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王 第一百六十三章 爆發(十)略改 文 / 醉傾楓
新祭壇存在的最終意義，在雨天之中如期體現。雨水是天剛亮的時候才悄悄落下的，然而陰雲早在昨天中午的時候，就已經開始凝聚了。開始的時候，只是淅淅瀝瀝的小魚，但接著雨滴越落越大，等到隊伍離開離帝都，前來這裡的時候，雨滴已經有豆粒般大小了。雨水覆蓋的面積極大，整個奧斯帝國幾乎都正在被雨滴敲打，如果雨勢繼續擴大，一場可以預見的洪澇遭難將會不約而至，對於新登基的大帝來說，這可不是一份好禮物。好在中午前兩個小時，雨勢終於停下來，早飯時間過後，跟著出現的風勢同樣緩了下來，雖然絲毫都沒有弱下去的跡象，不過對於帝國的一幫高官來說，都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了。
隊伍的主要成員，自然是一臉蕭殺氣息的騎士，以及各種各樣的官員們，然而最重要的幾位，還是鑾駕裡的博羅慢，以及那輛純白色，極為顯眼車駕裡的光明魔法師，這是一個中年人，身上有信徒們常有的那種呆滯與執著，獵魔者班費耐普是認識他的，因為中年信徒就是從傳送陣內把他接過來，同時現如今也恨不得把他一口吞下去的那位主教，掌管光明教廷在整個奧斯帝國的一切事務。班費耐普把他的祈禱大堂摧毀得如此徹底，直叫他欲哭無淚。
光明教廷初建立的幾百年，曾經過度干涉各大帝國的皇權，以便在帝國的領土上傳道布教，等後來教廷的無上地位徹底得到鞏固了，才又慢慢把干涉的程度減小，到了如今，所謂的干涉，就是在帝皇登基過程中，出面起一個賜福的作用而已。這不意味著教權的影響力降低了，有些相反，這是教權統治地位牢不可破的表現，皇權一直都處在教權下方，不過多干涉，只是已經沒有了那份必要。最明顯的表現，就是光明教廷的主教們，擁有隨時調動帝國軍隊的權利，只要是以剷除異教徒的名義。
祭壇離帝都擁有百里的距離，在出動了帝國最優秀的戰馬的鐵蹄下，這段路程只花了不到一個小時就走完了。每一匹戰馬的體內，都有稀有魔獸的血統在流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們其實也是魔獸的一種，行進速度驚人，不受風雨天氣的影響。馬背上的騎士們從頭到尾面不改色，顯得十分適應這種高強度的奔波，那些混在隊伍當中的官員們則都被顛簸得面色發黃，一條命早去了一半，如果可以坐到車駕裡，那估計會好受一些，然而如若長龍的隊伍，其實就只有十來輛車，除了比四大世家家主要尊貴的主，其他人休想坐得起。
中途沒有休息過，博羅慢對於官員們的死活不聞不問，對此，沒少有官員暗中抱怨。在熟悉博羅慢的四大家主看來，這樣的舉動實在愚蠢至極，不過他們並不期望官員們現在就能明白這點。
祭祀一開始，博羅慢便毫無遮掩的站在雨水之中，隨同而來的劍神們有意用釋放出鬥氣，把落向祭壇的雨水逼開，弄出一把巨大雨傘的效果，博羅慢把他制止住了，不過卻不加以解釋。當需要跪下去祈禱的時候，博羅慢整張臉整個身子全都伏到雨水之中，肅穆又果決，直像了一個瘋狂的信徒，把後方的官員們都嚇壞了，在看到四大世家的家主毫不猶豫效仿之後，不敢再遲疑，全都跪了下來，祭壇前方那長長的階梯上，一下子貼滿了惶恐的背影。
大顆大顆的雨滴砸落在博羅慢身上，他全身早就濕透了，可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流露出任何自己是強者的跡象，他身上也沒有任何信仰之力冒出。主教比徹姆就靜浮在博羅慢右邊，正高聲誦讀著歌頌光明神的聖歌。四大家主就跪在博羅慢身後，年紀最大的卡摩爾總控制不住自己，頻頻抬起頭，或看博羅慢，或看主教比徹姆。雨水向來是很公平的，同樣冰冷無情的往主教的身上砸落下來，不過在接近主教週身一米範圍的時候，就自動彈開了，偌大的山頭，只有主教一個人絲毫不受這場雨水的折磨。看著主教在雨水之中，從容又虔誠的樣子，年紀越來越大的卡摩爾真的很想上去問一問，是否到了這個時候，他還不知道光明神拋棄了他們的事情。然而這只能是一個單純念頭，永遠只能停留在念想的階層上。況且光明教廷的存亡，老人一直沒怎麼放在心上。
如今縈繞在老人心頭的，是對博羅慢的種種擔心。就算是現在，大魔導師在卡摩爾眼裡，仍舊是無法看清的強者，而頭頂這位主教，正是這樣實實在在的大魔導師，在光明教廷的編制裡，掌控各大帝國一切事物的分主教，必須是大魔導師級別的信徒才又資格擔任。此外，這樣的主教都接受過找尋異教徒信仰之力的訓練，老人真的很擔憂，自己的主子會在他面前露出馬腳。此外，博羅慢表現得也太平靜了，以至於老人心中越來越無法適應。他相信不僅是自己，其他三位家主一定也有這種感覺。
在老人的身邊，還有一個空位，老人知道那是給羅伊斯的。這個安排是博羅慢親自交代下來的，老人事先就知道了，不可否認，他的內心對於羅伊斯，仍懷有強烈的恨意，因此如果有機會，他會毫不猶豫出手，把羅伊斯送到冥神的懷裡。不過老人也知道這種可能性已經不大了，不說博羅慢不允許，越來越強大的羅伊斯本身，就是扼殺這種機會的有生力量。神聖聯盟那般精英確實太過年輕氣盛了，不過不可否認，他們擁有強橫霸道的資本，可如今他們依舊不敢到羅伊斯的府邸上找事，老人不認為這只是一個偶然或者巧合。
羅伊斯並沒有出現，這是老人早就預料到的結果之一，只不過這個結果的可能性只有百分之五、不到。換句話說，老人實在想不到羅伊斯有這樣的膽量，連這種場合都拒絕到來。而博羅慢對於這件事情的反應，才是老人最吃驚的，老人預料之中的憤怒與指責都沒有出現，有的只是令他無法揣摩的平靜。在這片平靜背後藏著的，要麼是被極力壓抑的暴怒，要麼就真的是足夠的理解與允許。老人希望的，自然是前一種，不過考慮到未來的道路，他還是覺得，後一種會更好一些。而從博羅慢對羅伊斯一直的態度來看，後一種的可能性會大過前一種。也只有是後一種，這個主子才是自己所認識的那一個，如果是前一種老人認為，那個時候自己該擔憂的就是自己跟哈布家族了。
五里外的小山頭傷口，二十道身影浮在虛空之中，遙望著前方那高聳的山峰。
山峰的身影，早已消失在朦朧的風雨之中了。不過以這二十人的眼力，密集的雨滴，以及風勢帶起的水霧，還不足以阻擋他們的視線。山峰上大致的情況，一直都在他們的視線之中，他們之中的少數幾個，甚至可以將山峰上渺小的人影，細細的數出來，
風雨也在不停的襲擊他們，然而沒有一絲能進入以他們為中心的方圓十幾米的空間之內，甚至連他們下方的小山頭也包括在內。顯然，這是他們所有人週身力場共同作用的結果。小山頭上，原先積聚的雨水全都流失掉了，正由慢慢變干的跡象，由此可以看出來，這二十人出現的時間也不算短了。
這些身影全都是朝氣蓬勃的年輕人，幾乎都有英俊的身影，貌美的面龐，正是來自神聖聯盟的精英代表們。
他們其實可以選擇將神念，或者精神力遠遠查探過去，那樣一來，就不必花費這麼多的時間呆在這裡，只是那位光明教廷的主教給他們的壓力太大了。身為神聖聯盟的未來主人，他們可以輕而易舉拿到光明教廷分散在每個帝國分主教的資料，比徹姆是十二年前來到奧斯帝國的，顯然，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是大魔導師，羅雷爾不認為比徹姆有自己師傅那般的潛力與能力，不過這十二年裡，也足夠他把自己的力量一層一層積蓄上來了，所以沒有把神念送到比徹姆眼皮底下，溜來溜去的打算。
用眼力查探需要更多的時間，也需要靠近一些，靠近多了，意味著比徹姆輕易就能察覺到他們，輕易到他們一出現，就立刻被比徹姆察覺到，現在時間過了這麼久，光明教廷的這位分主教，更沒有理由不察覺了。身為十足的外人，這種時候出現在這裡，是完全不應該的，而如此風雨天氣還出來，更加印證了他們有所企圖的事實，難保比徹姆不會過問。不過現在事實已經證明，這位分主教很不一般，很會裝聾作啞，又或者，也很會靜待時期。
顯然，精英沒沒法弄清他的意圖，不過基於光明教廷在他們心中深不可測的印象，他們傾向於後一種。好在他們如今已經拿到足夠的信息，並且加工處理了一番，得到一些結論，就算要離開，也不會太猶豫。
「看不出來他有什麼不對頭，看樣子是咱們多想了！」西薩帝國的四皇子安蒙蘭斯在神聖聯盟中的地位，並不亞於羅雷爾。大陸上這幾個少數的超級大帝國，總不停的湧現出各種潛力驚人的皇室成員，在與各自的魔法學院，劍士學院保持友好關係，又能遵守相應約定的前提下，這些皇室成員最後總能成為某個大魔導師，大劍神的弟子。安蒙蘭斯，顯然就是其中的一個。
追蹤他們這些人的事跡，可以發現，新時代到來的徵兆還未出現的時候，他們往往就是下一個大魔導師，大劍神，那時，他們將是徹徹底底屬於學院的人，不過跟皇室同樣擁有無法割開來的聯繫。
這種近乎控制在理想狀態下的複雜關係，一般很少有人相信它能存在超過兩千年，但只要光明教廷在邊上冷冷看著，這種狀態就一定可以存在，並且維持下去。因為任何的陰謀詭計，任何的人類天才，都無法撼動教廷，在異教徒們的眼裡，唯一能真正挑戰光明教廷的，只有神明。
如今新時代緊緊逼來，這個關係模式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衝擊，各大帝國的皇室與學院相結合，是一種無法抵擋的趨勢，光明教廷顯然也知道這是學員們為求生存所採取的措施，干擾進去那就等於跟把所有的學院逼到自己的對立面去，眼下，尤其是將來，這顯然不是一個英明的決定，所以光明教廷採取了默認的態度。
這正是學員們想看到的，也覺得，相伴他們兩千多年的這個龐然大物，還沒有被危機沖昏了頭，然而他們不知道，在教皇的眼裡，這些其實都是徒勞。而在看過最終之書的銀龍安妮的眼裡，這些舉動的意義，比徒勞要重，因為有太多的存在，希望他們這麼做，好將來直接接受成果。
新時代的關鍵，不在於危機與存亡，而在於能力與智慧。只不過諸神帶來的未知太多了，能在各式各樣的暗湧當中，看清大局，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第一個需要的條件，就是力量，絕對的力量。
安蒙蘭斯嘴裡的他，自然就是羅雷爾現如今視線盡頭的博羅慢。精英們到達帝都已經有十多天了，如果博羅慢只是一個尋常的帝皇，沒有理由不找個時間接見他們，而且四大世家的表現，也太奇怪了，個個像被嚇破膽的老鼠一般，做什麼事情都是那麼的小心翼翼，另外，能縱容羅伊斯這般放肆，這個即將登位的小皇帝，確實值得懷疑。
感受到博羅慢如此傲慢的同時，精英們也感受到了他那沉默之中的強大自信。而在他們看來，他的這份自信，要麼源自體內絕對強大的力量，要麼源自腦海中的驚人智慧，又或者兩者皆有。如果都不是，那就只有一個解釋了，博羅慢背後擁有一個指點他一切的存在。在經過重重排除之後，有一個人非常符合這個存在，羅伊斯。
威瑟斯彭就是最好的懷疑理由，羅伊斯可以如此控制威瑟斯彭，自然也可以控制住博羅慢。
所以今天這裡，必須來。
「咱們的對手恐怕比咱們想像得要狡猾。」羅雷爾考慮了良久之後，最終只這麼說道。顯然，就算得到了這麼多信息，親眼見到博羅慢了，他依舊無法定義博羅慢平靜的外表下，隱藏的究竟是一個怎麼樣的面目。這位小帝皇太平靜了，要麼真的尋尋常常，要麼就真的很難對付。
「殿下指的又是那個羅伊斯嗎？」姐妹花笑顏反問，然而她們小嘴角落裡的那抹甜笑，怎麼看怎麼像是在嘲諷。
女性之中，最為強大的貝利莎娃黛眉微皺，說道：「也不算白來，至少咱們可以下定決心實行下一步的計劃了。咱們的這位小伯爵確實很有問題，否則他現在應該就像一條狗一樣，跪在那裡才是。」
她有著高挑的身子，上下的線條也極具張力，一張臉也異常絕美耐看，在西薩帝國，甚至在整個神聖聯盟，她的地位，如同奈嘉麗在奧斯帝國。她現在所在的位置有點奇怪，遠離羅雷爾與姐妹花兩方，似乎在極力躲著他們。而如果留意過的人就會知道，在剛剛到達帝都的時候，她是願意靠近羅雷爾的身邊的，至少不會明顯的排斥。這是一個有心人才能留意到的變化，而且是發生在前天晚上之後。前天晚上，羅雷爾跟姐妹花剛剛有過異常激烈的搏戰。看樣子，貝利莎娃是有所察覺了，尤其她那雙美目之中，偶爾流露出來的陣陣厭惡感，更是有力的在述說些什麼。
「我認同，咱們有必要好好準備一番，一起去看一看咱們的這位小伯爵到底在忙些什麼了！或許貝利莎娃你的嫂子也躲在那府邸裡，小伯爵的舉動，正是她弄出來的呢，別忘了，她才是主子！」羅雷爾顯然也感受到貝利莎娃的變化，不過似乎並不大在意，開玩笑半說道。對於姐妹花，他也沒有表現出有什麼特別，他們這群人中，一直在圖謀姐妹花的人不少，他是領導者的地位不假，不過顯然也沒打算去招惹得他們不高興，各種情況，應付得極為從容。「所以安蒙蘭斯你要加把勁啊，一定要把事情辦成了！」他最後轉身拍了拍四皇子道。
安蒙蘭斯哈哈大笑，信心十足。
「要不要真的一同去啊，太看得起那個羅伊斯了吧？」姐妹花極為惹人的撇撇嘴，她們其實不是看不起羅伊斯，而是對自己體內的力量極為自信。熟悉她們的人都知道，姐妹花不管是做什麼事情，都是在一起，在力量方面自然也是一樣，有了十足的默契之後，她們各自的力量或許都沒有羅雷爾安蒙蘭斯那般強大，然而她們聯合在一起之後，羅雷爾加安蒙蘭斯也未必是她們的對手，這就是她們驕傲的資本。
羅雷爾顯然十分重視她們的感受，所以對於這個其實根本不需要時間去思考答案的問題，還是花了五分鐘去思考，然而他最後得到的答案還是一樣：「是的，必須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