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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一百五十七章 前途無量的捕鯨業 文 / 落魄三哥

    第一百五十七章前途無量的捕鯨業

    福德村位於佈雷格雷格河北岸,距薩累約十六英里。它看上去和別的村莊沒什麼兩樣,,綠茵的草地中間,聚集著一座小教堂,一幢稅收倉庫,幾間圓錐頂烘房和喧鬧的酒店。狹窄的鵝卵石路面接待兩側,立著木架灰泥的農舍和店舖,一直延伸到集市。

    然而,這裡卻是薩累為數不多的純清教徒定居點。來自歐洲各國的一千多受長老會加爾文主義影響,相信《聖經》才是一切教義的最高權威,任何人或教會都不能超越聖經本身來成為權威的清教徒,在這裡過著近乎封閉的生活。

    過了村莊,經那座石橋跨過呆滯的佈雷格雷格河支流,再越過村外大片農田,便是萊登彌撒團駐薩累代表愛德華-溫斯洛的宅院。

    時值十月,難得一見的暴雨驟然而至。裹夾著雨滴的狂風,陣陣吹向村舍小道上忙碌的行人,驅趕他們從速完成手中的活兒。高低不平的鵝卵石路面行走甚難,不少人已失足滑倒。那些莽撞留的人已被淋濕,急忙在狂風暴雨的街上尋找地方暫避。

    有家酒店已躲進了十幾個與雨搏擊的人,隨著一陣雨點灑入門檻內積起的小水坑,店舖便響起不規則的門鈴聲。

    店老闆本傑明窺看暗處,認出一個卸下斗篷的紳士,「治安官先生,您怎麼到這兒來了?冒雨騎這麼久路,一定很辛苦吧?」他真正關心地問,暫時撇開那些不管其他顧客,淨對酒水和食物挑三揀四的胖女人。

    「不辛苦,謝謝你本傑明老闆。」

    治安官四處掃了一眼,隨即轉過身去,朝後面的人說:「先生,我們就在這兒歇一會兒吧,等雨停了再去溫斯洛先生的府邸。」

    「沒問題,反正今天也回不去了。」

    這時候,一個顧客突然驚呼道:「韃靼人!我的上帝,這裡居然有韃靼人!」

    酒店裡頓時騷動了起來,一個個不約而同地向門邊的那個黃種人望去。治安官臉色鐵青,手握劍柄警告道:「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這不關你們的事。」他的話音剛落,又有四個全副武裝的黑人憲兵衝了進來,生怕局勢失去控制。

    店老闆本傑明徹底傻眼了,見那個三十多歲的黃種人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連忙躬身行禮,並指著身邊的桌子,小心翼翼地問說:「閣下,您要點什麼?波爾圖紅葡萄酒還是朗姆酒?」

    董南微微的點了下頭,若無其事地說道:「東印度公司傑克-董,見到你很高興。」

    「參謀長先生!您是參謀長先生?」

    過著半封閉的生活,不等於他們對外面的事一無所知。尤其是巴裡集團的幾個核心成員,他們想不知道都不行。

    神聖羅馬帝國皇帝和教皇敕封的貴族、烏爾比諾女大公的丈夫、大西洋公約組織高級代表、東印度公司總經理……身份如此顯赫的大人物出現在這裡,讓所有人大吃了一驚,再也不敢大聲喧嘩了。

    看著他們那一副副緊張兮兮的樣子,不想擾民的董南乾咳了兩聲,指著酒架笑道:「大家敞開肚子喝,今天我請客。」

    治下的村民如此怠慢,讓治安官很是不滿,立馬提醒道:「還不感謝公爵大人的好意?」

    「天啦,難以置信,您居然能光顧我的小店。」

    本傑明驀地反應了過來,一邊讓開身體請眾人入座,一邊誠惶誠恐地說:「我請客,今天的酒水全部由我請客,見到您真榮幸,尊敬的公爵大人。」

    再過兩個月就要啟程了,這一去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不想物是人非的董南,經過再三權衡,最終決定到各定居點巡視一遍。這一路上輕車從簡,只帶了四個貼身侍衛。好在薩累的治安還算不錯,半個多月來倒也沒遇到什麼麻煩。

    有人請客無疑是件好事,酒店裡的氣氛再次緩和了下來。見公爵大人毫無架子地問起了今年的收成,一個膽大的農民突然問道:「大人,恕我冒昧,既然東印度公司的貿易獲得了巨大成功,那為什麼今年的香料還是那麼貴呢?」

    「是啊!」一個胖女人插了進來,深以為然地說道:「不但沒有降價,甚至比去年還要貴!我們都快買不起了。」

    眼看就要過冬了,再加上氣候較歐洲要暖和得多,食物保存需要幾倍於老家的香料。這是生活必需品,只要是過日子的人都會關注。

    相對於龐大的需求來說,東印度公司運回的兩船香料,無異於杯水車薪。因為除了薩累之外,還得考慮到歐洲的托斯卡納、烏爾比諾和曼托瓦。

    董南微微的點下頭,一邊示意他們坐下,一邊循循善誘地說:「正如大家所說的那樣,儘管東印度公司在香料貿易上取得了一些進展,但價格並未因此而降低,甚至比去年還要高出兩成。或許大家會認為東印度公司在香料貿易上牟取了利,而事實上卻不然,拋去各項成本,幾乎是以採購價銷售的。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那是因為香料產地還在尼德蘭人的控制下,他們從源頭上壟斷了價格,對此我們無能為力。」

    「可去年為什麼會便宜呢?」胖女人將信將疑,面對著董南又有些底氣不足,說完之後連忙回頭尋求其他人的支持。

    董南並沒有信口雌黃,只是那兩船香料是伯爵從東方搶來的,而不是從尼德蘭人那裡採購的罷了。看著眾人那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樣子,便耐心地解釋道:「去年的確比今年要便宜,但這也是有原因的。畢竟我們再也不是海盜了,不能像以前一樣通過不勞而獲的手段,得到我們想要的東西。」

    本傑明老闆反應了過來,忍不住地問道:「大人,您是說以前的都是贓物?」

    「確切地說應該叫戰利品。」董南頓了頓之後,繼續說道:「值得一提的是,就歐洲香料的總體價格而言,薩累還處於較低水平。如果不是東印度公司,或許香料價格比現在還要貴。」

    既然這樣,那還不如像以前一樣去搶呢!

    當然,這些話只能想想而已,當著公爵大人的面是絕不敢說出來的。本傑明暗歎了一口氣,搖頭苦笑道:「看來我們又得勒緊褲帶過日子了,至少說買不了去年那麼多。」

    「緊缺只是暫時的,相信隨著東印度公司不斷發展,香料價格在不久的將來會有所回落。」董南端起杯子小酌了一口,意味深長地說:「同時也希望大家能付出更多努力,獲得更好的收成,只有這樣,才能過上更體面的生活。」

    「肥沃的土地都開墾完了,制鐵廠、船廠和制帆廠又不要人,甚至連應徵加入海岸警備隊的機會都沒有,再努力又什麼用?」

    坐在角落裡的一個農民顯得有些沮喪,連說話的語氣都那麼無奈。

    正如他所說的那樣,薩累的發展陷入了瓶頸。為了維持現在的和平,總督府和議會相繼頒布命令,嚴禁各定居點再像之前那樣向柏柏爾人控制的地區擴張。而隨著移民越來越多,現有的土地已養不活那麼多人了。

    相比之下,香料緊缺還是次要的,糧食不足才是眼前亟需解決的問題。因為突如其來的瘟疫,導致烏爾比諾的糧食只夠支援托斯卡納,十六萬薩累移民只能靠自己。

    跟尼德蘭聯省共和國不同,巴裡集團在農業上的投入近似於零。沒有灌溉系統,種地完全靠天吃飯。再加上人口爆漲,沿途各村連自給自足都成問題,指望他們支援城裡無異於癡人說夢。

    「女士們、先生們,你們所面臨的困境,包括巴裡主席、奧賽羅總督在內的公約組織高級代表並不是一無所知,而且正在尋求解決之道。」

    董南站起身來,抑揚頓挫地說道:「早在兩個月前,總督大人就委託大西洋學會的教授學者們,為薩累設計一套像尼德蘭一樣的灌溉系統。除此之外,還向議會申請了一筆經費,專門用於去新大陸開挖鳥糞,以運回來改良現有的土壤。這不但需要時間,而且還需要各位的配合。畢竟議會的經費來源還是稅收,如果各位能積極參與進來,那就無需再增加更多的稅負。」

    不等眾人開口,治安官便毫不猶豫地說道:「大人,您放心,在這個問題上我們海德村絕不拉於人後。不僅會積極配合大西洋學會開挖灌溉系統,而且會派人跟船去新大陸運鳥糞。」

    興修水利,改良土壤,而且還不用加稅,這樣的好事眾人當然求之不得。但坐在角落裡的那個男人,還是搖頭說道:「公爵大人,您也說過這需要時間。去年雨水不足,今年的收成大不如往年,如果再不開放邊界,我想我們恐怕堅持不了那麼久。」

    和平環境來之不易,開放邊界讓他們像以前一樣打柏柏爾人主意是絕不可能的,可他的話又不是沒有道理。畢竟活著才是第一位的,像這樣的情況極具普遍性,真要是走到那一步,非得天下大亂不可。

    移民是把雙刃劍,沒有足夠的人口薩累發展不起來,人多了又得考慮到生存問題,現在就陷入了這個進退兩難的境地。

    事實上就薩累現有的軍事實力,一鼓作氣勢地拿下整個摩洛哥都不是問題。但這麼一來,必然會成為眾矢之的,到時候要面對的將不僅僅是一盤散沙的柏柏爾人,而是整個西非的穆s林了。

    毫無疑問,這樣的後果是董南絕不願意看到的。就在他琢磨著回去後是不是跟巴裡等人碰個頭,研究下人口分流的可能性之時,一個從英格蘭過來的清教徒突然說道:「大人,如果您能借我兩條船,那我就能解決全村人的生計,甚至還能給您幾倍於貿易的回報。」

    「當海盜嗎?別開玩笑了,這不是個好主意。」

    「您誤會了,作為一個虔誠的基督徒,我是絕不會去當海盜的。」

    董南頓時來了興趣,一邊示意他過來,一邊好奇地問道:「那你打算怎麼幹?」

    「大人,我叫艾倫,」那個男人幾乎沒有臉紅,喝了非常多的免費葡萄酒之後,他的膽怯消退了,「我的父親和兩個叔父都是捕鯨人。您可以說,我是用鯨油喂大的,而且我和他們一起出過幾次海,以後才來的薩累。」

    「捕鯨?」

    「是的,可那都是我們所謂的格陵蘭漁業,是在斯匹茨伯根外面的海域上,或者在戴維斯海峽裡,捕捉格陵蘭脊美鯨、露脊鯨,有時也捕捉些白鯨,外加些海象和獨角鯨。我跟父親出海捕魚的時,學到了很多很多東西。請您相信,我絕對是一個成色的捕鯨手。」

    捕鯨的確是個有前途的產業,問題是薩累沒這樣的人才。董南意識到這是個機會,便呵呵笑道:「那你最好能給我講講你航行的事情,順便談談導航術和捕鯨術。如果說話感覺渴,可以再喝一杯。」

    交談停頓了下來,葡萄酒的香氣充滿了屋子,而憋了這麼久的治安官則全身心地渴望著煙草。

    「嗯,大人,」艾倫終於唸唸不捨的放下酒杯,眉飛色舞地說,「從這裡去格陵蘭太遠,但南海同樣有鯨魚。您或許還不知道,南塔凱特的美洲人,已經有很長時間,一直在他們自己的海面上,還有朝南的海上,捕捉抹香鯨了。而且據我所知,他們就和一些英國船向南駛得更遠,到了幾內亞灣和巴西沿岸的海上,甚至還到了福克蘭群島。」

    「你去過沒有?」董南問道。

    「去了,但只去過一次。」

    艾倫用沾著口水的手指,在坑髒的桌面上畫了張簡單的海圖,「我相信我是薩累唯一一個,繞過荷恩角去捕捉抹香鯨的人。是我父親的朋友西爾茲先生,十二年前帶我乘『阿美裡亞』號去的,兩年後帶回了一百三十九噸鯨蠟。一百三十九噸鯨蠟,先生們!再加上賞金,差不多有七千英鎊。可惜我那時還是見習水手,竟然一分錢也沒分著。」

    這樣的收益很難令人不動心,他的話一下子把所有人都吸引住了,不約而同地圍了過來。

    「那趟航行在我們老家造成了轟動,其他捕鯨船當然也跟著去了,去沿著智利和秘魯海岸向北捕魚。可是你們知道,對這些水域裡航行的船隻,西班牙人一直非常嫉妒,而且那時候他們比現在還壞,要是他們還有可能更壞的話。」

    西班牙人有多壞?董南還真沒覺得,見他越扯越了,正準備提醒一下,艾倫便接著說道:「所以,大人,捕鯨船最不願意的,就是在太平洋一側的任何港口停泊。這不僅因為西班牙人驕橫跋扈,一有時機就會傷害你。

    而且是因為,離開家鄉這麼遠,我們從來不能肯定當時到底是戰爭還是和平時期,非但有可能丟掉捕鯨船和船上的收穫,還有可能被教訓一頓,或者被拘留在西班牙監獄裡餓死,或者傳染上黃熱病病死。可要是你得在外面呆上兩三年,經受各種各樣的天氣,按道理說你肯定需要進行整修,補充給養。」

    曾幹過幾年的治安官點頭贊同,連董南都承認道:「你說得對,出海三年不補給,簡直令人不可思議。」

    「所以西爾茲先生,就是那帶『阿美裡亞』號出航的人,還有其他幾個船主,向政府提議,請求組織一支探險隊,去尋找安全的港灣和補充給養的地方,這樣南海漁業才能繼續下去,並且更加興旺。政府本來是欣然贊同的,可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一些什麼事情,探險隊最終沒有成行,我也丟掉了飯碗。」

    對他的經歷董南可沒興趣,立馬敲了敲桌子,提醒道:「艾倫先生,還是說說捕鯨的事吧。」

    「沒問題,當然沒問題。」

    艾倫又喝了一大口酒,繼續說道:「從英國是冬天,我的運氣很差,因為招募水手的懸賞已經發佈了。我們當中走了一些人,只能招些沒出過海的新手或者小孩子來頂替他們的位置。所以整整耽擱到一個月,不但錯過了捕鯨船的賞金,還錯過了好天氣。不管怎麼說,我們最終還是起程了,要是我沒記錯的話,我們是在十八天之後看見那個島的。」

    「那個島?」治安官問道。

    「唔,當然是馬德拉島。」艾倫非常自得地說:「在捕鯨船上,我們總是把馬德拉島簡稱為那個島。接著,九天之後我們看見了費羅島,而且風向對我們也很有利。我們剛剛離開東北貿易風,一股柔風就把我們斜推過變風帶——那一年的變風帶很窄——一直把我們送到北緯四度,送進了東南貿易風,貿易風又把我們朝下推進到南緯十九度,我們在西經二十五度三十分的地方越過了赤道。

    不對……我說錯了,應該是西經二十四度三十分。十四天之後,我們進到裡約港,在那兒停泊了幾天,整理好索具,用麻絲堵好了船縫。我還記得科爾耐先生在港灣裡用魚叉叉到一隻五英石重的海龜。

    在那以後我們又出發去尋找一個名叫格朗德的島嶼,據說是在南緯四十五度,但沒人知道確切的經度。我們發現了很多黑魚——那是我們對小脊美鯨的稱呼,大人」

    艾倫最後的這句話是對董南說的,「可是沒找到什麼島嶼,不管是格朗德島也好,佩替島也好,所以我們又改變航向,朝下風的西南方向駛去,駛近福克蘭群島西頭附近的海面,一直到測量出六十英尋的海深為止。有很多日子天氣都很壞,沒有辦法進行觀測,所以我們留出了很大的餘地,離開福克蘭群島,朝斯泰騰島方向駛。」

    作為一個曾擔任過幾天艦長的前海盜,儘管從未越過赤道,但董南對那條航線並不是一無所知,想了想之後,禁不住地問道:「是準備穿過勒邁爾海峽嗎?」

    「不,閣下。」艾倫說,「科爾耐先生總是說,那兒的海潮和洋流掀起的海浪很大,那樣做不值得。後來在午夜我們又一次測到了九十英尋的海深——儘管船員很少,科爾耐先生還是一直用深海測鉛——他覺得我們靠得太近了,於是我們又搶風駛船。

    到了早晨,我們用一百五十英尋的測鉛都測不到底了。這樣我們才順風朝荷恩角駛去,繞過荷恩角的時候,我們離陸地的距離,比科爾耐先生本來會選擇的距離更遠——他喜歡離海岸靠得相當近,這樣就可以利用更多的變風。

    第二天,我們在東北方向三四里格遠的地方看見了拉米雷茲群島。後來又經歷了非常糟糕的天氣,風吹向西南偏西方向,海浪也非常大;可不管怎麼說,我們還是相當順利地繞過了提艾拉-戴爾-福艾苟,然後在智利海岸附近的海面上,天氣又變好了,又有了向南的柔風。在南緯四十度的地方我們開始看見了抹香鯨,在默恰島附近的海面上我們就殺了八頭!」

    真是一個的喋喋不休的傢伙,董南暗歎了一口氣,若無其事地問道:「請問你們是怎麼幹的,艾倫先生。」

    「唔,就跟殺脊美鯨差不了多少。」艾倫說,「這就好比您問我怎麼截腿,我回答說和截胳膊差不多。」

    天知道你是不是在吹牛啊?董南乾咳了兩聲,意味深長地說道:「至少說我個人想聽你仔細地描述下。」

    他的話激情了所有人的共鳴,一個個都嘟嚷著表示同意。艾倫快速地掃視四周。他很難相信這麼多成年人居然沒見過怎樣殺鯨魚,或者至少聽說過鯨魚是怎麼殺的,可他們興致勃勃的專注表情告訴他情況確實如此。

    於是不得不接著說:「大人,我們總是派人留在桅樓守望台,他們一看見鯨魚開始噴水,就大聲唱,『它在噴水了』。每個人就都拚命爬到桅桿上去——您或許還不知道,捕鯨人是沒薪水的,只能均攤利潤——要是下一次噴水的方向正確,我的意思是說,要是抹香鯨又粗又低的水柱是朝船頭方向的,那我們就放下小艇,當然是捕鯨艇,兩頭尖的那種——飛快地把小艇放下水,人也跳到小艇裡去。

    同時把船具遞給他們,有二百英尋長的捕鯨繩裝在桶裡,還有魚叉、標槍、浮標,接著就出發了。一開始盡量駛得快,然後在快要靠近的時候,要慢慢地、悄悄地接近,因為如果它不是過路的鯨魚,通常會在下潛位置一百碼的範圍內重新冒出水面,你不能讓它受到驚嚇。」

    店主本傑明顯然對此非常感興趣,突然問了句:「它通常在水下呆多長時間?」

    「差不多一個半沙漏——三刻鐘的樣子,有的長一些,有的短一些。然後會浮上來,花大約十分鐘時間透氣。要是你小心的話,在它噴水的時候,你可以靜靜地划槳靠近它。小艇的舵手一直坐在船頭,這時候他會投出魚叉。

    鯨魚馬上會潛到水裡去,有時候還會抬起尾巴,或者像我們行話說的,豎起葉突猛撞小艇,它一直潛下去,潛下去,把捕鯨繩飛快地拉出去,把繫纜柱擦得冒煙,你得不斷往上面潑水——小艇舵手和小艇指揮交換位置,等鯨魚再次冒出水面的時候,小艇指揮就用標槍刺它——要是他可以做得到,就把六英尺長的刀刃刺進它闊鰭的後面。」

    艾倫終於進入了狀態,說得手舞足蹈,吐沫橫飛。

    「我知道一個有經驗的老指揮,一標槍就殺死了鯨魚,它開始掙扎,瘋狂地亂跳,那時候它可以輕易地把小艇打穿。可一般來說,殺死鯨魚需要花很長時間:刺了它就潛下去,刺了它又潛下去,最後才殺得死。

    四十琵琶桶重的雄幼鯨最難殺死,因為它行動敏捷。我估計三頭當中還殺不死一頭,而且有時候它們會迎風拖你十英里。算那樣,有時候它們還會帶傷逃掉。八十琵琶桶重的大鯨魚就好辦得多了,我見過的那頭一刺斃命的,就是那種鯨魚。不過,一頭鯨魚只有剖開了才見分曉。要不要我說說我們是怎麼剖開鯨魚的,大人?」他看著董南問道。

    看來不是個騙子,董南笑了笑,「請吧,艾倫先生。」

    「是這樣的,我們把鯨魚拖在船側,開始割肉。我們先把它綁緊,要是小鯨魚的話,我們就砍下它頭頂的部分,也就是頭的上部,我們稱為殼子的那部分,因為鯨蠟就在那兒,然後再把它拉到甲板上來;

    可要是大鯨魚的話,就要把它掉轉頭,讓頭朝船尾方向,等剝完皮,或者說割完油脂再說。接下來在它的鰭前面割開一個口子,拉出鯨油,把掛索樁穿過去,繫在大桅樓的絞轆上。然後水手們爬上它的屍體,用鋒利的長刀在鯨油上割下三英尺寬螺旋形的一條。

    在一頭大魚身上,鯨油大約有一英尺厚,很容易分離開來;然後絞轆把它提起來,同時傾斜、翻轉鯨魚的身子。您知道麼,我們把這叫做翻絞轆。在甲板上,我們把鯨油砍碎扔進熬油鍋——那是船中間的一個大鍋,下面生了火——把油熬出來,剩下的鯨油渣還可以再做燃料。然後等到所有的鯨油都上了甲板,我們再處理鯨魚的頭,打開殼子,把鯨魚頭裡的東西,鯨腦油,用勺子舀出來。鯨腦油開始是液體,等到了桶裡就凝固起來了。」

    「那是真正的蠟,對嗎?」一個酒客好奇地問。

    「是的,閣下,一種真正純粹的白蠟,它從油裡分離開來的時候,你想它有多漂亮,就有多漂亮。」

    跟一幫沒見過捕鯨的人說這些真費勁,可這是他飛黃騰達的唯一機會,艾倫先生便耐著性子又繼續說道:「可就像我剛才所說的那樣,要是你還沒剖開鯨魚,沒裝桶安穩地放進儲藏艙,你沒法知道你的鯨魚有多少價值。

    在默恰島附近的海面上,我們殺的八頭鯨魚,只有三頭是有收益的。其他的都逃掉了,有的是在拖的時候,有的是從船邊逃走的。在默恰島之後,我們沿著智利海岸一直駛到南緯二十六度,然後我們順風朝聖菲力克斯和聖安伯羅斯群島行駛,它們都在向西一百五十里格的地方。

    這都是些糟糕的地方,方圓不到五英里,沒有淡水,沒有柴火,地上草木不生,而且幾乎無法靠岸。我們在碎浪中失去了一個好水手。然後又轉到大陸的方向,沿著秘魯海岸,在好天氣裡航行,晚上頂風停船,白天尋找英國船,可我們一艘也沒看見。在南緯二度我們到了聖海倫地角,因為風向朝西,所以我們離開那兒去了加拉帕戈斯群島……」

    他的經歷足可以寫一本冒險小說。

    跟隨捕鯨船一起在赤道附近游弋,離開了跟隨他們很久的海獅和企鵝,悲慘地忍受了酷熱。在綠陰覆蓋的可可斯島,得到了淡水補充、後來又去了危地馬拉,拜訪了不好客的索科洛島,甚至去過洛卡-帕替達。

    他帶著近乎狂熱的表情,談到了那兒的鯊魚非常兇猛、大膽、貪婪多食,在那兒捕魚幾乎是不可能的——它們會吃掉魚鉤上任何的東西,連同漁具也一起下肚。有一頭鯊魚甚至越過船舷上緣,把一個人的手咬掉了。

    後來又到了加利福尼亞灣,那兒到處都是海龜,那兒的聖路加角是他們所到最北的地方。他們在特雷斯-瑪麗亞斯附近海面游弋了幾個星期,雖然看見了很多鯨魚,卻只殺了兩頭;後來船上的人生病了,他們就掉轉船頭向南,大致沿著原路返回了,不過這次他們在加拉帕戈斯群島呆得更長。

    他精確、詳細又在行地描述了奇特的強大洋流,各種海潮的趨向,很少幾個差強人意的停泊地的特點,少有的幾個補充淡水的地方以及煮鬣蜥的最佳辦法。

    然後又談了他們再次回到聖菲力克斯和聖安伯羅斯群島不遠的地方,在南緯二十四度,在狂風把與船柱嵌合的艙板吹斷的時候,他們不得不採取的措施。他談了他們看見過的、追逐過的更多鯨魚——他們通常沒有什麼成功,有一次還失去了兩條小艇。

    最後他們駕船再次繞過了荷恩角,返航的天氣要好得多,一直向北駛到了聖海倫娜。他這樣突兀地結束了他的故事:「我們到了艾迪斯通,當天晚上到了波特蘭,在海岸邊停留到早上,駛進去泊在懷特島,考厄斯錨地。」

    「謝謝你,非常感謝。」董南站起身來,拍了拍他胳膊,意味深長地說道:「相信這是我所聽過的、最精彩的冒險故事。艾倫先生,如果可以的話,我想邀請你隨我去一趟薩累,就發展捕鯨業這一問題,進行更深入的探討。」

    艾倫欣喜若狂,連連點頭道:「沒問題,當然沒問題。尊敬的公爵大人,這是我的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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