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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宣而戰 文 / 落魄三哥

    「……胡椒兩萬七千二百斤,每百斤二錢一錢六厘,徵稅紋銀五十八兩七錢五分二厘;象牙一千一百斤,每百斤八錢六分四厘,徵稅九兩五錢四厘;蘇木二十三萬四千九百斤,每百斤四分三厘,徵稅一百零一兩零七厘;肉豆蔻十萬三千八百斤,按每百斤四錢三分,徵稅四十四兩六錢三分四厘米;玳瑁五千三百斤,按每百斤五錢一分八厘,徵稅二十七兩四錢五分四厘泡-書_)沉香一千零四十斤,按每十斤一錢三分八厘,徵稅一十四兩三錢五分二厘……共有各種物品九十三萬五千六百餘斤,共需納陸餉稅一千二百七十三兩四錢六分三厘」

    不管颳風還是下雨,每有商船進港,澳門及香山縣的大明官員們就表現出前所未有的敬業海道副使、市舶司提舉、香山縣令、備倭、巡緝,乃至本應在蓮花莖看守關閘的把總都蜂擁而至,絕不會錯過任何一個中飽私囊的機會

    今天同樣也不例外,一艘剛從馬尼拉來的四桅帆船前腳剛進港,大大小小的朝廷命官後腳就到了,生怕來晚了沒得分

    作為名義上的澳門總督,奧普多爾自然不能缺席跟這幫地頭蛇挨個兒打完招呼,便同金尼閣會士靜靜地站到一邊,著海道衙門的吏員們徵稅

    那個稅官顯然是個老手,幹起來按部就班、輕車熟路,剛統計完船上的貨物,就對半靠在舷上的葡萄牙船長說道:「查此船長三丈六尺,按海道衙門慣例水餉對貨船徵收的船稅紋銀二百六十兩船長先生,可有意見?」

    「沒意見,」船長說得一口流利的官話,一邊朝岸上的大小官員們躬身敬禮,一邊爽快地說道:「水餉加上陸餉,共一千五百三十三兩多白銀,現在就繳」

    「慢著」一個年邁的官員突然從碼頭上喊道:「還有一樣船隻進港,需納一千二百兩的泊稅」

    「副提舉閣下,按律令,葡萄牙商船可優惠三成三,在下只需要繳納四百兩」

    船長反駁的話音剛落,岸上的澳門市政議會議員和法官們突然哄笑了起來這讓那個自以為是的市舶司副提舉很是尷尬,不得不退回到海道副使身後

    對此奧普多爾早就見怪不怪了

    按照市舶司的徵稅條例,這船貨只要交納兩千七百多兩稅銀,可身邊的這些貪官收受的賄賂就高達三千多兩白花花的銀子早就進他們口袋了,又怎麼會斤斤計較這點停泊稅呢?

    令奧普多爾直到現在都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貪污受賄也就罷了,中國政府竟然把稅率定得如此低就算嚴格執法,也只能收不到三千兩銀子,可是整船貨物的價值高達七、八萬兩銀子,稅率不到百分之五相當於歐洲國家那動輒百分之二三十的進口稅,簡直不值一提

    來得都是客金尼閣可不想得罪這幫地頭蛇,不知道從那找來一把紙傘,撐在海道副使身後笑道:「顧大人,這太陽毒辣的很,您還是到船艙裡去喝杯茶,避避暑?」

    老傢伙連連擺手道:「神甫本官受海道鄭大人重托一定要把外夷船隻的稅收搞好,不親眼盯著不放心啊你看看,這一條大船,估計也得有六七百料整船的貨物就是好幾萬兩銀子沒我們這些聖人門徒盯著,那些丘八胥吏還不把國稅給吞噬得乾乾淨淨?」

    說得比唱的都好聽賴在這裡還不是為了再撈點好處?

    儘管心裡鄙視這位顧大人,但看在大家都是讀書人的份上,加上對方是五品官,比自己足足高了好幾級,不等金尼閣神甫開口,香山知縣便一臉諂笑地恭維道:「顧大人忠於職守,為我等楷模啊若是大明官員都如大人這般盡職,國事怎能糜爛如此,顧大人請泡*書*(」

    「哪裡哪裡」

    顧大人謙虛地搖了搖頭,隨即轉身說道:「劉提舉,該征的都征完了,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本官就去歇會兒,你自便」

    現在的廣東市舶司,早就沒十幾年間那麼大的權力了,基本上處於癱瘓狀態想當初,市舶司是何等風光,只要外藩進貢,市舶司是說一不二可是後來萬曆爺派內臣到廣東提督市舶司衙門,大權cāo於他一人之手,那些死太監窮凶極惡,把市舶司的名聲都給敗壞了

    好不容易才罷免了太監市舶司,本來以為該苦盡甘來了,卻沒想到皇上又派來了海道副使並兼管市舶司以至於本應屬於市舶司的權力,基本上被海道衙門和香山縣衙給吞噬得差不多了

    別人吃肉,自己卻只能喝湯,劉副提舉暗歎了一口氣,不得不躬身說道:「下官恭送大人」

    「彭……」

    就在海道副使正準備移步上船之時,港外突然傳來了一陣隆隆的炮聲緊接著,一枚枚炮彈拖著刺耳的呼嘯,重重地砸在停泊在港灣裡的商船中間掠碼頭上頓時亂成一團,他的隨從們連忙把他拉到一邊,生怕被突如其來的炮襲傷著

    「哪裡打炮?哪裡打炮?」

    「尼德蘭人我的上帝,是尼德蘭人」

    正在帆桁上收帆的一個水手驚叫了一聲,隨即順著帆索滑了下來他的喊叫聲讓碼頭陷入進一片混亂,剛才還熙熙攘攘的人群,頓時四處逃竄

    「來了,終於來了」奧普多爾舉起望遠鏡看了一眼,面無表情地說道:「神甫,這裡危險,你們都回去」

    金尼閣顯得有些驚慌失措,一邊看著逃得比兔子還快的大明官員,一邊急切地問道:「那你呢?」

    「不是還有炮台嗎?」奧普多爾指了指身後的炮台,若無其事地說:「羅薩裡奧不會讓他們輕易進港的,反正我也幫不上什麼忙還不如呆在這裡看看」

    「總督大人,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說這些?」

    「既然認我這個總督,那還不服從命令?」奧普多爾一邊往自己的「洛倫佐」號跑去,一邊頭也不會地喊道:「蒙托裡亞,送神甫先生回去」

    「是,大人」

    與此同時大大小小十六艘英尼戰艦已擺出戰鬥陣型,不約而同地降下中帆,小心翼翼地往港灣裡攻擊前進炮台終於開火了,一枚枚鐵彈恰到好處地封鎖住了航道入口,迫使已逼近港灣的英尼艦隊調整航向

    激烈的炮戰開始了,面對如此強大的敵人,這時候登船顯然不合時宜但「洛倫佐」號早已做好了戰鬥準備奧普多爾剛爬上左舷,十幾個水手便飛快地升起了中桅帆,試圖利用風力帶來的機動性,規避有可能砸到錨地的炮彈

    「大人,您確定這麼干沒問題?」

    大副顯得有些緊張,一邊示意炮手和陸戰隊員準備戰鬥,一邊憂心忡忡地問奧普多爾笑了笑,若無其事地說道:「放心,航道這麼窄,水深又那麼淺尼德蘭混蛋是不敢輕易進來的」

    大副接著問道:「那我們為什麼還要留在這裡?」

    「除此之外,我們還能去哪?」奧普多爾指著山腰上的炮台,意味深長地說道:「親愛的科雷希,別忘了我們都是外人反正到哪兒都不受歡迎,還不如留在這裡看熱鬧」

    正如奧普多爾所說的那樣,他這個總督大人在澳門的身份極其尷尬大明朝廷不認澳門市政議會不服以至於一直都這麼被架空著,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人

    之所以陷入進這種進退兩難的境地,一是因為大明官員再貪,但在極為敏感的主權問題上卻絲毫不讓步二來葡萄牙人對西班牙很不感冒對他這個西班牙國王任命的托斯卡納總督,是不屑一顧

    而為了東印度公司利益他又不能離開這個東方貿易的風水寶地真要是跟伯爵一道去台灣,那東印度公司今後只能像尼德蘭人和英國人一樣做走私生意了

    當然,曾在托斯卡納海軍干了十幾年的奧普多爾,也不會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之所以這個時候上船,是因為船上要比岸上安全得多事實上早就一個月前接到消息時,他就仔仔細細地研究了下地形,只要把「洛倫佐」號駛進岬角邊下錨,那無論港外的敵艦,還是山腰上的炮台,都沒法把炮彈砸向那個死角

    「彭……」

    一枚鏈彈正中左舷邊的那艘雙桅商船,帆索辟里啪啦的斷裂,中桅搖搖晃晃地眼看就要倒向這邊,大副連忙一把拉開奧普多爾,並急切地問道:「萬一他們攻進來呢?」

    「不是還有小艇嗎?」

    奧普多爾讓開了身體,朝圍過來的陸戰隊長、航海官和東印度公司代表笑道:「先生們,這是一個機會,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尼德蘭人打得越狠對我們越有利,也只有把岸上的那幫混蛋和中國的那幫貪官打疼了,我們才能趁機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

    澳門的局勢很微妙,奧普多爾稍有風吹草動,以市政議會四人委員會為首的葡萄牙人,就會想方設法地讓大明干預所以這兩年多來,奧普多爾一直不敢輕舉妄動董南托耶穌會船隊帶來的情報讓他眼前一亮,這才通過剛建立起來的信鴿網,跟伯爵和穆秀才研究出這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計劃

    作為東印度公司在澳門的首席代表,何塞先生對計劃並不是一無所知,儘管同樣認為有很大勝算,但面對著英尼艦隊冰雹般地炮彈,還是擔憂地問道:「大人,傑爾先生的陸戰隊和海岸警備隊能按計劃到位嗎?如果尼德蘭人從其它地方登陸並切斷我們的後路,那再想全身而退可就難了」

    要是以前,憑澳門葡萄牙人和東印度公司首航艦隊的力量,還真不把盤踞在巴達維亞的尼德蘭人放在眼裡然而人家得到了本土的增援,來得都是火力強悍的主力戰艦,想從海上擊退他們無異於癡人說夢所以只能避實擊虛把戰場放在陸地上

    看著眾人那一副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奧普多爾不無得意地笑道:「這一點各位無需擔心,根據魯伊斯先生提供的最情報,傑爾司令官的先頭部隊已於昨天夜裡抵達了珠江口,連穆先生都已經到了廣州」

    「這麼快?」

    「是的,」情報參謀微笑著確認道:「只要尼德蘭人膽敢登陸,那傑爾司令官肯定會讓他們有來無回至於那幫膽敢藐視菲力浦國王和教皇陛下的葡萄牙雜種同樣不會給他們好果子吃」

    想擊敗一千兩百多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陸戰隊員和海岸警備隊員,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至少說憑英尼兩國在東方的力量是做不到的

    何塞先生樂了,指著硝煙瀰漫的碼頭,意味深長地說道:「先生們,看來我們還需制定一個重建計劃了」

    「誰說不是呢?」奧普多爾哈哈大笑道:「用中國人的話說叫不破不立,省得他們總喋喋不休地嘮叨那些陳年往事」

    站在不同角度對同樣問題的看法是截然不同的

    中國人認為澳門是他們的領地,讓葡萄牙人居住在這裡是一種恩賜,而且隨時都可以收回去

    葡萄牙人則恰恰相反,他們認為自歐維士在屯門豎立石碑的那一刻起,澳門就成了他們的領地每當提前先輩們的偉大事跡,無不佩服得五體投地認為像神話中用雙肩掮天的阿特拉斯一樣,從霍爾木茲到滿刺加,在許多戰場上都取得無數勝利的葡萄牙,其榮譽和尊嚴不能被肆無忌憚的踐踏

    哪怕是遭到中國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擊,民族尊嚴被一掃而光後的今天他們仍然像英雄般地堅守在這片充滿危險的土地上孤身與中國的排外主義與野蠻行徑作頑強的鬥爭,直到把澳門變成真正的殖民地

    在連續不斷的挫折面前,里斯本政府不僅放棄了在中國建立一個要塞的計劃,而且在屯門戰敗後,對在他們這個帝國的未來利益也採取了致命的冷漠態度而這些冒險家們雖然失去了國家的支持,卻依然毫不畏懼孤身與中國的排外主義與野蠻行徑作頑強的鬥爭這些中國人恨不得再造一座長城以便抵禦來自海上的進攻

    他們的確不缺英雄,如在屯門立下第一塊石碑,最後連屍體都埋在石碑下的歐維士;必然在一片凶兆中,一直逗留在廣州最後被中國政府以騙子和間諜等罪名處死的使節托梅皮來資等人每當提到他們的悲慘遭遇,每當用哀婉的語氣為他們祈禱時只要是葡萄牙人無比熱淚盈眶

    他們甚至認為自己以德報怨,幫助中國政府消滅了那些騷擾海岸的海盜,並贏得了這一最具排外情緒的民族的好感

    總而言之,想憑西班牙國王菲力浦三世的一紙任命和羅馬教皇的敕令,別指望從葡萄牙人手裡接管澳門

    舊的不去,的不來奧普多爾已下定決心要取而代之,並徹底抹去留在澳門的所有葡萄牙印記,不會將那些蓋得東倒西歪的房子放在心上了

    想到這些,何塞先生點了點頭,「果阿那邊倒沒什麼,大不了把他們全押往台灣不過中國政府這邊終歸是件麻煩事,如果他們不願意跟我們打交道,那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可都白費了」

    這個問題很重要,大副禁不住地問道:「總督大人,穆先生到底有沒有把握?」

    奧普多爾看著被轟得一片狼藉的碼頭,面無表情地說道:「葡萄牙人能給他們的,我們一樣能給,甚至多況且澳門只是尼德蘭和英國混蛋的目標之一,只要他們還想要澎湖,那就只能跟我們合作」

    說話間,「洛倫佐」號已安全抵達炮擊死角,隨著掌帆長的一聲令下,水手們迅收帆下錨,將船穩穩地停在岬角邊奧普多爾舉起望遠鏡一邊四處觀察著,一邊接著說道:「重要的是,他們比我們還想要維持現狀,否則就別指望一心一意的平叛而我們完全可以做到這一點,甚至可以提供葡萄牙人給不了他們的、平叛所亟需的火槍和火炮」

    山腰炮台上的還擊猛烈了,隆隆的炮聲震耳欲聾尼德蘭東印度公司戰艦寸步難行,只能港外遠遠的還擊

    不過這只是暫時的,就市政議會囤積的那點彈藥,以及那些比自己年齡還要大的火炮,奧普多爾可不認為他們能堅持多久不宣而戰的英尼艦隊,能否一舉攻下澳門,完全取決於中**隊的態度

    如果他們也像自己的長官一樣跑得比兔子還快,那奧普多爾只能毅然放棄「洛倫佐」號,趁英尼聯軍登陸之前抄近路跟伯爵匯合如果把守關閘的那一隊明軍能投入戰鬥,「洛倫佐」號則需在「最前線」堅持一會兒,給中國政府留一個「抗擊海盜」的好印象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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