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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四十章 埋地雷 文 / 涉農

    「秘色瓷,說起來,我對這秘色瓷可是有著獨一份的愛,這不光是別的,我是喜歡青瓷,所以這越窯青瓷裡面的最佳者我更是喜歡的要命,不過我倒要看看你們這個到底是怎麼樣的,是不是也像我前些年去看法門寺出土的那幾件的時候,直接就能把我的心撩撥的癢癢的慌。*.p*」龐萬春笑道。

    古玩這東西說什麼都沒有用,唯有上手,只有仔細上手看過之後,才能做定論,龐萬春往秦漢武身邊走了走,眼神全部集中在那唐代秘色瓷刻花執壺上面。

    越瓷的鑒定無非幾點。造型紋胎支燒工藝與款銘。只要掌握了越窯燒製幾個時代的不同特徵。就可以基本判斷出越窯瓷器的年份了。

    秦漢武拿來的這件是刻花執壺,有著端巧精美的花口,就像是一朵嬌媚盛開的蓮花,唐人喜歡蓮花,所以更是能充分證明這應該是晚唐之物。

    由於晚唐時期的燒製方式比起之前有了進步。是用匣缽燒的器物而不是明火迭燒。因此在內底並沒有現泥點印痕。而且這款蓮花碗的下底。燒成後處呈微微的粉紅色顆粒狀或松子狀形遺痕。這款蓮花碗的特徵和當時的支燒工藝非常符合。

    龐萬春幾乎可以肯定這件東西應該是晚唐時期燒製的越窯不假,這才輕聲道:「這越窯的青瓷果然是不錯,這紋飾,簡直比後面幾代的紋飾還要簡潔精美,線條有力,每開口處的地方都是用木刀一刀削開,絕不拖泥帶水,古人對於藝術品的追求絕對不是現在人所能比擬的。」

    秦漢武搖搖頭笑道:「他們做東西,做不出來就是要掉腦袋的,可是現在只是為了賺錢,兩者根本就不是一件事情,哪裡會有什麼一樣的地方,老爺子,您看這東西怎麼樣。」

    「東西是好東西,不過你這東西是哪裡弄來的,說是海撈瓷的話不像,也不是那種被人把玩了很久的傳世品,可現在這東西是真的難找,即便是在上林湖,也不可能找出來這麼精美的了,你們的這個是哪裡來的?」

    「海撈瓷,這越窯好像還沒有發現過海撈瓷吧,而且要是海撈瓷的話,外皮包漿哪裡有這麼好的,在海水裡跑了幾百年,什麼好東西都被那鹽分侵蝕掉了,那這東西也入不了您老的法眼啊。」秦漢武輕笑道,「當然要不是好玩意的話,我也不敢冒冒失失的就往您這送。」

    「什麼才是秘色瓷。人引經據典卻是誰也不能說服誰。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像這樣瓷器胎骨薄但卻非常結實。寶卿你聽這清脆的聲音就知道了。你再仔細看看這胎體。度適宜。線條優美。當真是增一分嫌長。減一分嫌短。尤其是這色。寶卿你看它施均勻。面光亮明淨。質細膩瑩潤。色澤清新鮮明。骨子裡透著一股神秘的美。我認為這就是真正秘色瓷。那些所謂瓷中的精品。能達到這種程度也非常少吧!」許強開口了,「當然這是說的懸了,全民都搞收藏年的時候。隨便一個家都能拿出件越窯的瓷器來說是秘色瓷。您老肯定能理解他們的心情但卻不可理解他們的行為,自欺欺人可以說是收藏最大的障礙,但是咱們這東西不一樣啊,他就是真東西,拿出來往那一放,別人眼睛就直了,您說這樣的好玩意,您能不要麼?」

    「人家可說秘色瓷「千峰翠色」「明月染春水」「薄冰盛綠雲」「嫩荷涵露」……」許強笑道,「雖說那都是比喻,我沒那麼好的文采自然美辦法形容秘色瓷這無以倫比的美。但家對美的感受都是一樣的啊寶卿看看這顏色。是不是和端時家家插的艾草顏色差不多。此前就有人考證說是「秘」是一種香草。我自己則傾向於這秘是指艾草的顏色,自然清新。您看咱這個,是不是就是那樣的,看著就叫人心裡邊舒服,感覺就想把它變成自己的。」

    龐萬春現在是真的猶豫了,不說別的就說這東西,現在是真的叫他著了魔,可是龐萬春心裡邊還是有點小嘀咕,雖說東西是要買的,肯定是要給萬寶寶一個面子的,但是不知道怎麼的,龐萬春就想起了自己年輕時候的一件事情,那時候他才三十多歲,也是試與天公試比高的年紀,那時候就是著了魔一樣的喜歡汝瓷,喜歡的不著邊際,就那麼傻乎乎的跑去了汝瓷的發祥地——也可以說是汝窯的窯址,河南省寶豐縣清涼寺村。

    起這清涼寺,有點兒意思。現在其名叫「清涼」似乎沒講兒,為什麼偏偏在這裡燒造曠世之絕品——汝窯?個中必有蹊蹺。古人燒窯講究三大要素:土、柴、水。別看現在這裡淨鬧水荒,老百姓差不多家家都得挖水窖,據說這古窯址就是挖水窖才挖出來的,宋代這裡可不缺水,那清涼寺似乎該叫青龍寺才對。龐萬春那時候尋思這兒的人長期以來說話有那麼點兒含混,是不是「涼」、「龍」不分?於是以訛傳訛?後來龐萬春在唐詩裡看到一首王維寫的《夜過青龍寺》,大概說的就是這個地界兒,感覺應該說是清涼寺還是比較靠譜一點。

    再說這寶豐為什麼叫寶豐,這個『寶』是打哪來的呢,就是說的這個地界以前產瑪瑙,史《清波雜誌》上說:「汝窯宮中禁燒,內有瑪瑙為釉。」就是這句話,給汝窯的製作工藝平添了神秘色彩,害得後來有不少假行家,逮著「汝窯」就捏著個三十倍的放大鏡瞪著眼睛看,邊看邊喊:「媽呀——快瞧,這氣上個個都頂著小紅點兒,那可是瑪瑙呀!真品——沒跑兒!」這純粹就是瞎他媽咋呼?瑪瑙這玩意不過就是氧化硅而已,在瓷釉裡的作用跟石英類似,不值錢。汝窯真正的一抹「天青」和那股子乳濁恬靜的神秘感,是當年的窯工們費盡心機、恰到好處地掌握了燒造溫度以及其他的化學變化造就的。古人是在用自己的靈魂去燒造汝窯,這才是千金難求的,龐萬春那時候迷得也就是這股子「天青」和乳濁恬靜。

    剛下車的時候這天下著濛濛的小雨,這情景和別人撿漏時候的場景差不多,都是在一個不怎麼好的天氣裡面,然後去某家借宿,然後神奇的發現,一個元青花的大罐被人拿去醃鹹菜去了,一張口,百兒八十塊錢到手,然後回去再一轉手,轉上個十幾萬倍,故事倒是一模一樣的故事,可這事真就不是那麼回事。

    龐萬春剛下車就被眼前的東西嚇住了,這哪裡是什麼窯址,這就是植樹造林的好地界,村頭坡尾,只要是個立腳的地方都是大坑,要是種樹的話,還真就不用刨坑了。

    和龐萬春一起去的還有一個河南的朋友,龐萬春當時就納了悶了,問那朋友,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是不是這政府有什麼要求,讓種果樹還是幹嘛。

    那朋友就笑了,要是說種果樹,誰願意下這麼大的力氣,都是在這挖坑找瓷器呢,找到了直接就發家致富,那時候碎瓷片還挺多,龐萬春還真就撿到了那麼幾塊看上去成色還不錯的瓷片,可就是這瓷片兒是真把龐萬春給坑苦了,原本他想的就是,既然有瓷片兒,那肯定就有人挖到瓷器,心裡就興奮不已,貪心難耐。

    雨是越下越大,這龐萬春就像是個癩蛤蟆在那坑裡躥過來躥過去,是撿到了不少看上去不錯的瓷片兒,正撿著呢,就聽到有老鄉喊:「下這麼大雨,你們這是幹嘛呢?」

    龐萬春一張嘴就把自己的意思給說了出來,這老鄉趕緊招手,悄聲細語的讓龐萬春過來,這一進老宅子和別的撿漏故事裡的還是一樣,照例是坐落在一條幽深、僻靜的小巷裡邊,照例是屬於只點著一支小燈,特別昏暗潮濕的那種,要不然怎麼能透出神秘呢?房主也是一位塌肩駝背的老者,姓黃,神情凝重、不苟言笑。待他們一進得屋門,那老黃就把腦袋探出門外,左顧右盼,確實證明無人跟蹤他們之後,方才把門關上。

    老黃看上去也不怎麼急,和龐萬春侃了一會,知道這兩人是來找瓷片兒之後,這才感慨連連,連罵村裡的那些個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把老祖宗的風脈都給毀了,龐萬春一聽,這老頭對於老祖宗還挺敬重,就趕緊掏煙,把自己的想法說了說,老頭兒一聽一拍大腿道:「就是來看看汝瓷是吧,這東西可是俺們這的寶貝,以前是專門給皇帝用的,不過還是得怨你們這些外地人,要不是你們天天來,他們也不會這樣死命挖山,都是他娘的錢給惹得禍。」

    龐萬春乾咳了幾聲以後,看著這老黃頭就開口了:「老人家,您這有沒有那汝瓷啊,有的話拿來給我們開開眼。」

    老黃頭眼一翻,看著龐萬春道:「怎麼著,真想看?」

    龐萬春一聽有戲,連連點頭。老黃頭便去了床邊,鑽到床底好是一番撲騰,這才拿出來了一個大紙箱子,從大紙箱子裡面拿出來幾雙破鞋之後,終於是掏出了兩對綠瑩瑩的青瓷刻花大碗。

    龐萬春當時心都是顫的,把東西拿在手裡細細地把玩著。呀!這分明是一對兒「臨汝窯」的青瓷大碗,品相極佳。我知道在宋朝的時候,這一帶除了生產供奉給皇宮的「汝官瓷」之外,民間還燒造一種「臨汝青瓷」,與當年出產於陝西潼關的「耀州窯」齊名,並列為中國古代青瓷中的上品。於是腦子裡就跟過電影似的,迅速回憶起某年的一家知名度頗高的拍賣公司曾拍過此類珍玩,起拍價就是兩萬多元,據說最後是以大幾萬的價格成交的。想到此處,我的心前區不禁掠過了一陣「功能性戰慄」,這大概就是醫學上所說的——「房顫」?

    跟著龐萬春一起來的朋友趕緊擺了擺手,示意龐萬春不要那麼大動靜,然後笑瞇瞇的看著對面的老黃頭道:「老爺子,您這都賣這玩意兒,您怎麼不賣?」

    老黃頭搖搖頭苦笑道:「他們那心都被錢堵住了,這東西誰都賣,賣給洋人,咱們自家的東西,賣給他們,我覺著難受,就是老祖宗辛辛苦苦好不容易留下的東西,到了咱們這輩人手裡,被洋人打就算了,等到現在翻身了,還要把這東西賣給洋人,我老黃頭是絕做不出這事情。」

    龐萬春一聽,心道:嘿,這老人家還真是愛國,知道這國寶不能流失到海外去。

    「還有就是咋說呢,這東西,是我們家老祖宗留下來的,我要是說不想賣是假的,你們看看我這屋子,還能住人麼,可是我要賣,也得賣個懂的,知道愛惜著東西的人,不能胡亂找個人把東西就給交代出去了,我老黃頭沒兒孫,這東西是我們家唯一的念想,我要是找個不愛惜的人,萬一碎了,壞了,我就是死了,也沒臉去跟老祖宗交代。」

    龐萬春更是感動,一邊感動一邊心裡就想了,這東西就是天生給我準備著的啊,別人天天撿漏,終於也輪到他龐萬春揀一個了。想到這,龐萬春心裡就活泛了,看這老黃頭,伸出一隻手指著自己的鼻子輕聲道:「老爺子,你看我,我是真心喜歡這樣的東西,您要是把這東西給我您就放一百個心,保準的我把它也當自己老祖宗留下來的玩意看待。」

    朋友還沒來得及說話,這老黃頭就湊了過來,抓住了龐萬春的手,是一把淚一把鼻涕的訴起苦來,有多少人來過這,有多少人喜歡過這東西,怎樣怎樣,不過說到底,也就是那麼一個意思,你要買它,不能便宜嘍。

    東西總歸是到手了,花了多少錢,龐萬春是挺心疼的,老黃表現得很勉強,龐萬春這兒則已經迫不及待地把一捆人民幣遞了過去。老黃一點鈔票,對著燈一張張地驗證,看來是生怕有假票兒,真有耐心。龐萬春就小心翼翼地把兩隻青瓷大碗用破報紙包好,揣進了懷裡

    但是看著東西,心裡也就舒坦了,一到寶豐縣城,就又找了幾個河南的朋友在一起喝酒,酒剛喝幾杯龐萬春便把今天的美事兒向大伙和盤托出,大伙就嚷嚷著要看寶貝,就稀里糊塗地跟著我回到了賓館。

    點亮了這裡所有的燈,房間呈現出一片燈火通明。龐萬春從手提箱裡取出寶貝,一邊展示一邊叮囑大家:「別激動!別聲張!」可這東西擺出來了,龐萬春卻沒有見著任何人激動或緊張,房間裡一片寂靜。大伙都盯著龐萬春的臉看,跟看怪物似的。

    「你們不看東西看著我幹嗎?我的臉上又沒有刻著花兒?」龐萬春大惑不解地問他們。

    「為什麼看你知道嗎?因為您的這張臉可比這兩隻破碗好看多了。有骨頭有肉,至少他是個大活人,不是個贗品!」朋友一邊掐著龐萬春的臉蛋兒一邊說。

    龐萬春推開他的手罵道:「別裝了,有話直說,有屁快放!」

    「好吧,我這人還從來不放蔫兒屁,說得明白點兒,這東西是假的!您怎麼能上這種當?您可不是初學乍練呀?!」朋友指著鼻子數落道。

    幾位河南朋友也湊過來,把這兩隻碗拿起來看了又看,一邊苦笑一邊搖頭。

    其中一位年齡稍長的朋友肯定地說:「這倆碗的確是假的,這種東西可是騙了不少的人。但是對於咱們來講,就藏不住狐狸尾巴了,你看這碗上的刻花兒,太規正!可比宋代的工藝精細多了。再說這火候也不對,那時候可沒有這麼高的爐溫,所以這兩件東西的瓷化程度太好了。不用問,宋朝的皇帝要是活到今天,肯定會重賞這個燒窯的人!」說著話,這主兒就把兩隻青瓷大碗托在手中,輕輕一碰,「當——!」一聲清脆,餘音裊裊,繞樑而去……

    最後,大家展開了熱烈的討論,猜測這兩隻青瓷大碗究竟是誰做出來的。最後,以他們無比豐富的經驗得出來的結論是:此物應為某某村的丁某某所制,據說在他家裡秘密地燒著一座小窯兒,專燒製「臨汝青瓷」。燒好了以後,就散佈在別人家,特別是看上去又老實又憨厚的老農家裡,然後是逮著誰算誰,這便叫「埋地雷」。

    這事從此算是在龐萬春心裡紮了根,以後不管幹啥事,總是得想起來這件事情,不過還好的是,這麼些年,小心翼翼的,總歸是沒再碰到這樣的事情,可今天自己又感覺是著了魔一樣,總歸不是又碰上那樣的事情了吧,龐萬春看了看自己對面一唱一和的秦漢武和許強,心裡就怵了起來,該不會古今堂是查了自己的底細,所以這次特意給自己安排上了一出『埋地雷』的美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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