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部 第三章 注死(下) 文 / 流浪的馬兒
第三章注死(下)
「你到底是誰！」貝坎寧的聲音並不高，可話音的尾聲卻帶出了陣陣的雷鳴。不知不覺間，沙漠裡的風已經停了下來，淡淡的星光從頭頂灑落，照在沙地上、照在人身上，好像映出了一層層的虛影，在這遼闊無垠的沙海中，本應被映襯得異常渺小的人形在那一瞬間竟變得雄壯無比，彷彿是個巨人一般。
「我是朋友。」小男孩打從喉嚨裡面發出了一聲咕噥，他的臉上依舊還是笑著的，聲音也努力保持著平常的樣子，可是終究還受到周圍這種龐大而奇異氛圍的影響，甚至更甚，因為他是行家，懂得這種動靜背後所代表著的到底是種什麼樣的力量。
「法師大叔，我們是朋友。我是軍神大叔和紅紅姐姐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小男孩的臉上出現了可愛的笑容，那種剛剛還顯露無疑的驚人氣勢已經絲毫不見，他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動著，緊盯著法師舉在胸前的右手上，確切的說，是盯住了右手伸出兩個指頭的指尖上，那裡看起來一無所有，卻讓周圍所有經過的光線都產生了扭曲。
「我們是朋友，是一起合作的朋友。嗯，那個是，是弒神術？」男孩咕噥著，他一直用力的盯住法師的那隻手，並且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了那裡所聚集的力量的恐怖，以至於連通過的光線都受到了影響，以至讓人感覺自己的面前好像被擺了一面哈哈鏡似的。
男孩知道那裡有什麼，那是一個魔法所創造出的奇點，那是一個威力驚人的恐怖魔法的發端，他還知道，一旦那個法術發動，就算自己還是那個全盛期的兆死之神，一旦那個魔法完成並爆發出來，也只有死路一條，而且，那將是真正的寂滅，而不是普普通通的沉淪。
男孩感到有些後悔，本來，他僅僅是想要表現出幾分強勢，以求在利益分配的時候不至於被人徹底無視，畢竟，在這個龐大的計劃裡他實在加入得太晚，如果不能宣示出自己的存在，那麼說不定最後連點湯水都喝不上。
但是眼下，他似乎是把這位神秘的魔法師先生刺激得狠了，當然，他所表現出的實力也實在有點讓他出乎意料，弒神術，這實在是已經超出了自己想像力極限的一個結果，雖然自己並沒有經歷過上古時期的魔法輝煌時代，可他至少接觸過那些那個時代的倖存者，所以他很清楚的知道，就算在那個傳說的時代裡，地球上會想到去研究這一課題的魔法學者不少，原理大家也都清楚，但是最終取得成功的，卻根本沒有一個。
他不能肯定貝坎寧對這個課題的研究到底深入到什麼程度，也不敢肯定那個被他玩弄於手指指尖的奇點到底是虛張聲勢還是真的存在，但他卻仍舊感到了恐懼，對於一個神明來說，這可不是一種很常見的情緒，因為無論他是不是真的完成了那個危險的研究，只要能把這東西展示出來，就已經表明了自身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存在。
「我們是朋友，是合作者，我沒有任何惡意，你看。」小男孩模樣的傢伙高高的舉起了自己的兩隻手，擺出一個頑童模樣的揮動著，這既是示弱也是討好，「法師先生，請叫我小魁，雖然晚了一點，不過我也僅僅是一個對這計劃感興趣的普通人。」
「普通人？」貝坎寧眨了眨眼睛，輕笑了一聲，他搓動著手指，轉眼間那種就算站在沙漠裡都會讓人渾身發冷的古怪氣場就消失了，看了看自己的手，法師對這番表現感到非常滿意，他相信經過這麼一番表演以後，這個男孩應該會老實很久。
大多數時候，法師並不會在意神明，所以他才會毫不顧忌的和軍神合作，而是無論那個無底深淵出身的蚩尤還是那位生命女神伊斯塔露，他們眼下的那點實力遠不足以對他構成威脅，但是眼前這個小傢伙剛剛露的那一手，卻讓貝坎寧實實在在的生出了警覺。
神明是規則的具體化，對於大多數生命來說規則是客觀存在無可違逆的，但是作為探索這個世界規律為本質的魔法師，尤其是當他們的研究深入到某一水平以後，他們將擁有足夠的力量去規避甚至硬抗那大多數規律所能造成的威脅，但是終究，這裡面還會存在一些例外，例如眼前的小男孩，貝坎寧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對自己的威脅。
實際上，如果是正面對抗的話，這小傢伙其實算不得什麼，但是他那一手如果用來暗算，那麼就算貝坎寧的警惕性再高，恐怕也難免會被坑上那麼一下。
短短的一瞬間令時間逆行八百年生生讓一個死亡騎士變成了被盔甲壓死的騎士，同樣的事要是發生在自己的身上，饒是貝坎寧一貫謹慎小心，為了保護自己的生命作過無數的安排，恐怕最後的結果也照樣不會有多麼的樂觀。
所以法師才會特意演出了這麼一場戲，他相信，有了這麼一次記憶，那麼當這小傢伙真打算對自己不利的時候，他恐怕也要預先思量一番，而對於法師來說，他所需要的也不過就是那麼片刻的緩衝時間罷了。
所以他高高舉起的手放下了，甚至還友好的摸了摸男孩的肩膀，而這個動作同樣也標誌著這番衝突的徹底結束。
「那麼，之前你給我的那張紙片，上面到底是什麼東西？」返回帳篷基地的路上，法師隨口向男孩詢問，在和傑拉德大團長對戰的時候，並沒有看到那傢伙手上拿著什麼東西，那麼一張巴掌大小的羊皮紙，天知道被他仍在什麼地方，既如此，法師乾脆直接向這個叫小魁的男孩去問，既然是他交來的，那總應該記得上面的內容才是。
「那個嘛，是中世紀一位宗教學者的論文。關於七賢之城的論文，那東西的作者認為，所謂七賢之城其實並不是七座城市，而是同一座城市由上到下連續壘成了七層。而這座城市就是現在的耶路撒冷。」男孩聳著肩說到，「那位神奇的學者提到，我們所看到的耶路撒冷實際上是七賢之城的第四座，在他腳下還有三座城，而在他頭頂上的天空中還有三座城，而聯繫這一切的大門就掌握在所羅門及之後的耶路撒冷王的手中。」
「……這是哪門子的鬼扯！」法師沉默了幾秒鐘如此爆發出來的哼哼著。
七賢之城是流傳在中東地區的古老傳說，其中講述的是在大洪水之前的時代裡，曾經有七位賢者在這片土地上建立過七座偉大的城邦，在那七位強大猶如神明的賢者的治理下，成邦中的居民過著彷彿天堂般的日子。至於說這些城市距離現在的時間，則是從十萬年到七千年不等，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為伊斯蘭教興起以後對當地傳統文明造成了巨大的破壞，文獻被打碎，史詩被禁唱，導致研究資料出現了巨大的空白。
就算以那個最近的七千年作為標準，七賢之城也很難和耶路撒冷產生什麼聯繫，更何況所羅門王不過是個距離現在才三千年的古人罷了，就法師的觀點來看，所謂七賢之城，應該是中東地區作為地球文明發祥地對於上古時代聯席會議統治下幸福生活記憶的某種延續，至於說那片所謂的論文，不過是某個中世紀的瘋子在胡扯罷了。
「所以，你真該看看那東西的。」自稱叫小魁的男孩歎了口氣說，在他歎氣的時候，那個模樣看起來還真有幾分小大人的樣子，「那位作者可是論據充足的很呢，他提到，自己曾經在耶路撒冷的地宮裡迷路，結果誤闖了天空之門，進入了天上的耶路撒冷，看到了一座安詳、美好而且充滿匪夷所思的建築的城市，直到被鮑德溫家的警衛給抓了出來。」
「……我個人覺得，也許那個鄉巴佬只是誤闖了某一條地道，結果跑進了宮城裡面。說起來，對那些沒怎麼見過世面的老百姓來講，宮城裡面大概和天堂也沒有太大的區別吧。」法師摸了摸鼻子，不太在意的哼了一聲，不過事實上，在那一瞬間他想到的東西，是那扇現在還被綠眼睛的梅爾小姐扣在手上的星門。
「好吧，如果有這麼一座宮殿的話，其實我也想要進去看看呢。」小魁停下腳步，看了看法師，搖了搖頭，然後繼續往前走，「一座到處都是銀色光芒，還有白色羽翼的天使在頭頂飛來飛去的宮城，我活了幾千年都沒見過。」