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三十八章 架起奈何橋 文 / 李閒魚
漫長的黑夜終於過去了，籠罩天空的黑暗被金色的陽光所驅散，清冷的晨風吹拂著山巒，綠色的波浪翻滾著，層層疊疊地推向遠方。這裡，已經不是百草谷，而是一個無名的山頭。
在正對著初生朝陽的山坡上，百鳥沖終於停下了腳步，他將抗在肩頭的衛蘭放了下去，讓她的身體很靠在一塊平整的岩石上。金色的陽光將她的身影投照下來，很是清晰的樣子。
索魂針雖然殺傷了衛蘭的靈魂，又加上一番激烈的戰鬥，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但也不至於半夜的時間就死去，到現在，她依舊還保持著一線生機。
百鳥沖放下她的動作並不溫柔，疼痛的感覺讓她從昏迷之中驚醒了過來。她睜開雙眼，奄奄一息地看著百鳥沖忙碌的身影，還有天空的金色陽光。清涼的晨風吹過她的面頰和髮梢，一片發自骨子裡的冰涼。
百鳥衝將礙事的雜草除去，讓岩石周圍變得乾淨。這是必須的，他現在的鬼煉力修為僅僅是鬼田境，煉化草木的虛影是沒有問題的，但煉化一個天人境天武者的影子卻很勉強，雖然是在對方極度虛弱，瀕臨死亡的情況下，所以他必須將周圍的雜草的虛影除去，務必在煉化的時候，只針對衛蘭的影子。
「小子，你真的要這麼做嗎？」早在戰鬥結束的時候閻鬼就從買命錢之中出來了，對於百鳥沖的決定，他並不是很贊成。但這倒不是他擁有憐憫和慈悲之心，而是擔心百鳥沖現在的鬼煉力修為並不足以做到這一點。
百鳥沖笑了笑，「藍甲衛是元霸天訓練出來的特意保護元紫嫣的女性侍衛，元紫嫣在南海慈水宗清修的時候她們並不隨行伺候，兩年前的滅族之戰這些藍甲衛也有參加，她們的手上也都沾滿了我們閃神族的鮮血，就憑這一點，我必須要讓她為她曾經做過的事情承擔責任。」
閻鬼攤開了雙手，「小子，你知道，我可不是覺得你不應該煉化她的虛影並奴役她的鬼魂，而是……」頓了一下他說道：「我擔心你現在無法做到，比較，眼前這個女人可是天人境的天武者，她的虛影之中潛藏著武魂，那是很難煉化的東西。」
「到目前為止，我做到了許多別人無法做到的事情，不是嗎？這次也不例外。」百鳥沖笑著說，他的眼神之中充滿了自信。幹掉衛蘭，讓他對他現在的實力有了一個新的認識，他現在已經不是那個唯唯諾諾，任誰都可以踩上一腳的笑囚犯，而是一個鬼煉者！
這份認識和自信，讓他的心情和感覺都非常好。
「好，你已經做出了決定，那就做。」閻鬼無可奈何地笑了笑，「不過你要記住，在你煉化了她的虛影，用銅錢買命術捉拿她的鬼魂的時候，你一定要用你的鬼煉力在招魂印和你胸口的鬼之世界印之間架起一座橋。」
「架起一座橋？」百鳥沖微微一愣。
「這就是我今天要教你的，把你捉拿的鬼魂放進你的鬼煉世界之中，用鬼煉力架起的橋是必須的，它能打開你的鬼之世界印，讓你所捉拿的鬼魂進入你的鬼煉世界。」閻鬼道：「這是很簡單的操作，你已經能做到。你記住了，這橋，有個名字，在我們鬼煉者的世界之中，它叫奈何橋。」
「奈何橋？」百鳥沖喃喃地念了兩句，記住了這個很特別的名字。
他現在的鬼煉力已經能在經脈之中自如地運行，也能隨著他的意志在體外凝煉出不同的鬼煉印，要架起一座奈何橋，這確實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結束談話，百鳥衝向衛蘭走了過去。
看著百鳥沖一步步靠近自己，衛蘭的恐懼變得更為強烈起來，她下意識地想站起來，進行戰鬥或者逃走，但她現在連動一下指頭都顯得很困難。她眼巴巴地看著百鳥衝過來，那種感覺，彷彿是看見一個來自地獄的夜叉，或者惡魔正攜帶著死亡的大禮，前來登門拜訪。
「你……滾開……」衛蘭的聲音虛弱而沙啞，充滿恐懼。
百鳥衝來到她的身前，嘴角露出了一個平和的笑容，他將先前隨手採摘的一朵紫色的野花很溫柔地插在了衛蘭的髮絲上。隨後他退後一步，很認真地看了看，又笑著說道：「這朵野花很配你，插在你的頭上很漂亮。我覺得，現在這個樣子的你，才是真正的你，恬靜、漂亮，讓人喜歡。」
「我……不要……死……」百鳥衝越表現得淡定友好，衛蘭心裡的恐懼就越強烈。
百鳥沖呵呵笑了笑，「那是不吮許的，你要死，必須的。不要畏懼死亡，死亡其實不是你想像的那麼痛苦，我給予你的，是解脫，並不單純是死亡。」
「滾開……不要靠近我……」
「堂堂藍甲衛統領，天人境天武者，在這個時候沒有絲毫覺悟，恐懼已經腐蝕了你的靈魂，你有沒有想過，當初那些死在你們手上的閃神族的人呢？面對死亡，他們沒有畏懼，勇敢戰鬥。所以，他們比你這種懦夫強得多！我給你鮮花，是對你生命的尊重，我將收割它，僅此而已。」百鳥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說完了話，他靜靜地盤腿坐在了衛蘭的身前。金色的陽光照過來，剛好將衛蘭的影子投照到他的面前。
出於對生命的尊重，所以他要送衛蘭那朵紫色的小野花，並讚美她的容貌和氣質。但這卻不是他對衛蘭有憐惜之意，而是作為一個鬼煉者在收割生命之前的，屬於他自己的儀式。
鬼煉者與死亡為伍，殺人奪命，在世人的眼裡是邪惡的，但對於鬼煉者自身來說，這卻是一種修行，一種對「道」的追求。
以殺為道！
第一次堂堂正正地收割生命，百鳥沖對殺道的領悟已經有所體會，他的殺人儀式也初具雛形。
倘若以上來，一刀砍死，或者先煉化虛影再捉拿鬼魂，那就不是鬼煉者殺人了，而是屠夫宰豬了。鬼煉者雖然行殺人之道，但對生命卻是極其尊重的。這些道理，閻鬼早就教給了百鳥沖，他也有他自己的領悟，自己的創造。
修練印下百鬼心法同時運行，衛蘭的虛影受到吸扯，一絲絲地從地面脫離，飛進百鳥沖的口鼻之中。在這個過程之中，衛蘭的雙眼嘎然磕上，頭顱也軟軟地耷拉在了肩頭之上。隨著虛影被煉化加深，她的神魂精魄也逐漸枯萎，最後的一點生機也蕩然無存了。
人的虛影被煉化，人會死亡。陽光照射屍體，雖然仍然會有少許虛影出現，但那裡面已經沒有精魄神魂的存在，而失去靈魂的身體，也會在短短兩三天之內腐爛。
煉化衛蘭的虛影進行得很順利，並沒有出現異樣的情況。百鳥沖所得到的陰寒能量空前巨大，比之煉化碧火地參的虛影還要強大數倍。閻鬼曾將說過，以虛煉虛，人乃萬物之靈，最強大的虛影莫過於是人的虛影，但人之中又以天武者的虛影最為強大。煉化一個，鬼煉者的鬼煉力都將大幅提升，獲益匪淺。
頓飯的功夫轉眼過去了，百鳥衝將最後一絲虛影從地面抽離。隨即，一團散亂的黑影出現在了地上。此時衛蘭已經徹底死亡，這團黑影只是屍體不透光而落下的單純的影子，並無一絲精魄能量的存在。
卻就在最後一絲虛影被吸入口鼻之中，未及煉化的時候，一絲異樣的感覺突然出現。這最後一絲虛影並不是單純的虛影，而是攜帶著衛蘭武魂的虛影，它有著天武者的霸氣和暴戾。一進入百鳥沖的心裡，它立刻不安地躁動了起來，東突西竄。
「我意烘爐，給我煉化！」煉化的意志陡然增強，百鳥沖試圖用強硬的手段來煉化這一絲武魂。剎那間，那一絲武魂和他的煉化意志顫抖了起來。一個要將之煉化，鎮壓，一個則桀驁不馴，勇猛反抗。在此種情況之下，他的心爐劇烈地顫動了起來，疼痛和不安的感覺隨即產生，讓他痛苦不堪。
「小子，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一件危險的事情啊！」閻鬼將一切都看在眼裡，但他是幫不上任何忙的，只能在心裡暗暗著急，替百鳥沖擔憂。
對於自身的危險情況百鳥沖也有自知之明，但他始終都守著靈台的一片清明，他心中暗暗地思忖道：「照此下去我肯定會被這一絲武魂攪得走火入魔，但單純的百鬼心法又不能將至=之降服煉化，不如冒險試一試我的鬼火，看看能不能將之煉化！」
一個念頭在危機的關頭誕生，百鳥沖隨即也付諸行動。鬼火非凡火，它出自心爐，自然也能在心爐之中燃燒。但這也是一個很危險的事情，因為它是極其酷冷的火焰，一旦燃燒起來，就連心爐之中的血液都會冰凍起來。所以，要用鬼火煉化那一絲武魂，必須要針芒相對，不能有半點差錯。
一線極其細微的鬼火燃燒了起來，化作一縷游絲，剎那間扎進了狂暴的武魂之中。慘綠的火焰瞬間將武魂燃燒殆盡，剩下的僅僅是精純的陰寒能量。
疼痛和不安的清晰消退了，那一絲武魂的煉化也標緻著百鳥沖第一次煉化天武者虛影的成功。
雙眼睜開，百鳥沖長長地吐出一口寒霧來。
「小子，你……」閻鬼一眼便看到了結果，但卻無法相信百鳥沖就如此簡單地做到了。
百鳥沖道：「剛才確實很危險，是我用鬼火煉化了那一絲武魂。」
「什麼？」閻鬼大吃一驚，「你小子居然用鬼火煉化武魂，你……你知不知道你差點自己害死你自己啊！只要一個疏忽，你的血液都會冰凍起來，誰都救不活你！」
百鳥沖笑了笑，「我這不是還活著嗎？我倒發覺用鬼火去煉化武魂這樣的東西比較簡單呢，只要把握住時機和力度，並不是很危險的事情。」
閻鬼歎了一口氣，苦笑道：「無知者無畏，也只有你敢這麼做而已，換做是我，我絕無這樣的勇氣。」
百鳥沖依舊笑了笑，「我們鬼煉者是與死亡為伍，行走黑暗之道的人，面對死亡，要有更高的覺悟啊，如果我自己都畏懼死亡，那我又怎麼能給別人帶去死亡呢？」
閻鬼頓時愣在了當場。
是啊，如果連與死亡為伍，行走黑暗之道的鬼煉者都畏懼死亡，那和屠夫畏懼拿刀又有什麼區別呢？如果自身都對死亡瞭解不深，那又如何能在鬼煉者的道路上獲得舉世矚目的成就呢？
這一刻，因為這一句話，閻鬼對百鳥沖有了一點新的認識。
談話並沒有讓百鳥沖忘記他接著應該做的事情，他很快完成了一個招魂印，隨後施展銅錢買命術將衛蘭的鬼魂捉拿。隨後，他用鬼煉力在招魂印和烙在左胸之上的鬼之世界印之間架起了一座奈何橋。
被捉拿的衛蘭的鬼魂踏上奈何橋，在百鳥沖的注視之下，茫然地走進了鬼之世界印之中。
衛蘭的鬼魂，一步三回頭，三步九回頭，淒淒慘慘，悲悲慼戚。鬼魂只記生死兩事，需要喝亡魂湯才能解脫痛苦。不過，百鳥沖現在並沒有亡魂湯可以給衛蘭服用，她的痛苦還需要延續一段時間。
這一幕，在陽光下進行。
百鳥沖的七丈範圍之內，沒有絲毫溫度。
用同樣的方式，百鳥沖也將一直困在買命錢之中的羅塔收進了鬼煉世界之中。隨後，他啟動左胸的鬼之世界印，進入了鬼煉世界之中。
黑暗籠罩的鬼煉世界依舊，再次進來的時候百鳥沖的心情卻已經大有不同。第一次進來的時候，他充滿新奇。這一次他卻是作為這個鬼煉世界的統治者降臨的，因為在這裡已經有了兩個屬於他的鬼民。
在鬼田之中百鳥沖看見了羅塔和衛蘭的鬼魂，兩個鬼魂都受著生死兩世的煎熬，顯得很痛苦。羅塔的鬼魂蹲在地上，用拳頭不停地砸著地面。衛蘭站在一個角落裡，雙手捧著頭，不停地抓扯著她的頭髮。
在外面的世界，鬼魂如果不是借買命錢，是無法存在的，但在鬼煉世界卻是真實存在的，他們的虛無的身體也成了真實的身體。
在外面的世界，沒有光線是無法視物的，但在這裡，不需要光線就能看到鬼煉世界之中的一切。除了沒有經過鬼火開拓的混沌區域。
「倘若我能修練到鬼王的境界，我所開闢的這個鬼煉世界就能擁有鬼民所建立的國家。倘若我能修練到死神的境界，我所開闢的鬼煉世界就能蛻變成地獄，它將奉行我所制定的死亡法度。倘若我能修練到冥王的境界，那我就能主宰整個死亡世界。不過，那似乎太遙遠了。」百鳥沖的嘴角浮出了一絲自娛的笑意。就連修練到死神的境界都是千難萬難，更何況是冥王的境界呢？
當前的事情，是要煉製亡魂湯，讓羅塔和衛蘭忘記生死兩事，然後用鬼火之鞭馴化他們，讓他們耕種鬼田。在那之前，還要從百年老墳之中找到鬼谷種子和鬼果種子。
要做的事情很多，百鳥沖都想盡快實現它們。觀察了羅塔和衛蘭之後，他跟著又退出了鬼煉世界。
衛蘭的屍體還保持著很高的新鮮度，百鳥沖拿捏出了一個鬼火之印，釋放出鬼火降落到她的屍體之上。衛蘭的屍體靜靜地燃燒了起來，不消片刻的時間就化作了一捧白灰。鬼火不是凡火，雖然沒有一點正面的溫度，但煉化和焚燒的能力卻遠非凡火所能比擬。另外，鬼火對於屍體的焚燒更是有獨到的作用，快速、無痕。這種有針對性的能力更會隨著鬼火的增強而變得更出色。
最後的一捧白灰也被風吹散，散落到了草叢裡、樹林裡。現在這種情況，就算是元霸天親自來此，也無法查到衛蘭被害的絲毫痕跡。
「小子，你現在已經算是一個真正的鬼煉者了，接下來你準備怎麼做呢？」閻鬼問道。
百鳥沖笑了笑，「不是已經計劃了的嗎？我要回閃神族領地看看，然後去黑林州臨黑城。」
「看來你是真打算成為百草門的弟子了，或者，你是捨不得你那個小師父呢？」閻鬼促狹地道。死亡的威脅消失了，百鳥沖也取得了很好的成就，他的心情好了起來。
百鳥沖聳了聳肩，「不管怎麼樣，那是我的承諾，必須要兌現。另外，我也需要一個身份來掩飾我是鬼煉者的身份，做醫生其實很不錯呢。」
「呵呵呵……那就出發，沿路留意一下煉製亡魂湯的藥材，另外也要留意一下百年老墳，你需要鬼谷和鬼果的種子。」閻鬼提醒道。
這些，也是百鳥沖迫切想完成的事情，他怎麼可能忘記呢？
沒有停留，找準麒麟山的方向，百鳥衝向那個方向走去。
那個充滿悲傷的地方，兩年的時間過去了，是否遍地花開，山青水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