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王 第一百五十一章 降臨(下) 文 / 醉傾楓
線條上的白點速度攀升到最高點，所有的不規則運轉達到高潮處之後，一個影像如同星空深處的流動星球一般，突然從立體圖網之中橫空而出，佔據了拜德所有的視線。
「這就是異位面生命體的樣子嗎？」拜德把自己的思緒深深藏起來，重重驚歎。
這是一個軟そ肉そ團狀的高級生命體，拜拜德第一時間就確定它是大陸上前所未見生命體。茶杯粉碎而白點在它體膚表層流動著，相較於方才高速狀態下的狂暴，此時它們溫和了許多，甚至有些疏懶，有部分白點滯留在軟そ肉そ團底盤的肉、圈表層，不再流動。在軟そ肉的正中央，兩隻冷漠明亮的眼球像高高掛在天空的月亮，以睥睨之勢盯著拜德。就只是這兩個大眼球，就直接有力的證明了軟そ肉そ團是高級生命體的事實，吸走了拜德全部的注意力。
肉そ團體積並不是很大，嚴格來說，它只略微勝過尋常的水盆，然而拜德知道自己所見到的，只不過是一個影像，並不能代表著什麼。倒是眼球大得有些離譜，每一個都有碗口般大小，兩個和在一起，幾乎佔據了肉そ團正面的面積。拜德擁有解剖肉そ團，摸清它內部器官的強烈願望，一般來說，如此高級的生命體，是可以利用體內的器官，輕易處理各種屬性，各種規模的能量的，而對於拜德來說，那全都是未知。
他裝出坦然又勇敢的樣子，訕笑盯著這兩隻眼球，然而十秒鐘不到，他已然渾身是汗水，額頭上流下的汗液足夠將他失去的茶杯填滿了，他強大的**一旦汗腺受驚，全部打開之後，就算是他，也難以第一時間將它們關閉上。雙方在對峙著，平靜的背後卻是異常激烈的摩擦，程度不亞於一場全面爆發的曠世戰爭。這樣的局面並沒有持續多久，二十秒鐘不到，拜德徹底敗下陣來。他移開了視線，只偶爾才敢用忐忑的眼神看對方一眼，額頭上的汗水也一再擦拭。
所幸，肉そ團沒有流露出要攻擊的跡象，這就夠了，老傢伙邊擦汗邊想著，都這把年紀了，打打殺殺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和平和諧最好，為此，老傢伙覺得吃些虧也不要緊。
肉そ團上的兩顆大眼球仍舊在冷漠的看著拜德，像是為了某些信息，在全神貫注的觀察自己圈養的低等生命體。肉そ團之內，似乎不存在骨頭的結構，兩隻大眼球就是被安置在硬度極低的肉皮結構之中，它似乎也退化去了眼皮，睫毛這些組織，直接接連著眼球的，就是與他處無差別的皮肉組織。在眼球的邊緣，是絕對潔淨的地帶，不存在任何的分泌物，水液，器官有分泌物，那是生命體的普遍現象，在強大的精神力，或者神念的掃查下，再難以察覺的分泌物都能找到，然而這兩隻眼球卻是特例，表現得不像是一個生命體。
未知，未知啊，也許這才是它該有的生命特徵。
絕對的冷漠之中，破碎的虛空點忽然有了動靜，像是有什麼流質狀的東西從中流了出來。這些東西動作極快，強大如拜德雖然第一時間就留意到了，然而還未明白發生了些什麼事情，便真的看到了那兩隻眼球。活生生的大眼球，不再是影像。
依舊沒有虛空之力的氣息，像是跨越虛空而來，可是又沒有任何證據！
眼球的冰冷目光再次望過來的時候，拜德如浴冰水，渾身冰冷無知覺。
在真實肉球的表層，真的存在各種各樣的白點，那顯然不是茶杯的成分了，而是這個高級生命體帶來的異位面物質，白點呈均勻的圓形狀，只有黃豆般大小，雖然白點都鑲嵌在皮肉組織者之中，可是基於對方肉身具有強大融合性的猜測，拜德無法理解它們是單純的起裝飾作用，還是本就是對方的身體組織之一。但無論如何，拜德從每一個白點上，感受了毀滅性的氣息，他只覺得陷入了末日的餘輝之中。
「恭迎大人的降臨！」老傢伙艱難的開口說著。
肉そ團忽然像蠕蟲一般一陣蠕動，拜德還未清楚這種蠕動代表些什麼，便看到一雙潔白的人類大腳，從肉そ團裡慢慢降落下來。這是一雙完整的腳部器官，它的完美程度，可能遠在拜德的想像之外，單純依靠視覺效果，就令他體內的血液近乎停止了流動。那一瞬間，拜德直接下了將這雙腳作為收藏品的決心！
外形如此，加上可以踐踏出毀滅性的力量，多麼的無可挑剔啊。拜德賊膽夠大，但絕對是真的被它的完美折服了，內心甚至做好了為它付出生命的打算。
大腳之後，便腳踝，再到小腿，膝蓋，顯然，肉そ團正在藏匿自己的本體形象。一分鐘之後，肉そ團的新形象出現了，這是一個高大的青年男子，渾身線條柔和，像一團靜靜流淌的河水，只有拜德知道，在這河面之下，隱藏的，是多麼恐怖的力量。在男子的**上，裹著一件黑色的袍子，袍子質地特殊，從未見過，它其實是肉そ團的部分器官組織凝聚而成，在大陸上自然沒有樣本可循。
男子低著頭，視線聚集在手中的東西上。在他那雙修長白嫩的手中，赫然就是拜德方才藏到私人空間裡的那本書籍！
這傢伙不知不覺間，已經把手伸入過拜德的私人空間裡。拜德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私人空間最大的屏障，是一些已經脫離了基礎級別的空間法則，顯然，這些法則在對方眼裡根本不算什麼。拜德通過這點去推測對方的大抵實力，然後發現自己想要逃的計劃，其實沒有成功的可能性。這個發現，讓老傢伙的頭皮都炸開了！
書籍的裡裡外外，附著一些氣息很明顯的東西，影響不到拜德，但似乎讓男子感觸頗深。「好濃厚的信仰之力，多麼美妙的位面！」男子鼻子貼著書籍，用拜德無法承受的勁力，重重之極的吸了一吸。
神子！
這兩個字立刻就全無理由的從拜德腦海中浮現出來，似乎一筆一畫都帶著偌大的重量，壓得他怎麼都轉不過氣來。內心深處的平靜與輕鬆，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很早以前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可是真正降臨了，老傢伙發現自己原來一直沒法適應。
來了，第一個神子降臨了，所有的不可控因素也都隨之而來了，拜德彷彿聽到了黑種之中，大陸特有的粗重喘息聲，那不是任何一個生命體所能發出的聲音，是大陸所有生命群體躲藏起來之後，心底發出的最真誠心聲，每一聲，都重重敲擊在他心上。
他褶皺的老臉上浮出淡淡，瑟瑟的笑容，靜靜的等待著。
神子將書籍丟在地上，書中的內容顯然無法引起他的注意，他抬起頭，望著拜德：「一個邊緣小神明的信徒」
對於自家女神的事情，拜德大抵是知道一些的，連連點頭：「是的是的」這個時候越被鄙視，自己也就越安全啊，老傢伙可以肯定，如果自己被對方列入敵人的範疇，那自己真的沒法見到明天的太陽了。可見投靠一個沒有任何野心，只知道兜風看風景的神明，才是最高明的保命手段啊。拜德一廂情願的想著，然而神子的下一句話再一次令他汗流遍體。
「沒有眼光，回歸錯主懷抱可以理解，可你竟敢光明正大的釋放自己的信仰之力，你的愚昧，已經到了無敵的地步了啊！」
拜德老臉丟盡，十分汗顏，無恥的將責任推到背後女神身上，訕訕說道：「女神說，這個世界需要和平的觀光者，這場戲需要觀眾，當選擇做到觀眾席上，也就選擇把和平幸福帶在自己身邊」事實似乎也正是如此，至少光明教廷的人從未來找他的麻煩。
「實力不夠，自然沒有資格上台」神子冷漠平靜的評價著，轉身走向了房門，羅伊斯的府邸之中，還有能夠引起他注意的東西，對於拜德的興趣，此刻已全然失去。
神子消失在房門的那一刻，拜德頹然倒地，腦中一片空白，不停唉聲歎氣拍打自己癟扁的胸膛，暗歎流年不利，老傢伙只想把這口氣緩過來，其他的事情，已經沒有能力去顧忌。神子的強大可怕，遠遠在他預料之外，短短的接觸過後，拜德的力量與意志近乎要從根基被擊潰掉。好在他真的只是個打醬油的！
格溫妮絲正對著蠟燭，練習某個低級的魔法，拜德的填鴨式培育是有相當明顯成果的，格溫妮絲已經可以凝聚出碗口那般大小的冰球了，唯一的問題就是體內的魔力總是很不穩定，釋放魔法時靈時不靈，連續三次往光明之石中輸入魔法元素以失敗告終之後，格溫妮絲平靜的將房間內的所有光明之石全都扔到了窗外，被府邸中的丫鬟們當做垃圾帶走。
格溫妮絲釋放火系魔法的成功率明顯要高過冰系，這說明她的身體對火系元素有更高的親和力，可她對火系魔法有一種打心底的厭惡感，火焰會令她想到一些討厭的詞眼，比如熱情，比如狂熱，她一向是倡導冰冷沉默的，所以她就很孩子氣的跟自己過不去，不再釋放一個火系魔法，專供成功幾率極低的冰系魔法。在魔法方面頻頻受挫，不過她的增肥計劃進展飛速，昔日乾癟的肌膚已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光澤柔亮，有明顯彈性的皮肉，格溫妮絲對自己的**有澎湃的信心，至於她的敵人，也相當的明顯確定。
「如此潔淨的靈魂，多麼的難得啊！」神子癡癡的聲音響起，在他幽深冷漠的眼睛裡，燃燒著熊熊的火苗，火苗跟**無關，只是代表了純粹的渴望跟佔有慾，顯然，格溫妮絲引起了他絕對的注意，在過去，曾經是他一直苦尋的東西。
癡呆狀態下的神子流露出他真實的力量，就這麼赤著雙腳，從門板裡穿過來。門板以格溫妮絲無法理解的方式扭曲了一下，神子穿過來之後，又恢復了平靜，常理之中的破碎並沒有出現，在神子面前，門板就像是透明的空氣一般，可以無聲無息穿插而過。
格溫妮絲清楚自己的能力，強制自己冷靜下來，意圖看清眼前的局面。神子的強勢出現，確實令她感到震驚，相較於拜德天崩地裂的震驚，她顯得淡定了太多，只用了三秒鐘，她便已經冷靜下來，平靜將胸前敞開的衣角合攏到一起，掩藏掉了一片刺眼的雪白。她站起身來，轉過身子，正面面對神子。但這顯然不是迎接的意思，沒有什麼客人會在三更半夜闖入別人臥室的，尤其是女孩子的臥室，格溫妮絲在心底，也從來不存在客人的概念。在她垂在腰側的兩隻小手中，兩團雞蛋大小的冰氣正在聚集，消散。
如果格溫妮絲覺得有必要，這兩團冰氣會直接著對方的臉面丟過去，其意義當然不在殺傷力上，而在格溫妮絲的決心上。
神子停在格溫妮絲身前兩米處，眼中依舊高漲的火焰表明他仍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格溫妮絲冷靜的估算自己的下場，淡淡的眉毛之間，聚齊了一絲憂慮，隨著神子雙眼越來越明亮，這絲憂慮也就越加的明顯。高級生命體也就意味著不可以用尋常的評價體系去評價他們，但是關於神子的事情，其實都可以歸到一點來考慮，那就是他背後的神明，他嘴裡的主。如此，他的意圖其實並不是無跡可尋。
只是格溫妮絲得到的信息實在有限，就算是她比絕大多數人都要發達的小腦袋在全力轉動之後，依舊無法在海量的信息之中，理出正確的方向出來，在魔法的世界裡，她才剛剛起步而已，有太多的東西要學習，神子穿門而過驚天之舉，帶給她最多的，是震懾跟激勵，而不是提示。
格溫妮絲還在思考之時，神子沒有預兆的出手了，他的神念想鋪天蓋地的海水席捲而來，格溫妮絲沒有任何選擇餘地，被全方位覆蓋住。神念意在格溫妮絲大腦細胞裡的記憶，讀取記憶，顯然是弄清一個生命體底細最簡單有效的手段。神子讀取的方式跟羅伊斯有七八分相似，羅伊斯這一項技藝，來自易侯賽因背後的黑暗之神，如此，神子背後的神明，也就呼之欲出了。剩下的區別在於神子不需要對方的配合，只要他願意，對方事後就不會變成白癡。格溫妮絲只感覺腦中昏沉沉一片，整個人如同被扔入了無盡的亂流之中，經受全方位亂流的無規律衝擊。
格溫妮絲還未意識到她即將在神子的帶領下，展開一段重溫人生歷程的特殊之旅。她只看到一幕幕陌生卻又那樣熟悉的畫面正被抽離而去，第一幅畫面有些奇怪，內容是一個弱小生命降臨到這個世界的過程，在格溫妮絲自己能回憶起來的記憶之中，從來沒有這樣的內容，但她就這樣沒有任何理由的癡呆了，近乎半天過去，她才猛然意識到，那個嗷嗷哭泣的女嬰，就是她自己。在這個畫面之中，她的母妃還很精神，幸福洋溢，而被她潛藏到記憶最深處的薛法斯親王，還很慈祥親切。畫面一幅幅接替，格溫妮絲認真看著，從出生那刻起，絕大部分的的事情至今仍舊潛藏在她腦海之中。
在正常的情況下，格溫妮絲沒有任何辦法能夠將這些畫面回憶起來，對於她來說，它們其實都應該是那樣的陌生，然而她不知道為何內心充滿了悲傷，不再給陌生留下任何空間。面對這些已然逝去，不可能再改變的事情，格溫妮絲內心流露出癡癡麻木之情，選擇了最不明智的應對態度，她內心的理智還在，只是她願意沉淪在其中。在格溫妮絲迄今為止的生命之中，童年的事情所產生的影響最大，其次才是羅伊斯。
畫面以人腦所不能承受的頻率在替換著，格溫妮絲大腦在神子的保護之下，並沒有受到任何損害，她也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抗拒之心，如果可以，她願意就此都淪陷在其中，直至爬出來，或者直陷到底部，只是又是這般毫無徵兆的，神子忽然停下了所有動作。
畫面停留在格溫妮絲十四歲前的那個夜晚。神子沒有繼續讀取的打算，所想得到的東西，似乎都已經得到。
「你並不抗拒黑暗，並不抗拒黑暗！一個潔淨又不抗拒黑暗的靈魂，主啊，這不是咱們一直都在尋找的嗎？」看得出，他已經印證些什麼，看上去是如此的滿意，眼中的滔天火焰，似乎能把整個位面都吞噬掉。
格溫妮絲癱軟在地，仰望著這片火焰，但不知道為什麼，她忽然有一股暢遊在火焰之中的錯覺，以至於她內心無法自控的燃起一股騰騰衝勁。伴隨著衝勁的，是她本能一般的恐懼感，這股恐懼強烈又兇猛，無法驅除，無法抑制。
格溫妮絲發現，她並不抗拒這股衝勁。
她顯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