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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下西洋! 文 / 落魄三哥

    「艦長先生,艦長先生!」

    今年才十七歲,卻即將完成一次環球航行的見習軍官凱萊布光著腳丫跑了下來,興高采烈地大呼小叫道:「一頭很大很大的鯨魚——它就船舷邊上。」

    太平洋上的鯨魚「奇跡」號艦長希金斯還真未見過,當他鑽出船長室爬上甲板時,赫然現它確實就船舷邊上,也確實很大很大。

    這是一頭抹香鯨,它碩大的鈍方形頭顱和船鏈台齊頭並進,黑色的身體一直延伸到後甲板,是頭七十五到八十英尺長的巨大造物,給人的印象安靜而有力;它旁邊,連軍艦都顯得脆弱。它仰著身體,頭的上半部分和整個不平整的脊背都浸水裡,而且它噴水,粗大的白色水柱噴向上方,噴向船頭方向,噴水持續的時間人可以從一數到三。

    稍微停頓了一下,它又刻意把頭沉入水裡,過了兩倍那麼長的時間,它又抬起頭再一次噴水,再一次呼吸,噴水,呼吸,噴水,而與此同時它一直和軍艦並行,巨大寬闊的水平尾巴做著輕微的撥水動作。它灰色透明的水裡游著,離開軍艦的距離連餅乾都能扔到的那麼遠。它水上和水下部分的身體都能看得清楚。他們趴欄杆上靜靜地出神看著它。

    「這是頭八十琵琶桶重的老雄鯨,」航行官斯蒂芬的胳膊肘旁邊說,「也可能有十琵琶桶重。我們把這種魚叫做校長,不過它們通常孤孤單單。」

    「它看上去好像一點也不擔心。」斯蒂芬低聲說,目光卻停留左舷邊那十幾個特殊的乘客兼見習水手身上。

    「它確實不擔心,或許它是聾子。我知道好幾頭老鯨魚,都是聾子,連兩隻眼睛都瞎了。可它們看來都過得不錯。不過也許它是喜歡有伴,那些孤單的鯨魚,看來它們有時候確實喜歡有伴。就像海豚那樣。它馬上就會下潛了,它已經噴夠了水……」

    一聲非常驚人的滑膛槍聲打斷了他的話,斯蒂芬艦長沿著欄杆投去一瞥。看見陸戰隊長頭上還戴著睡帽,手裡卻拿著冒煙的槍,臉上露出大傻瓜的笑容。而剛才還齊頭並進的鯨魚,則隨著他的槍響把頭扎入翻滾的海水,它巨大的脊背聳起來,尾巴露出了海面,它水面上停留了片刻。就消失水底下了。

    「荷納先生,省省你的火藥和子彈,我可不想碰上尼德蘭混蛋後只能遠遠地罵娘。」

    「我敢打賭,他們肯定打退堂鼓了。」荷納指著船尾方向那一望無際的海面,很是不屑地說。

    管大西洋公約組織的東方計劃很大膽,但巴裡、奧賽羅、董南和伯爵等大佬們並不是那麼特別激進的人。或者說自金盆洗手後對於冒險有了的認識,重大問題上越來越趨向於保守。

    這種審慎的態也感染了一大批像斯蒂芬這樣的艦長,然而,被實力幾倍於自己的敵人盯上,按照來時的航線返回薩累毫無把握之時。他只能作出調整航向、橫越太平洋這一極其冒險的決定。

    自從四天前的下午,現緊跟著自己的那幾片帆影消失後,瞭望哨再也沒現過異常情況。而要對全艦人員安全負責的斯蒂芬艦長卻不敢掉以輕心,接過航行官手的望遠鏡一邊四處觀察著,一邊面無表情地說:「也許你是對的,親愛的荷納先生,可我們的麻煩不僅只有那幫可惡的尼德蘭混蛋。」

    對剛涉足東方的大西洋公約組織來說。這的確是一條陌生的、充滿危險的航線。畢竟此之前誰也沒走過,甚至都找不出哪怕一張稍微精確點的海圖。

    向東,向東,裝載著價值十萬杜卡特白銀的「奇跡」號一直向東,但他們連一艘船也沒遇到過。日復一日。一個星期接著一個星期,安寧的洋面直到邊緣都空空蕩蕩,是一片廣闊的孤獨。

    這段時間風一直很微弱,而且變化無常,有時候風向還是不利的。可要的問題是,風一直很微弱。接連三個晚上,沈有容老將軍的二公子沈鍥反覆夢見自己騎著馬,馬漸漸縮小著,直到他的雙腳碰到兩邊的地面,而人們看著他,顯出不以為然的,甚至是蔑視的表情;每次他醒來都渾身出汗,焦慮重重。

    不知不覺,空氣變冷了,海也變冷了。每天午觀測的時候,太陽偏離天頂的程至少比前一天多出了一。他們這些由沈老將軍親自挑選的、前往西洋學習「鐵甲戰艦」指揮和建造的福建水師精英們,都差不多可以熟練地測量它的高了。

    作為他們的臨時監護人兼直接上司,斯蒂芬艦長非常滿意地看著他們每天測量的、戰艦赤道以南的位置,有時候他會把他們叫進去,隨船教士兼語言和化老師的陪同下,聽他們背誦些拉丁語頌歌的段落,或背誦希臘語某個名詞的變格。

    「就算他們明天都淹死,」他對科沃德神甫評論說,「他們的父親和長官也不能說我沒對他們責任。要知道我向艦隊參謀部申請這一職務時,可沒人管我的功課到底是對還是錯,不用說學拉丁語,希臘語了……」

    他甚至還經常輪流邀請早上值班的國候補生和他一起吃早飯,再邀請另一個或兩個候補生一起吃晚飯。

    協助福建水師組建一支小型艦隊,是東印公司跟福建巡撫徐學聚和沈老將軍合作協議的重要條款。整個艦隊唯一接受過系統教育的斯蒂芬艦長,也就當仁不讓的被委以培養**官的重任。

    而他這位黑頭皮、高鼻樑、藍眼睛的西洋艦長。這些天來所表現出的航海經驗,也讓幾個月前還自視甚高的沈鍥、沈楠兄,真正意識到什麼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語言始終是個問題,管他倆狠下了一番功夫,可除了一些簡單的航海術語外,正常交流上還得依賴說的一口流利官話的耶穌會傳教士科沃德。

    國傳教多年。洞悉東方人情世故的科沃德神父自然不會什麼都翻譯,畢竟沈氏兄弟身份太過特殊,此之前都是手握兵權的人。見今天的功課考得差不多了,立馬站起身來,微笑著說道:「先生們。接下來該學習歐洲歷史了,跟往常一樣,我們還前甲板上課,阿德南大夫主講,我為大家翻譯。」

    與曾經流落到非洲的穆秀才不同,沈鍥他們都是帶著很強的目的性來的,而且他們都出身行伍。對那些歐洲國家的歷史可不感興趣,所以神父的話音剛落,已過而立之年的沈鍥便不卑不亢地說道:「神父,歷史我看就不必了,如果可以的話,能否請羅伯特尉像昨天一樣給我們講講軍事?」

    真是將門出虎子啊!管這樣的要求有些過分,但出於對沈家的敬意,科沃德神父還是微微的點了下頭,「那好,你們去準備準備。我這就去請羅伯特尉。」

    羅伯特是航艦隊為數不多的瑞士傭兵,佛羅倫薩加入東印公司前,他曾先後西班牙和法**隊服役過。由於對航海一竅不通,又跟黑人陸戰隊員們合不來,便被斯蒂芬艦長任命為軍械官。但他卻非常之健談,而且還有著驚人的語言天賦,台灣呆了不到一年。就幾乎能聽懂大半國話。

    「先生們,今天說點什麼呢?」

    海上的生活枯燥無味,看國人上課成了水手和陸戰隊員們唯一的消遣,連大副、領航員和炮術長都坐上艉樓上朝這邊張望,讓羅伯特這個不是很稱職的老師有些尷尬。生怕說錯了什麼貽笑大方。

    沈鍥跟弟弟對視了一眼,隨即大聲說道:「西班牙,羅伯特尉,我們對西班牙很感興趣。」

    毫無疑問,穆秀才所提供的、有關於西班牙窺伺大明的情報,給處於東西方交鋒前線的福建水師,帶來了很強的危機感。畢竟從地圖上來看,它擁有著幾十倍於尼德蘭人的國土,而且為此已做了幾十年的準備。

    羅伯特這個低級軍官可不知道他們擔心什麼,想了想之後突然笑道:「西班牙大方陣,嗯……的確是個不錯的話題。坦率地說,我也只能講講步兵。如果你們對西班牙海軍感興趣的話,你們還真問錯了人。」

    他這番開場白,讓湊熱鬧的領航員很不耐煩,另一個隨艦的傳教士剛把內容用英語翻譯過來,便扔下一截繩調侃道:「尉先生,別說這些廢話了,快講你那個該死的大方陣!」

    甲板上頓時哄笑了起來,連站船尾跟隨艦情報委員會參謀說話的斯蒂芬艦長,都很難得地露出了笑容。

    「別搭理他們,我們正式開始,」羅伯特回頭給了他個白眼,隨即轉過身來,侃侃而談道:「事實上大方陣只是一個通俗的說法,如果非得用精確地語言翻譯的話,應該稱之為『團之步兵』。這是一個包含了固定人數與職責的行政及指揮人員,以及數個不定單位的戰鬥連隊所編組而成的戰術單位,具有著無堅不摧的戰鬥力。」

    這樣的授課方式真是別具一格,他講一段科沃德神父就要翻譯一段。與此同時,另一個傳教士則要為那些聽不懂西班牙語的英格蘭水手和炮手們翻譯成英語,要多費勁有多費勁,要多麻煩有多麻煩。

    不過這並不妨礙人們的熱情,畢竟除此之外,他們實找不到比聽「故事」有意思的消遣。

    「從歷史的淵源上來講,大方陣其實脫胎於海軍。早上個世紀四十年代,西班牙國王查爾斯一世時期,當時偉大的軍事家費爾南德-茲科爾多瓦將軍指揮並駐紮意大利倫巴第、那不勒斯、西西里島等三地的海軍艦隊。

    意大利戰場上,將軍遇上了敵方一批訓練精良戰力十足的騎兵部隊。於是創建了一種海軍步兵的建制,或許就是史上早的海軍陸戰隊,而這個史上第一個陸戰隊為了因應騎兵的威脅,費爾南德茲將軍便以三個不同的兵種混編成團,由10%的專業兵種,30%的火槍兵種。和60%的長矛兵種混編,並輔以良好的防禦陣地作為一種基本防禦騎兵的陣型,這也讓費爾南德茲將軍被後來的軍事家們稱之為『壕溝戰之父』。」

    整個大西洋公約組織,就胡安上尉具有著指揮大規模陸戰的經驗。畢竟四年前的薩累保衛戰終歸是以防禦為主,艦隊戰爭並沒有揮出多大作用。

    他這番話一下子吸引住了眾人的注意力。陸戰隊長荷納是讓人找來一塊木板和炭筆,好讓他直觀地繪製出「團之步兵」的陣型。

    羅伯特也沒讓眾人失望,一邊木板上飛快地畫著,一邊繼續說道:「這種混編軍團1525年的帕維亞戰役贏得了輝煌的戰果,因此,1534年之後便把這種編制引用西班牙遠征軍,之後擴大到西班牙本土的軍制。統稱為『tri』,並逐漸提升火槍兵比例,終達到了現這60%為火槍兵的高比例水準。」

    西洋人的火器有多犀利,沒有人比沈鍥和沈楠等長期跟西洋海盜打交道的福建水師官兵清楚,看著木板上那密密麻麻、象徵火槍兵的符號,眾人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裡,我必須強調『團之幕僚』這一概念。至少我看來,這是一項軍事上的創舉,這些專職人士組成了一個專業團隊,負責步兵團的行政職能。以及軍事幕僚的軍事規劃。其包括兼任第一連隊長的指揮官,兼任第二連隊隊長的副指揮官及席軍事警察、席教士、席外科大夫和席鼓手等人。」

    羅伯特頓了頓,等神父翻譯完之後,接著說道:「以上人員約有二十多人,連隊則少一些,只有一名連隊長、一名副連隊長、一名掌旗手、三名軍樂手、一名辦事員、一名教士和一名理師。」

    「理師?尉先生,您沒記錯?」

    隊長和副隊長就不用說了。類似於掌旗手的職務大明軍隊也有,至於隨軍的洋和尚……沈楠早就見怪不怪了,但他怎麼都想不通,軍隊帶理師幹什麼?

    「不會錯的,」羅伯特回頭看了看艉樓前的隨艦醫生一眼。微笑著解釋道:「沈,看來你對理師的工作還不大瞭解,事實上很長的一段時間裡,他們除了理之外還兼做一些簡單的外科手術。」

    原來是郎啊!沈楠這才明白了過來。

    羅伯特尉可不會這個問題上多費口舌,一邊示意他坐下,一邊繼續說道:「上述這些人都是職業軍人,戰時便以此為框架招募傭兵成軍。每個戰鬥連隊是由10個25人的小隊組成,共250人。除此之外,西班牙軍隊還有一個非官方編組的、稱為『aaarada』的編制,6人組成一個『aaarada』,但這不是一般戰鬥編組,而是一群人共同受訓,一起睡大鋪,一起分享食物的組織。

    西班牙軍隊鼓勵這種非正式組織的存,因為這無形可保持軍紀的完整及團隊精神凝聚,對於士兵戰場上的表現起著一定的良好作用。這一點我深有感觸,因為我所服役過的那個團裡,士兵們重紀律守秩序,特別注重個人名譽,會不計代價地捍衛自己的名聲。」

    西班牙步兵團被他誇得像花兒似地,陸戰隊長荷納很是不屑,了冷不丁的來了句,「可他們還是被我們給打敗了,而且是一敗塗地!」

    作為一個前西班牙步兵軍官,羅伯特對薩累保衛戰有著自己的理解,見荷納提起了這茬,便異常嚴肅地說道:「隊長先生,從結果上來看,那的確是一個偉大的勝利。但您也應該清楚,參加遠征的並不是、或僅有極少數西班牙步兵精銳,而是臨時徵召的一幫烏合之眾。如果換成費蘭多步兵團那樣的精銳,並有足夠補給的話,那很可能將會是另外一結果。」

    「是嗎?我可不這麼認為。」

    荷納是參加過薩累保衛戰的「老人」,管那場仗打得十分之慘烈,可對於手下敗將可不會懷有什麼敬意,立馬走上前來,眉飛色舞地說道:「先生們,我很負責任的告訴大家,西班牙人的那套已經落伍了。要說陸戰,那還是我們陸戰隊行。」

    「得了荷納,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為了解決掉裡巴特城下的那幫混蛋,你們陸戰隊付出了兩倍於西班牙人的傷亡。」

    斯蒂芬艦長給了他個白眼,一邊示意他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一邊異常嚴肅地說道:「薩累保衛戰不今天的討論範圍之內,也希望大家不要被荷納先生所影響。但作為你們航行期間的指揮官兼監護人,我也有必要提供各位,你們此行的目的是為了學習如何操縱並指揮戰艦,而不是學習如何指揮一個步兵團。」

    升帆、收帆,裝彈、瞄準、開火……這麼多天來,除了學一些古里古怪的語言和測量方位之外,就是像普通水手和炮手一樣沒完沒了的幹活兒,跟指揮一點都沾不上邊兒。

    好不容易才逮著個機會瞭解西班牙軍隊,卻又被斯蒂芬艦長指責,沈鍥沮喪到了極點,不禁後悔起自己自告奮勇的下西洋這一決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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