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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速之客 文 / 落魄三哥

    第一二十八章不速之客

    「老爺,他已經等一晌午了,要不還是見一見。」

    「非親非故的,見什麼見?阿福,你給我說老實話,是不是收人家好處了?」

    老者剛剛說完,一個身著勁裝的年人走了進來,低聲說道:「爹,是我讓阿福通報的,不關他的事。」

    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剛上完高老還鄉的折子,消息就福州里傳的沸沸揚揚。迎來送往,人之常情,但要是因此而驚動成千上萬的姓,那就得不償失了。正因為如此,兩個月來沈老爺一直閉門謝客,一邊打點行裝,一邊靜候巡撫衙門的消息。

    子承父業,大兒子沈乾已升任千戶了,轄10個戶所,共一千一二十多個士兵,不是個不知輕重的人。年過花甲,早該頤養天年的沈有容心一凜,放下茶杯說道:「大郎,你知道他的底細嗎?兵部的公沒下來,爹還是朝廷命官,你可不能什麼人都往家帶呀。」

    「爹,孩兒知道輕重,」沈乾微微的點了下頭,隨即朝外面喊道:「韓成,把禮物搬進來!」

    還有禮物!

    沈老將軍不禁皺起了眉頭,老爾彌堅的火爆脾氣眼看就要飆了。然而,家丁端進來的禮物,卻讓他大吃了一驚。並不是什麼黃金白銀,也不是什麼地方特產,而是一個精緻的鐵甲戰艦模型、一對沉甸甸的手銃和一幅大比例尺海圖。

    「紅毛番?」

    「不!」沈乾搖了搖頭,指著海圖上的歐洲,小心翼翼地解釋道:「他是一個有功名身的讀書人,祖籍山東,祖上大明曾任翰林院侍講學士、南京太常寺卿。七年前因家鄉匪患逃難出海,後被佛朗機人俘虜,因略懂岐黃之術被收留,隨船輾轉去了西洋。」

    東南沿海什麼都缺,就是不缺裡通外國的奸人。

    跟倭寇海匪打了半輩子交道的沈老將軍,可不會讓一個來歷不明的人輕易進門。兒子的話語剛落,便冷冷地問道:「這都是他說的?」

    「是的,但孩兒看來,他不像是說謊。」

    自太祖以來,大明的戶籍制一直管得很嚴。如果那位不速之客真有所圖,那偽裝成什麼人都可以,但唯獨不能偽裝成有功名身的讀書人。畢竟很多事情是做不了假的,這樣的身份很容易被拆穿。

    沈乾補充道:「他帶來了緊急軍情,和一個連聖上都要大吃一驚的消息。」

    「那為什麼不去巡撫衙門?」

    「那我就不得而知了,但看起來他不但很仰慕你,而且還非常信任你。」

    沈老將軍戰功赫赫,但他那剛正不阿的秉性也得罪了許多人。

    萬曆十二年,當時才二十五歲的他就臨危受命,以千總的身份鎮守薊鎮要衝燕兒河。上任之後就碰上了一場硬仗:三千多韃靼騎兵殺來,而那時他身邊居然只有29人!這樣的仗,貌似岳飛都沒法打,危急時刻沈有容當機立斷,帶領29個勇士躲入要塞的「空心敵台」,用火器射殺韃靼騎兵。

    整整一天的戰鬥,一個人射殺了七十個韃靼騎兵。雖然有誇大嫌疑,但一個29人的軍堡,血戰一天擋住韃靼騎兵卻是不爭的事實。結果一天的戰鬥後,沈有容重傷多處,立下戰功,也因此名震全國。

    因為善於使用火器,因此被任命為遼東軍隊的火器教練,期間參加了李成梁討伐韃靼炒花部以及兩次征討女真葉赫部的戰鬥。攻打葉赫部的戰鬥,當時的葉赫部據城死守,明軍多次強攻都被擊退。後來沈有容現了敵人城牆的弱點,率領突擊隊硬衝,一舉攻破敵人,立下破城頭功,之後被榮升為千總。

    然而,會打仗不等於會做官!

    從一個小小的旗牌官,短短的幾年內升任為千總,可謂是一帆風順、前途無量。但他那眼裡容不得沙子的秉性,讓他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不喜的舉動。

    然而,會打仗不等於會做官!

    攻打葉赫部的戰鬥,他深感明軍戰鬥力低下,為國防大計,他上了一道奏折,提出了整頓軍隊戰鬥力的幾條建議。可這道奏疏卻擺明了要得罪人:說明軍戰鬥力差,這不是嘲笑領導無能嗎?

    連帶著當初卓拔他的遼東總兵李成梁也一起得罪了。這個馬蜂窩捅下來,雖然當時只是被申斥了一頓,但上市的「小鞋」很快就來了。

    次年,豐臣秀吉進犯朝鮮,李成梁乾脆把他打到征東大軍經略宋應昌身邊做身保鏢。這種活兒沈有容哪裡做的了?干了沒多長時間,就和宋大人處不來,後明軍進入朝鮮的前夜,英勇善戰的他居然以「母多病」為由,被打回安徽老家照料老母了。

    是金子總會亮,這句話同樣適用於大明。

    萬曆二十五年,他再次臨危受命被任命為福建海壇把總。這是一個負責海壇水師訓練的要職,可謂當地水師的「總教官」。但家閒了多年,他還是那副老脾氣。上任頭一天,眼看著身邊將領庸碌無能,二話不說就要辭職,急的對他有著知遇之恩的金學曾一籮筐好話,才承諾他可以全權處理的情況下平復了肝火。

    當然,他也沒讓金學曾失望。之後的幾個月裡,他福建訓練水師,裝備,把一幫懶散的水兵,打造成了福建水師的精銳。

    再次出山後的沈有容,如同下山猛虎。

    雖然大規模的倭寇侵擾絕跡了,但也時常有小規模的倭寇流竄作案。對這幫人,他的態就一個字:殺。

    基本是走一路殺一路,碰上倭寇就不留活的,打起來不趕殺絕不算完。幾乎每年都能砍一堆人頭回來。瘋狂的一次,他泉州碰上了倭寇,一路追殺,帶兵邊追邊砍,一直追到兄弟部隊把守的廣東境內,直到把幾十個倭寇全殺光,才提著鬼子頭大搖大擺的回來。

    可這件事卻又給他惹禍了,廣東的將領自然不滿。緊接著,就有人誣告他殺良冒功……總之,想看他笑話人不是一般的多。曾對他有過知遇之恩的戚繼光、金學曾和朱運昌都西去,真要是上了人家當,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人已經找上門了,繼續閉門謝客顯然不是一個好辦法。沈老將軍權衡了一番後,毅然說道:「大郎,你跑一趟巡撫衙門,見還是不見,請徐大人拿主意。」

    他坐鎮的福建,可謂針扎不透、水潑不進,讓一幫海商們連生意都沒得做。這些年來,針對他的栽髒、嫁禍一直都沒消停,總認為只要能扳倒他,跟西洋人的生意就能一帆風順。

    薑還是老的辣,沈乾驀地反應了過來,連連點頭道:「是,父親,我這就去見巡撫徐大人。」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費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跟沈乾搭上關係的穆秀才,終於老管家阿福的帶領下邁進了沈家大門。

    「晚生穆玉嶠,見過沈大人。」

    見門邊那位精神矍鑠的花甲老人,不怒自威的上下打量著自己,穆秀才連忙快步上前,深深地作了一個揖,執晚輩之禮打起了招呼。

    沈老將軍征戰一生,閱人無數,看著穆秀才那副心無旁怠、坦坦蕩蕩地樣子,很快便得出了一個結論:應該不是一個居心叵測的人!

    「無需多禮,」老將軍擺了擺手,一邊讓開身體示意他進去,一邊微笑著說道:「穆先生,你的經歷大郎都跟老朽說了。大海莫測,其凶險不是常人所能瞭解的。你心繫社稷,並能歷千辛萬苦的趕回來,實令人敬佩啊。」

    「老將軍言重,晚生漂泊海外實屬無奈,所謂葉落歸根,既然有機會怎能不回來?」

    早就跟老將軍交換過意見的福建巡撫徐學聚插了進來,似笑非笑地問道:「穆先生,大郎說你出生書香門第,祖上還曾出過一任太常寺卿。不知南京工部侍郎王若水王大人你有沒有耳聞?據說他也是山東人。」

    突然殺出個程咬金,穆秀才很是意外,光顧著揣測他的身份,居然忘了該如何作答。老將軍笑了笑,轉身介紹道:「這位是福建巡撫徐大人。」

    穆秀才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再次作揖行禮,一副受寵若驚的表情。見眾人齊刷刷的緊盯著自己,並不卑不亢地笑道:「秉徐大人,王若水王大人晚生不但有所耳聞,而且關係還不一般。但是不是您所說的那位王大人,一時半會兒間晚生還真說不準。」

    老將軍大手一揮,像指揮士兵衝鋒般地催促道:「但說無妨,反正這裡也沒什麼外人。」

    「因為晚上所知道的那位王大人,從未擔任過南京工部侍郎。而是世宗嘉靖初年,官居南京祭酒、禮部侍郎,後歷南京禮、吏、兵三部尚書,唯獨跟工部搭不上關係。」

    管歷任過那麼多職務,但那位王大人官場上卻名聲不顯。而且早就仙去了,要不是家鄉人,很難知道這些來龍去脈。但從另外一個角上來看,這也只能證明他是山東人。

    老奸巨猾的徐學聚,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猛拍了下桌子,連連搖頭道:「看我這記性,居然把官職都搞錯了。對了穆先生,你說你跟王大人的關係不一般,這倒把老夫搞得糊塗了,畢竟他已仙去多年。」

    「大人容秉。」

    令他們倍感意外的是,穆秀才突出從懷裡掏出塊質地一般的玉珮,雙手顫抖著奉了上來,顯然對他而言很重要。

    「王大人少師事陳獻章,後與王守仁同時講學,各立門戶。他主講『隨處體認天理』,認為『吾之所謂心者、體萬物而不遺者也,故無內外;陽明之所謂心者,指腔子裡而為言者也,故以吾之說為外』。

    『故善學者,必另動靜一於敬』,強調以主敬為格物功夫。奈何家父一直為生濟所迫,未能繼承師祖的衣缽。但老大人卻一視同仁,從未因此而苛責過家父。哪怕老大人仙去後,兩家還像以前一樣常來常往,甚至連晚生的婚姻大事,都是老大人生前指定的。」

    說到這裡,穆秀才情不自禁地留下了兩行熱淚。

    「這麼說,你是王家的東床快婿?」

    「嗯,」穆秀才哽咽道:「被佛郎機人俘獲後,晚生近乎絕望了,生怕因此而耽誤了王家千金的終身。」

    這下沒錯了!

    徐學聚立馬站了起來,一邊小心翼翼地把玉珮交還給他,一邊不無感慨地歎道:「有情千里來相會,我看這句話要改一改了,西洋距大明豈止萬里。老將軍,真應了那句『有情人終成眷屬』啊!」

    沈老將軍反而被搞糊塗了,禁不住地問道:「徐大人何出此言?」

    「御史陳大人您老是知道的,他就是王大人的得意門生。大郎一提到穆先生的經歷,我立馬就想到了他,要不也不會有此一問。」

    官場就那麼大,相互之後都有點關係,有好的,也有壞的。管從淵源上來看徐學聚屬東林黨,而穆秀才屬魯黨,但終歸證實了他的身份。

    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裡,穆玉嶠將自己的經歷及歐洲的所見所聞,簡單地介紹了一遍。看著地圖上的標注,聽著他的介紹,福建的兩位軍政大佬徹底懵了。怎麼也不敢相信盤踞一直盤踞呂宋,並沒有像葡萄牙和尼德蘭一樣襲擾大明東南沿海的西班牙人,居然征服了那麼大一片土地,並試圖染指大明。

    而興的尼德蘭連省共和國,竟然擁有著幾倍於西班牙的實力。它的船廠一天能造一艘「鐵甲戰艦」,駛往東方的船隊與日俱增,光去年一年就派出了五十多支。可以想像,一旦讓他們南洋和台灣站穩腳跟,整個東南沿海會陷入什麼樣的境地。

    讓他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董南那個穆秀才的救命恩人,居然帶領一幫海匪西洋打下了一塊地盤,並通過聯姻的方式,當上了一個叫烏爾比諾的國王。管他並不是,確切地說嚴格意義上不是,但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一東西方巨大差異的穆秀才,只能給董南封了一個國王。

    「西班牙菲律賓總督給他們國王的信件,就是這裡被截獲的。為此,大西洋公約付出了巨大傷亡,連正攻打台灣的那位艦隊司令都身負重傷。」

    「攻打台灣,穆先生,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大人,歐洲並不像西洋傳教士們所描述的那樣鐵板一塊。相互之間也有戰爭,事實上幾年來從未消停過。來大明傳教的是天主教,除此之外還有教,而這兩大教派下面又許多派別。」

    穆秀才頓了頓之後,抓起毛筆地圖上畫了畫,繼續說道:「由於選出了一個信仰上有分歧的國王,這個帝國已經四分五裂了,現正進行著你死我活的戰爭。而其他信奉相同宗教的國家,也不可避免的捲入了進來。某種意義上而言,攻打台灣可使作為歐洲戰爭的延伸。」

    談起正事,穆秀才再有沒有之前那麼的「多之乎者也」了。一口白話,簡明扼要,像軍人多過於像讀書人,無意獲得了沈老將軍的好感。

    徐學聚則感覺有一些彆扭,畢竟這樣的交流方式,他還是大姑娘上轎頭一次。不過形勢比人強,一幫茹毛飲血的西夷都把戰場擺到台灣了,他這個隔海相望的福建巡撫能不急?

    說得口乾舌燥的穆秀才剛停下,他便急不可耐地問道:「那打完之後呢?」

    這才是問題的關鍵所,穆玉嶠清了清嗓子,接著說道:「由於國力的關係,大西洋公約組織的東印公司,與尼德蘭東印公司、英國東印公司,以及盤踞呂宋和果阿的西班牙和葡萄牙東印艦隊不同,他們對佔領台灣並沒有興趣,或者說對領土沒有任何訴求。只是想以此為落腳點,趕走盤踞東方的其他白人。

    這聽起來似乎很矛盾,但如果二位大人瞭解東方貿易,尤其香料貿易對歐洲的重要性,那就會明白他們想幹什麼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台灣屬大明是毋庸置疑的。

    事實上沈老將軍就有過一次跨海遠征,一舉殲滅了試圖佔據台灣的德川家族正規軍。那感人的一幕,直到今天老將軍仍記憶猶:台灣高山族原住民們扶老攜幼,簞食壺漿,迎接大明水師的到來。

    一直台南率領鄉親們殊死抗擊倭寇的台南高山族領袖大彌勒,是率領部眾們犒勞朝廷大軍,席間流淚說:「今終見王師,死無憾也!」

    那一天,飽經風雨的台灣姓,等待的太久了。那是為千千萬萬屈死倭寇屠刀下的台灣姓,酣暢淋漓報仇雪恥的一天。為這生生死死的一切,沈有容,管台南海戰並不是一場大戰,但歷史有理由為他驕傲。

    毫無疑問,老將軍是決不會坐山觀虎鬥的,想了想之後,突然問道:「穆先生,你急著見我,就是為了台灣?」

    「是的,大人。」

    穆玉嶠重重的點了下頭,不無激動地說道:「這是一個機會,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大西洋公約組織的態很明確,只要允許他們像澳門的佛郎機人一樣通商,那就把台灣歸還給大明,甚至願意幫大明建立一支真正的海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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