠看著的李候亦是心生不忍。可這趙定坤卻是下了狠心，即便是要那血肉、人骨堆積，亦是要把這勞什子的墜天給打下來。
此時墜天內，一處頗為豪華的府邸中，趙元憂心忡忡的看著手裡的酒杯，身前已是砸碎了一地，幾個老道坐在兩側，一個個皆是盤膝入定，閉目不語。
若說是心底不驚，這又怎的可能，這一幹道人雖是口口聲聲說乃是奉了天命輔佐自身，可今日這辰時已是打到了午時，這幾個道人莫說是用了那神通，即便是走動都未曾走得幾下，一個個如同老僧入定一般，看得趙元是好生心焦。
趙定坤攻入穆族腹地之時，那百萬大軍皆是趙世皇朝之中的精銳之師，憑借自身掌控的這等雜牌軍，若非是那道士使了仙法弄出這個個墜天來，根本是不可能維持現今這戰況。
思來想去，趙元心中竟是愈發的惴惴不安起來，當即把手中酒杯放在身側茶几上，起身朝著幾個老道一拱手道：「諸位仙長，這趙定坤手下爪牙凶狠，仙長可能為寡人出上一計」
一片寂靜，幾乎待這趙元險些破口大罵之時，這幾個道人終究是有了動作。
「陛下莫要擔憂，這凡俗武夫不過如此，我等只要將其軍中一干妖孽滅殺，到時其便是千萬大軍亦不過翻手而已，況且那穆族得了消息，又怎會讓他好過，得的幾天，陛下便可坐收其成了」
左首老道雙目微睜，不溫不火的說道。
趙元看其神色，當真是想拔劍把這老道一顆大好的腦袋砍下才好。
趙元並非道門中人，自是不懂那道門修士的顧慮。此時那百萬大軍不顧生死的攻伐之中，若是冒然出手，鬧得那將士喪命，這等罪果可無人敢承擔，到時那天劫之下，個個怕是要被滅成齏粉。將這塞北地貌改變，已是動了氣數，若再親手向那凡俗將士發難，這道門修士又如何肯。
見這道士話一說完，復又閉上了眼簾，任憑自身如何說話，皆是不搭不理，趙元一下憋不住那火氣，當即是一甩龍袍長袖，逕直出了這大殿中。
命了幾個老太監前方開路，趙元一路疾走朝城頭走去。離那城頭怕還有數十丈之遠，趙元看得前方那滿目蒼夷的境況，當時是倒抽一口涼氣，前行的腳步亦是停了下來。
入目之處，整個地面亦是坑坑窪窪，一顆顆碩大的巨石沾滿了血肉如同天際繁星一般落了一地。綿延的營帳四處火起，焦臭的氣味沖天而起，熏得趙元眉頭一皺，幾乎要嘔出膽汁來。一排排的箭矢幾乎將整個地面犁了一遍，一雙雙圓瞪的雙眼中寫滿了恐懼，當真是死不瞑目。
這隨意一瞥已是讓趙元心中大驚，此情此景還是在這城牆之內，那牆頭和城外又是如何，可想而知。
「陛下，我等還是回轉吧」
一個老太監咕隆吞了口口水，臉色一片慘白，哪還敢在前方開路，見得趙元亦是止步不前，當即壯起了膽子朝其說道。
若是十足的草包，趙元又怎敢行這謀逆之事，況且此時已是箭在弦上，若此陣兵敗，自身可當真是會被扒皮抽骨。猛得咬了咬牙，趙元也不說話，隨手拾起一桿繡著元字的朱紅描金大旗，排開了擋在身前的一干老太監，逕直朝著城頭行去。
「傳令！寡人親自督軍，今日守過，寡人與眾將士屠豬宰羊，共飲三杯！」
趙元一路疾走，一路朝著左右傳令官吼道，更是將手中大旗連連揮舞，到了牆根之下，幾個聞訊而來的將士勸阻不住，只得將其牢牢護住，順著那石梯，朝著城牆頭走去。
行到牆頭，扶著一個箭垛，趙元朝外一看，當即是一口苦水從喉間泛上，一時忍之不住，將肚腹內酒食吐了個乾淨這才回神繼續朝下看去。
這城外當真是一片的人間煉獄，那士卒如同螞蟻一般密密麻麻、無邊無沿，那將士射箭幾乎隨手一射便可射中敵軍，而這一個個的箭垛幾乎是被血洗過一般，那外牆牆壁上，火油澆下沾染一片，燒得那黑煙燎燎，讓人幾乎睜不開眼。
「擊鼓！」
趙元側身閃過幾根流矢，深吸得幾口氣，再次傳令，片刻之後，整個城內又是鼓聲大作。
這鼓聲極有講究，敲的乃是人皇祭天之鼓，那鼓點激昂、鼓聲震天，趙元雙手抓著這大旗在城頭一陣狂揮，整個戰場幾乎瞬息停了一個剎那，視線的焦點莫不是落在了趙元那金色龍袍之上。
剎那之後，這戰場上更是火熱起來。君王親來，這叛軍自然是氣勢高漲，而中原軍則是早就得了命令，能將趙元人頭砍下者，十代為將，保千年富貴。
本是殺紅的雙眼，這一瞬間幾乎徹底的燃燒起來，那無窮的慾念凝成了一片無形的黑雲，夾裹著那些死去將士的怒氣、怨氣在整個戰場上繚繞轉動。
「令強襲營退下，籐甲營補上，天機營莫要鬆懈，沒了巨石就把投石車給寡人拆了，澆上火油點燃了砸進去！」趙定坤手持三尺金龍劍，站在帳中發號施令，一個個的武將領命而出，整個軍營之中那傳令官亦是奔走不停，幾乎連喝水的間隙都難求。
蘇姬與蘇香三位長老坐在帳內一角，靜靜的看著趙定坤那一張一合的嘴，心思卻是飄飛許久。
李候能看出這城內道人修為最高者不過這化神、元嬰期，即便是騰蛇長老不欲出手，有得蘇雅真、蘇香四位狐族長老出手，怕也不是難事，只要這道門修士伏誅，自己幾人使了神通，這墜天不過土雞瓦狗，又怎會如此難纏。
可她不提還好，剛一提出，這騰蛇仙子僅是幽幽一歎，也不搭話，帶著蘇雅真竟是回了靈龍山澗之中，只留得蘇香等幾個與化神修為不分伯仲的妖尊境長老在此地，蘇姬再有何殺心，也是不敢造次了。
而此時在這虛空極高之處，卻是有著一團黑雲緩緩轉動，那黑雲之中一顆漆黑發亮約莫雞蛋大小的圓珠正在那緩緩旋轉，一絲絲一縷縷黑色氣霧斷斷續續、似有似無的從地面那沙場升起，而後緩緩的沒入了黑珠之中。
黑珠內空間近似無窮無盡一般，裝了許久也不見有何等變化，僅是見到那黑色光亮愈發的濃厚起來。
正想著，一個督軍竟是不等通報，掀開了營帳便鑽了進來。
蘇姬猛然驚醒，視線落在這督軍身上，腰間的大刀已是殘破無比，這等慘烈拚殺之下，有逃兵也是不足為奇的，這督軍可是砍了多少顆腦袋。
「報！李候將軍親率了三千虎賁軍攻城去了！」
「什麼？」趙定坤微微一愣，他可是知道這城內有仙長，李候遲遲未曾出戰便是因此，怎的此時竟是如此唐突，其回頭朝著蘇姬看去，只見得四道銀光閃過，哪還有人影，當即也不猶豫，提著自己金劍，趕忙追了出去。
登上一處雲台，趙定坤居高臨下朝前看去，四道清麗婉約的身影一字排開站在離那墜天城頭三箭之地外格外醒目，而那城牆下，一個高大的身影夾在在人群之中，扛著一根四人合抱的鐵柱，一下一下的衝著那城門撞去，金鐵撞擊的聲響，遠遠的傳來，一陣一陣，震得這雲台亦是跟著抖動。
「真是一員虎將！」
一個隨著趙定坤登上雲台的將士出聲說道。
不知李候怎的冒然出擊，趙定坤也來不及細想，當即又是令人鳴鼓，更是傳令加急猛攻。
李候此時亦是心頭火起，這墜天城門外層一張厚達半丈的木門早已經是被打成了碎屑，可是其中竟是有著一道重逾千斤的鐵閘門。這鐵閘門近似是生生嵌在這牆壁中一般，任憑其如何撞擊依舊是紋絲不動，那牆壁倒是開裂了。
李候親身犯險因的便是這一張的鐵閘，其手下將領死傷大半皆是因得衝進這門洞內撞擊城門時身隕，依他那脾氣又怎能嚥得下這一口氣，因此才親率虎賁殺來。可這鐵閘竟是連他用盡全身蠻力皆無計可施，當時是惱人無比。
掃開幾根從上射下的箭矢，李候四下掃得一眼，這隨他殺來的一干虎賁軍，剩餘之數，怕是不足半千，心中更是火起，當即抬頭一聲長嘯，渾身衣物紛紛炸裂，整個人顯出本體，化作一隻幾丈高的獼猴，一身的妖氣噴湧而出，扛著那圓柱狠狠的衝著鐵閘砸去。
「哄」的一聲巨響，整個城牆竟是猛烈的顫抖起來，那一干在城頭激戰的雙方士卒站立不穩，從牆頭紛紛墜下，摔了個腦漿四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