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王 第一百六十二章 爆發(九) 文 / 醉傾楓
一張低矮的大床，沉沒在戰爭的硝煙之中。大床隸屬於一間按照最高規模來建立的房間，房間之外，豁然就是奧斯帝國用來迎接重要貴賓的公館。
床上的激戰看樣子已經持續好久了，正在慢慢攀向高峰，然後便會進入必然到來的尾聲。寬大的軟被擋住了絕大部分的視線，然而搏戰的激烈程度，並不是一條棉被就可以擋住的，偶爾就能看到肉花花的大腿和胳膊從下方伸出來，然後又快速收回去。只要是個正常的生命體，注視著大床的時候，都會被肉與肉的撞擊聲，還有鼻喉裡的喘息聲，吸引去絕大部分的注意力，讓人就此沉淪在其中。
然而如果能夠分出一點注意力，留意胳膊與大腿的數量，還有棉被起伏的規律，便會發現，棉被之下，並不是只有兩個人。或許這就是視線之內，是一條棉被，而不是搏戰直接場面的原因。
即便已經快要到高峰，然而最後一段路程所花費的時間還是十分驚人，直到三十分鐘過去了，所有的聲音才嘎然消逝掉。羅雷爾裸著身軀，從棉被下翻出來，他走下了床，無聲走到窗前的時候，手裡已經多了一杯暗紅色的酒。窗外視線開闊，如果在白天，這種感覺會更加明顯。帝都絕大部分的面積，都是平地，不過偶爾也有一兩個高高.凸起的山頭，可以看到帝都大半的樣貌。這樣的山頭，往往是建立豪宅的好去處，要麼掌握在大貴族手中，要麼就直接出現在帝國的規劃之中，作一些重要途徑。公館顯然就是建立在如此一個山頭上。房間之中沒有點燈，也沒有激活光明之石，不過借助朦朧的月色，可以看到羅雷爾有一副極為修長的身體，從處處凸起，卻又不失美感的肌肉群來看，這具身體就算失去了鬥氣的支持，一樣非常的堅硬。
此時在這具身體之上，正有一股股細長的汗水正在往下流淌，很快在他兩腳附近留下正不停變大的汗漬。羅雷爾沒有去理會，這場期待已久的搏戰過後，他的腦袋忽然自動運轉起來，把他帶入了思維的亂潮之中。這些天裡，盤旋在他內心的，自然就是這些天所發生的事情，如今，與這些事情有關的思維，全都引起了他的注意，大腦自動把起點定在慈善拍賣宴會，跟羅伊斯第一次照面那晚，然後之後的事情，便全都翻滾而出。這其實就是一次回憶，這不過是高層次的那種，需要消耗大量的腦細胞，達到絕大部分的細節都會被回憶的效果。
這其實是一個很意外的舉動，隨性而來，並不在羅雷爾的計劃之中。
身後的大床處，已經陷入了絕對的黑暗之中，軟被的一角給掀開了，來自大陸南部北端的姐妹花相互摟抱在一起，正處在半迷糊半清醒的狀態之中，緊閉著各自的雙眼。她們全都赤裸著身軀，即便是在黑暗之中，依舊能感覺到她們肌膚上那份驚人的白嫩，如果不是太過疲倦，體內的力量自動歸於沉寂，在流淌力量的煥發之下，這份白嫩能照明了整個黑夜。
羅雷爾的心中一直有些疑惑，或者也可以稱為恐懼，它們是一個個他目前無法弄清楚的模糊點。經過一一的分析之後，這些模糊點不見得會爆發出來，給他帶來巨大的麻煩，然而他沒法排除這種可能。這一次奧斯帝國之行，任何收穫都是意外的，並不在他與神聖聯盟未來的計劃之中，換句話說，就算最終什麼都得不到，也不會影響到他跟神聖聯盟的的未來。不過這些收穫，其中一些還是十分吸引人的，威瑟斯彭不算，她只不過是羅雷爾證明自己的一個手段，並沒有現象當中那麼重要，七公主奈嘉麗，確切的說，奈嘉麗身手的劍士學院，才是真正值得爭取的東西。當然，沒有那麼容易就能爭取到，就算是沒有了卡帕托，劍士學院依舊不可小覷，任何學院的強大，都不在一名大劍神，或者一名魔導師身手，而在他們手中掌握的，能培育大劍神，大魔導師的資本上。
他如今越來越確認，這些恐懼的源頭，就是羅伊斯，還有一個需要去留意的博羅慢，那位還從未露面的大皇子。
羅伊斯是否真的是神使？自從宴會那晚之後，羅雷爾就開始著手安排收集羅伊斯資料的事情，只是效果並不理想，那些核心的資料總沒法拿到，「暗影」與「魅影」手中應該掌握一些，然而這兩個組織的高層，卻沒有一點合作的態度。在風雨飄搖的新時代即將到來之際，他們這樣做並不是無法理解，然而這也使得羅雷爾下定了非拿到這些資料不可的決心。毫無疑問，神聖聯盟擁有可以影響到絕大部分人類組織，除了光明教廷之外的強大影響力，他最終成果讓這兩個組織內部的人替他辦事情，只是他最終還是什麼都沒得到，有人提前把這些資料全都銷毀了。羅雷爾只能根據一些並不算太難弄到的資料入手，嘗試對羅伊斯進行一次全面的剖析。這無疑會推進他對羅伊斯的瞭解，但還不足以把羅伊斯摸清，至今，在他的心中，羅伊斯依舊是一名墮落的信徒。似乎在過去某個羅雷爾還未留意到的時候，羅伊斯的周圍，就出現了一個密封的硬殼，在某些層面上牢牢保護住他的同時，也擋住了了一切探向他的目光。而這個硬殼，似乎並不是羅伊斯自己弄出來的，而是他背後的某個存在，羅雷爾自己希望這個存在就是羅伊斯的神明，可是越來越多的關於精靈族的信息，令他又無法下最後的結論。
回憶的過程，花了將近二十分鐘，可是看樣子並沒有太多的收穫，反而令羅雷爾內心的一個恐懼更加的明顯了：他總覺得自己的某一個決定是錯誤的，會真正惹惱了羅伊斯這頭猛獸！羅伊斯無異於一頭可以威脅到自己的猛獸，他足夠強大，何況背後恐怕真的存在某一個神明。羅雷爾是做過屠宰神使的事情，然而那已經是半年之前的事情了，而且是考慮到那些神使背後的神明會忌憚於光明教廷，不敢輕易出手阻攔，如今半年過去，光明教廷的態度越來越難以摸清楚，一個信仰多元化的時代即將到來，根本無法阻止，光明教廷的退讓是必須的，這個龐然大物退讓之後，那些神明是否還會那般忌憚，羅雷爾已然無法確定。此外，他殺掉的，只是一些低級的神使，從膽魄到能力，都沒有那麼出眾，而羅伊斯，絕對是高級神使的最佳人選，羅雷爾無法預料把他惹惱的結果。
猶豫了良久之後，他選擇從空間戒指之中拿出一塊不知道是何種稀罕金屬材料打造的金屬塊，注入鬥氣之後，金屬塊內部的結構清晰浮現出來，那是類似於脈絡的立體圖，出自對空間法則有稍微瞭解的大劍神，大魔導師之手，在吸收到足夠的鬥氣之後，這份立體圖從金屬塊內部衝了出來，然後便擊碎上方的虛空，連接到了虛空背後的另一頭。在魔法與鬥氣的世界裡，絕少有知識能提到這樣的金屬塊，它是與隔著半個大陸，也能從虛空中把人接走的能力處在同一個層面上，也僅有少數幾人能掌握。在這個魔法與鬥氣的世界裡，高端能力的出現，並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只不過少有強者能夠積累到充足的條件，去掌握這些能力。
成長至諸神那般強大的道路，一直都擺在頭頂。
在虛空的另一頭，自然就是比拿特帝國的大劍神格蘭奇莉婭。交流使用的是神念，每一秒鐘，這位少有的女大劍神，都可以跟她的徒弟交換數十萬條的信息，整個過程花了十秒鐘，在這十秒鐘裡，羅雷爾身上的汗液，沒經過一秒，便更加洶湧一分，第十秒鐘的時候，甚至出現了直線噴射而出的現象，顯然，要維持這種交流，需要消耗的鬥氣跟神念量都不小。
左手中的酒杯還維持在最初的狀態，羅雷爾一口喝盡，全身的汗腺也瞬間閉合收起，肌膚表層的汗液如若被吸乾一般，全都消失不見，同時消失無蹤的，還有已經空了的酒杯。羅雷爾轉回身，下身忽然又高昂抬起頭，快速向大床逼近。
然而戰爭未能再次爆發，房間內的光明之石突然被激活，一舉衝散了所有的黑暗，姐妹花不知道什麼時候穿戴完畢，正漂浮在大床上的虛空裡，笑臉盈盈看著他。「兩位美女這是怎麼了，不會是故意折磨我吧？」
姐妹花依舊笑臉綻放，沒開口的打算，她們的身影正在慢慢變淡，這是要離開的跡象。羅雷爾看在眼裡，顯得十分無奈，他大概是認定姐妹兩是故意要讓自己難過了，不停的聳著肩，沒有留意到，在姐妹花的眼睛深處，正有一股瘋狂的火花在湧出來。
「不就是一個神使嗎？咱們如果想當，那還輪得到他？殿下您是不是想太多了，以至於恐懼的情緒都流露得那麼明顯？」徹底離開之前，姐妹花終於笑嘻嘻的說了一句。
羅雷爾大是認同。
陰沉沉的天，像是隨時能擠下滿地的墨水來，烏雲有越聚越多的趨勢了，凱拉跟烏爾麗卡站在院落之中，度過那份一直都存在的寂寞。蓋蘭波蓋蘭微到來後，就進入各自的房間之中，閉眼冥想修煉，連飯都不大想吃了，送進去的飯菜，最後都是原封不動的收了回來。凱拉跟烏爾麗卡對此沒多大感想，不過對於這對天才兄妹兩流露出來的本事，大為佩服。在她們兩看來，能挨餓也是一種本事，雖然那可能只是對能量的一種簡單運用而已，但她們兩就運用不出來。大廳已經被威瑟斯彭徹底霸佔了，這位公主殿下的架子太大了，她從來都是無視兩人的存在的。凱拉跟烏爾麗卡都已經習慣了奈嘉麗對她們的無視，可是威瑟斯彭不是奈嘉麗，在她們看來，威瑟斯彭甚至連自己殿下的一根小指頭都不如，對於她的這副傲慢，極為惱火，如果有機會，兩人不介意為此給威瑟斯彭一些教訓。
大門外忽然有動靜傳來，兩人相視一眼，都很好奇到底是什麼人到訪了。不管是什麼人，都不會有任何不良的企圖，有不良企圖的人，絕對靠近不了這裡。對此，兩人深信不疑，她們的感應能力跟羅伊斯還有奈嘉麗相比，其實真的很糟糕，不過這麼多天的時間，足夠她們感應到一些東西，並且進行確認了。何況埃克斯跟澤維爾早就回來了，把那位有幸出現在他們視線之中的精靈奴隸安排好之後，這兩隻精靈馬不停蹄的趕回了府邸，他們的使命，一直都在羅伊斯身上。這兩隻精靈的存在，凱拉跟烏爾麗卡自然不會存在任何懷疑，也深信他們的能力，認為他們可以阻擋絕大部分的麻煩。至於羅拉的存在，兩人只能依靠她們那天生直覺，隱隱猜測到，沒有任何辦法來確認。
正像她們堅信的那樣，門外並不是不懷好意的人，來的一共是兩人，全都貴氣逼人，威嚴十足，正是奧斯帝國如今的兩個大人物，四皇子凱裡恩跟親王提克拉。凱拉不留痕跡的打量兩人，希望能看出一些什麼，只是這一老一少都十分圓滑，並不給她任何機會。這兩個傢伙都沒有開口的打算，直接走進了府邸，在大廳處，當提克拉見到威瑟斯彭的時候，很冷靜的上前打招呼，距離把握得非常好，這讓知道一些內情，並且打算看一下好戲的凱拉十分失望。倒是威瑟斯彭懶散的眉間多了些愁緒，似乎不願意見到這兩個人，尤其是提克拉。
提克拉與凱裡恩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凱拉跟烏爾麗卡十分吃驚：「我們要見一見羅伊斯跟七公主殿下，你去通報一聲，就說我們只是來確認一下，不會浪費他們太多的時間。」
「七妹也在那個房間裡嗎？她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沒見她出來過？」威瑟斯彭震驚的聲音第一時間響起，她整個人更是直接從躺椅上跳起來了。
你沒問，誰會主動去告訴你，何況你也沒必要知道！凱拉很自然的在腦中這般回應，不過這些話顯然不能說出口，這個問題也不好回答，最好的處理方式就裝作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看不到。不過去不去敲門倒是個需要好好思考的問題，凱拉認為，自己貿然去敲門，被怒罵一頓的幾率非常大。奈嘉麗的回來，鮮有人知道，提克拉跟凱利恩忽然這樣說，確實令凱拉跟烏爾麗卡吃驚。看樣子，帝國的這幫人，也不能太小覷了。
臨時實驗室內，奈嘉麗正好坐在角落裡，進入深層次的睡眠之中，羅伊斯對著一隻裝著透明藥液的試管，正在思考些什麼。試管內部，一種新型的細胞正在分裂，消亡，然後又分裂，如此循環，不過細胞分裂的速度明顯低於死亡的速度，它們的數量大概在五千萬個，不過大概十分鐘之後，這個數量會直接變為零。這時，羅伊斯忽然留意到了些什麼，眉頭大為皺起，重重呼口氣，隨手放下試管，打開門走出臨時實驗室，隨手又把門緊緊關上。
在他放下試管的桌面，已經堆疊了同種類型的試管有將近兩百個，那無疑在說明兩人合作之後的高效率成果，然而也在說明那高得嚇人的失敗率。
「大人！」大廳內，凱拉跟烏爾麗卡幾乎同時站直了身子，恭敬說道。威瑟斯彭則是直接高呼羅伊斯的名字，猛撲入他懷中。提克拉跟凱利恩則半天沒有說話，呼吸半停地看著羅伊斯，被他的樣子嚇到了。
羅伊斯依舊穿著十幾天前的衣物，衣物很乾淨，也沒有異味，這十幾天裡，他跟奈嘉麗都沒有離開過臨時實驗室，然而兩人都有足夠的力量來保證自身的潔淨，對於汗液以及皮屑，還有各種刺鼻藥液的處理，在強大如他們之後，只是一種簡單的能力。羅伊斯身上的不尋常，並不是在這方面，而在於他的眼睛，他的瘦弱，以及整個人的狀態。
他的雙眼深深凹陷下去，眼球上，佈滿了密密麻麻的血絲，似乎隨時可以滴出血來。而這雙眼睛中流露出來的疲倦，已經達到了猶如幾十年都在掙扎，就是無法休息下來的駭然地步。至於他整個人，則整整瘦下去了兩大圈，像是換了一個人。提克拉跟凱利恩幾乎沒能在第一時間把他認出來。
「大人．．．」凱拉跟烏爾麗卡其實也是十多天沒見羅伊斯了，在看清他的近況之後，眼淚立刻就流下來了。威瑟斯彭的兩個侍女也呆在那裡，震驚無比，只有粗心大意，被興奮沖昏了頭的威瑟斯彭還沒有留意到發生了些什麼。
七公主是否也是這副情形？這個念頭，無法自控的從提克拉跟凱利恩的腦海裡閃過，然而兩人都知道奈嘉麗的稟性，沒有參合進來的打算，直接道出了目的：「祭祀明天就要開始了，大皇子希望羅伊斯你跟七公主能一起出現。」
羅伊斯搖了搖頭，沒有商量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